葉明珠向地上看去,是一個看起來三十五歲上下的中年男子,頭上已經有了花白的頭發,身上的補丁明顯比旁邊四人的要多,但也要幹淨整齊些。


    “你識字?”江泓宇出聲。


    “對,我以前上過私塾,還學過一些拳腳功夫,肯定能給少爺把門看好。”這人又磕了一個頭,生怕他們不要的樣子。


    “我不是什麽少爺,我就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江泓宇淡淡地說道。


    站立的幾人頭低的更低了,一看就是不想跟他們走。跪著的那人又磕了一個頭:“我願意跟你們走。”


    江泓宇讓他抬起頭,看了他的長相,一副忠厚老實的樣子,又問了他的來曆,他說是家鄉發大水,流落到這裏的。


    葉明珠看向薛婆子,薛婆子點頭:“我是前段時間買下他的,當時他身邊還有兩個同鄉,是說家鄉發大水。”


    “隻是你一個壯勞力,完全可以在碼頭找份工,為什麽要賣身呢?”江泓宇漫不經心地問。


    地上的人抖了一下,頭磕到地上:“主人,您能不能連我婆娘一起買了?”


    “老胡,我跟你說過了,我會好好對你婆娘,別跟主家提要求。”薛婆子皺著眉頭大聲說道。


    老胡抬起頭,沒有看薛婆子,一雙眼睛裏充滿期待地看著江泓宇:“主人,我婆娘會做飯、收拾屋子,會種地、補衣服,就是,就是身體弱一點。”


    江泓宇垂下眼瞼,沒有說話。


    他又看向葉明珠,葉明珠直接轉頭看向薛婆子。


    薛婆子歎口氣,衝著葉明珠說道:“老胡是為了給他婆娘治病才賣身,他婆娘小產後傷了身子,一直都是病怏怏的,他還堅持買他必須連他婆娘一起買。”


    雖然做的是牙人的生意,但薛婆子還算善良,沒有硬逼著老胡賣身,這一次同樣如此。


    “你把他婆娘叫出來,我們看一看。”葉明珠覺得有情有義的漢子更難得,再說有了家事的牽累,這人也會相對忠心一些。


    老胡眼裏都是感激,恨不得給葉明珠磕十個八個的頭。


    葉明珠看不過眼,讓他起來:“你別磕頭了,我們要先看看你婆娘是不是像你說的那樣。”


    即便如此,老胡心裏也充滿了感激,這是第一個要見他婆娘的,其他人一聽這話,直接就放棄他了。


    老胡的婆娘來的很慢,在一個小丫頭的攙扶下走進來,老胡立刻上前扶住她,小丫頭看了薛婆子一眼,低頭下去了。


    “芸娘,少爺和夫人都是好人,他們一定會買下我們的。”老胡扶著女子,說話的聲音很柔。


    叫芸娘的女子看向葉明珠和江泓宇,掙紮著要跪下,葉明珠趕緊攔住:“別跪了,我們要問你幾個問題。”


    芸娘和老胡說的一樣,他們倆是同鄉,老家發大水流落到這裏的。


    葉明珠聽芸娘說話用詞跟旁邊不一樣,問道:“你是不是識字?”


    芸娘看了老胡一眼:“我是胡家的童養媳,承蒙公爹不棄,從小教我讀書識字,不勝感激。”


    老胡自豪地說:“我爹說了,如果芸娘是男子,必能考科舉。”


    葉明珠看了一眼江泓宇,這評價,在古代,算是很高了。


    薛婆子看著兩人的表情,打斷老胡:“現在都要為奴了,說這些做什麽?”


    江泓宇思忖片刻:“我家是村裏人,攢了點錢,在鎮上買了個房子,想要找人幫著看家,你們都讀過書,來給我們看門委屈了。”


    老胡搖頭:“不委屈,不委屈。”


    芸娘掙紮著跪地,老胡要阻攔,她看了他一眼,他就扶著她跪下了。


    “兩位恩人肯叫我來一問,必是善人,我們都已經流落為奴了,還說什麽委不委屈,不管兩位肯不肯買下我們,芸娘都心存感激。”


    江泓宇低頭沒說話,葉明珠也低頭思索。


    這芸娘,說話挺有意思,看來他們夫妻之間,拿主意的是她。


    “薛牙婆,老胡買下想要多少錢?”


    老胡聽了這話,眉頭一皺就要張嘴,被芸娘拉住,微微搖頭。


    薛婆子臉上都是喜悅:“老胡可是壯勞力,最起碼能賣十二兩。”


    “壯勞力倒是真的,不好賣也是真的吧?”葉明珠忍不住插話。


    兩人剛才都說了是發大水逃到這裏來的,據她所知,大順朝今年發大水已經過去了幾個月,可這兩人還在這裏,說明他們停留了很長時間。


    薛牙婆扯動嘴角笑笑:“看您說的,這樣好的勞力怎麽會賣不出去。”


    別看她嘴上說的好聽,實則心裏已經開始打鼓,老胡堅持要買就買他們夫妻二人,一開始她不想理會,可就算有人買下老胡,他也不走。


    有一次好不容易把他賣出去,誰知第二天他就逃回來了,害她被客官一頓好罵,又便宜了一些賣了另外一個人給那客官。


    “這老胡重情義,不如二位把他婆娘一塊買去,我找人給她婆娘看了,就是婦人的病,不厲害,做飯洗衣都沒有問題,老胡身上的衣服都是她洗的。”


    當然僅限老胡身上的衣服,再多了,她就會累暈,可以說是一個燙手山芋。


    “好,十五兩,這兩人我都買了。”江泓宇直接起身。


    薛牙婆一臉的錯愕:“這麽少,就是一個小丫頭我們還能賣五兩,這麽一個婦人,怎麽隻賣三兩?”


    江泓宇堅持十五兩,老胡和芸娘激動地雙手攥在一起,恨不得替薛牙婆答應。


    這價格,明顯虧了,可薛牙婆看了一眼芸娘,最後還是答應了,實在是芸娘的身體太差了,再耽誤下去,恐怕她就要貼上藥錢了,如果芸娘有了萬一,她怕老胡發瘋,更賣不出去。


    “薛牙婆,你可想好了,這樣的兩人,除了我們,不一定有其他人買。”江泓宇走出後院前,回頭提醒了她一句。


    薛牙婆不再遲疑,立刻點頭:“好,我賣了,我這就去拿賣身契給你們。”


    老胡和芸娘看向彼此,難以相信,真的有人買下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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