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疏棠的眸底浮起幾分錯愕, 似不可置信。很快, 她將頭垂得更低, 語氣飽含感激。“謝謝您,請您放心,我會謹記的。”在顏霜身邊十年, 她早已學會了察言觀色,也能遊刃有餘地處理諸多狀況。聽到沈韞惜的答複, 她已經猜出了其後的所有話外意,再多問隻會顯得愚笨。而顧疏棠知道,顏霜和沈韞惜都最不喜愚笨的庸才。盡管她在很早以前就聽聞過沈家的沈韞惜,可她真正第一次見到沈韞惜,是在三年前的賽維比斯馬場。那天她收到顏霜的短信後,立馬遠赴異國準時出現在顏霜身邊。雖然已經過去了三年,但對那時的每一幕,她都記憶深刻。一望無盡的草原上,身穿馬術騎士服的沈之蔻,騎著白色的駿馬在場道奔踏。疾風拂起她的長卷發,黑色的馬術服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曲線,腰若約素、肩若削成,每一處都百般難描。殘紅的夕陽給晚霞鍍上橘光,那道禦馬奔騰的身影,仿佛被納入畫卷成了畫中人。很快,白馬在外圍減速,距離她和顏霜所在的位置越來越近時,那張特殊定製的半臉麵具倏然掉落,她下意識想要避開視線,可沈韞惜已經朝她們的方向望了過來。四目相撞,一眼驚豔,她方知沈韞惜掩在麵具下的臉,竟有著驚為天人的仙姿玉色。圈內對沈韞惜的外貌有過不少的猜測,雖傳她是觀音麵、蛇蠍心,但眾人都覺得不露麵的沈韞惜,即使身為s級omega長著一張芙蓉麵,卻也極有可能被當年的那場意外毀成了羅刹臉。此類猜測不一,但因為她是顏霜身邊的人,知道的內情也比旁人更加多些。她清楚沈韞惜從小就戴麵具示人,在家裏也不能摘下,因為沈家的家主即沈韞惜的alpha母親,不讓她露出那張與她的omega母親有幾分相像的臉。沈韞惜的omega母親在生下她一年後就去世了,沈家的家主在那位omega走後,給還在繈褓裏的女兒改了名字,改的便是現在的沈韞惜。不能露麵、不能擁有自己omega母親取的名字、不能擁有任何的喜歡……她不明白沈家家主這麽做的用意,也無法理解一個母親為什麽會這麽恨自己的女兒。這十年間,她聽過許多沈家的事,也知道沈韞惜在沈家過得像個罪人,連她這樣曾經在顧家被百般為難的私生女,也會對過往的沈韞惜感到憐憫。花房內靜謐無聲,離開前顧疏棠抬眸覷了眼omega的背影,繼而無聲無息地退離。穿過廊道邁入前院,她停頓腳步,深吸一口氣,平複好心情,才迅速返回工作崗位。.直到半小時後,母女三人才回到花店。秦歡一直都很期待與沈之蔻見麵,早上出門時更是難得搗騰了番,穿得比以往正式許多。剛進店內,曲蓁還沒來得及告知兩人沈之蔻在院落裏,就聽到媽媽說。“蓁蓁,我這身可以吧?我頭發有沒有亂?”曲蓁彎了彎唇:“沒亂,非常可以。”“那就好,第一麵還是要正式點,有點儀式感的。”說完,秦歡跟旁邊的顧疏棠說了幾句話,告訴她可以提前下班了,還送了一籃新鮮的草莓給她帶回去。等人離開後,母女三人穿過廊道進到院落,秦歡的目光徑直望向坐在長椅間背朝她們的omega。“姐姐。”曲蓁快步走到omega身邊,“我們回來啦。”沈之蔻轉過身,應了她之後又禮貌地跟兩位長輩打招呼。“!”秦歡眉開眼笑地應,“等久了吧,蔻蔻累不累呀?坐在這兒這麽冷,怎麽不進去裏麵呢?”“沒關係,坐在這兒可以看花。”“明天我讓家具店送張更舒服的椅子過來,蔻蔻喜歡什麽花呢?”兩人聊得有來有回,曲蓁插不進去,站在旁邊眼巴巴地聽著。等秦歡意識到天色漸晚,拉過緘默的曲涵去弄關店前的瑣碎事時,一直等待的曲蓁才有機會跟沈之蔻說話。“姐姐。”“嗯?”曲蓁動作自然地牽起沈之蔻的手:“姐姐騙人,手這麽涼還說不冷。”“沒騙人。”曲蓁將沈之蔻的手放到暖融融的外套口袋裏,輕聲低語:“這邊比海城更冷一點兒,等回去了我充好熱水袋讓姐姐暖手。”“這也包含在追求計劃裏嗎?”“不是。”曲蓁認真道,“這是我作為姐姐的愛人,應該做的事。”沈之蔻平靜地望了她一眼。收拾好東西坐車回家時,曲涵和曲蓁坐在前座,沈之蔻跟秦歡坐在後座聊天。車輛抵達獨棟自建房前,兩人先一步下車往裏走,曲涵和曲蓁去後備箱提東西。路燈映照下,秦歡無意間瞥到了沈之蔻虎口處的那顆朱砂痣,她的神情瞬間變的錯愕。“這顆痣…”沈之蔻側過手腕:“怎麽了?秦姨。”借著燈光秦歡又瞧的更清晰了些,她搖頭道:“沒事,隻是忽然間想起了一位故人,她的虎口處也有這麽一顆朱砂痣。”“真巧。”“是啊,真巧。”秦歡盯著那顆痣。六年前的夏天,她們按計劃帶放暑假的曲蓁去鄉下外婆家,因為路程較為遙遠,她們臨時決定休整,便將車停在山間小道上下車休息了一會兒。但片刻後,撐傘去河邊洗手的曲蓁,卻背了個活生生的人回來。小姑娘傷勢很重,軀幹和麵龐都包裹著紗布,指尖的傷觸目驚心。她們第一反應就是把人送醫院。可向來乖順的曲蓁抓住秦歡的手,告訴她那個小姑娘昏迷前說自己不去醫院。兩人十分困惑,不過好在曲蓁的外婆正好是村裏的醫生,她們沒有任何猶豫,加快開車速度帶人趕往目的地。瘦的仿佛隻剩一把骨頭的小姑娘,睡了一天一夜才醒。醒來後她也不怎麽說話,露出的那雙眼眸淡然如水,對任何事物都十分漠然。隻在她們提及幫她聯係家裏人,或者將她送回家人身邊時,她才有了一點兒反應。劇烈地咳嗽間,她告訴她們,她在家裏經常被虐待,就是因為又被打了才逃出來的,她懇求她們不要告訴任何人她在這兒,等傷好後她便會自行離開。兩人還沒來得及說話,一直安靜不語的曲蓁就兀自答應,還撲咚跑到外麵給她端晚餐進來,因為擔心會牽動傷口,曲蓁便主動拿起勺子喂她。等她吃完飯,曲蓁又一臉堅定且倔強地守在床沿邊,好似在充當她的保護者。一家三口都是心善的人,秦歡和曲涵雖然覺得疑點頗多,但商量後還是決定等小姑娘養好傷,再做進一步的打算。於是接下來的一個月裏,她們一家都陪著她留在了梅香村。一個月的時間其實不算短,足夠一顆種子發芽,也足夠一朵花苞開花。時間轉瞬即逝,當盛夏的暑氣消弭,在某一個沒有星星的夜晚,那個傷勢還沒徹底痊愈的小姑娘,與她們不告而別了。冷風裹挾著寒意掠過,如利刃般割的臉頰生疼,秦歡從回憶中脫離感慨道。“算算時間也快六年了,不知道她現在是否安好。”厚重的雲層中,隱約能窺見幾分皎皎月色,沈之蔻望向不遠處提著禮物的曲蓁,聲音裏藏著一絲異樣。“沒有消息,興許也算好消息。”“嗯,希望她一切安好。”.晚餐是提前準備的,每一道菜都由秦歡根據沈之蔻的口味精心製作。吃飯期間,秦歡也一直都在給沈之蔻夾菜,偶爾才會留意母女兩人,給她們夾塊肉。解決完晚飯,陪著兩位母親在一樓客廳看了會兒電視,曲蓁才帶著沈之蔻上二樓。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環境與離開前相比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房間各處都翻新了一遍,家具全部換新,瞧見原本一米五的單人床換成了兩米的大床,曲蓁的臉隱隱發燙。她默不作聲地將行李箱裏的衣服拿出來掛好,而沈之蔻則走到書桌邊看她小時候的照片。等曲蓁靠近,她手裏正拿著一張陳年舊照,照片裏的小曲蓁隻有兩歲半,粉雕玉琢的像個年畫娃娃,胖嘟嘟的臉讓人很想捏一捏。曲蓁急忙道:“姐姐,你要洗澡了嗎?”“等會兒,我還沒看完。”說著,沈之蔻還拿過手機拍了張。曲蓁磕磕絆絆問:“姐姐、為什麽要拍下來?”“可愛。”曲蓁的臉紅了。將擺置在桌麵的所有照片看完,沈之蔻的手機圖庫裏多了五張新圖片。望著身旁害羞的小alpha,她從善如流地問。“家裏還有睡衣嗎?”“有的。”“幫我找一套。”沈之蔻道,“我忘記帶了。”掛完衣服的曲蓁也發現了這件事,她點頭走到衣櫃邊翻睡衣:“姐姐想穿厚一點的睡覺,還是薄一點的呢?”“薄的。”以前的秋款薄睡衣都被秦歡整理衣服時丟掉了,衣櫃裏隻剩夏季薄款和冬季厚款,曲蓁拿了套最新的夏款給沈之蔻。等沈之蔻關闔衛生間的門,曲蓁拿著睡衣去一樓的衛生間洗漱。秦歡和曲涵住一樓,這個點她們還在院裏的花田間,曲蓁迅速洗漱完,跟兩人聊了幾句,說完晚安就立馬跑上樓,速度比惹急的兔子還快。剛進房間,曲蓁瞧見沈之蔻站在飄窗前準備吹頭發,她迅速走過去,自然而然地接過吹風機,動作嫻熟地幫omega吹幹濕漉漉的長發。細微的風響聲止住,曲蓁剛放下吹風機,便被坐在飄窗上的沈之蔻攥住了手。“姐姐,怎麽了?”“坐過來。”曲蓁乖巧地坐到右邊,側眸望向穿著她的睡衣的omega,略顯寬大的衣領露出一片雪膚,她正想移開視線,就被omega傾身吻住了唇。一個蜻蜓點水般的親吻。“下周考完試,對嗎?”“嗯。”曲蓁抿了抿唇,“下周五結課考試。”“蓁蓁。”沈之蔻捏了捏她的臉:“考完試後,可以開始履行婚內義務了嗎?”至於是什麽婚內義務,兩人都心知肚明。曲蓁耳根燒紅,微不可聞地應:“好。”房間裏開了暖氣和夜燈,兩人躺上床,中間的距離緩緩消弭殆盡,幾乎肩碰著肩。柔軟的發絲拂過曲蓁的手肘,出神時她隻聽到一句。“記得剪指甲,你上次有點弄疼我了。”沈之蔻說這話的語氣,聽起來很認真,曲蓁的臉也隨之紅得徹徹底底。她羞窘得想鑿個洞鑽進去,但她又很擔心真的弄疼了沈之蔻,連忙瞥了眼自己的指尖。“好、好的,我會仔細修剪的。”不知何時,飄窗外又下起了小雨,雨絲融入夜色,暗湧成經年前的那條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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