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祝無忍笑:“裴姑娘,你與蕤兒不同,一起吧。”裴玉肚子裏的疑問越來越多,她總覺得這位祝掌門話裏有話,她與祝葳蕤的不同之處在哪裏,因為她是官身?難道她們要說的話題事關朝廷?裴玉暫且按下疑惑,點了點頭:“好。”進了主院,關上房門。祝無一把捧住陸如琢的臉,在她臉部邊緣摸索了一番,又是揉又是捏的。陸如琢笑著,好脾氣任她揉捏。裴玉在旁邊看著,足下微動,還是忍住了沒有開口。“你的人.皮麵具呢?”祝無納悶,半天隻在她臉上搓出些粉末,她揚聲吩咐道,“打盆清水來。”外麵沒有人,也沒聽到回答,但是傳來走動的腳步聲。清水很快送上來。陸如琢當著她的麵洗去了易容,清靈靈的臉掛著水珠,肌膚白裏透紅,堪比夏荷。祝無看清她的臉:“……”“你演的吧,是不是還有一層?”祝無再次捧起她的臉,一陣揉搓。裴玉這次看不過眼,主動握住陸如琢的手腕,將她扯到自己身後,沉聲道:“還請祝掌門手下留情。”祝無看著她身後春風得意的陸如琢,甩袖哼聲道:“你瞧瞧你,比二十年前除了長開了,有什麽不同。氣死我了,早知這樣,我就不該來見你!”祝無拂袖而去。裴玉呆呆地看著祝掌門怒氣衝衝離開的背影,又看向淡笑不語的陸如琢。祝無走到門口,停下腳步。“祝姊姊大人大量,一定不會和我斤斤計較的。”進屋以來,陸如琢終於第一次開了尊口。裴玉從小到大第一次聽陸如琢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嬌柔輕快。她不是位居一品的都督,不是傳道授業的師父,也不是偽裝柔弱的師姐,好似一個終於見著姊姊的少女。祝無站在原地沒有動。陸如琢漸漸覺得不對,道:“你不是哭了吧?”祝無背對著她,悶聲道:“才沒有。”她轉過臉來,果真沒有哭,隻是眼圈很紅。“琢兒。”陸如琢溫柔應了一聲:“祝姊姊。”祝無顧及裴玉在側,克製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問道:“你什麽時候到的?”“比你早到半個月。”“蕤兒竟然瞞得這樣好。”“她隻是想給你一個驚喜,你該高興才是。”“早知你在這裏,我就不去追那勞什子魔教了,害得你我足足晚了半月才相見。”“二十年都等過了,何必拘泥於這半月。”“你倒是狠心,隻憑一年一封書信,二十年間,我有多少次想出穀找你,都被生生忍下。”“我又何嚐不是。”陸如琢歎了口氣。“你我好不容易重逢,這次殺了謝玄知,你便不要走了,跟我回百花穀。”“不行。”“為什麽不行?”“我的事還沒有辦完。”“你已經是天下聞名的錦衣衛都督了,還不夠嗎?”“不夠。”陸如琢抿直唇角。“你花了二十年才坐到今天這個位置,又要再花多少年才能達到你的目的。你若一直不能封侯,你我難道一直天各一方?你我人生有幾個二十年,到時候我連鞭子都使不動了,你來送我最後一程麽?”“是。”陸如琢表情沒有波瀾。“陸如琢!”祝無的聲音陡然提高。“你信不信我把你打暈了綁走?!”裴玉聽得心中一凜,手指按在了劍柄上。所幸她們倆沒有一言不合打起來。陸如琢看著對方通紅的眼眶,歎氣道:“祝姊姊,我知你我相見必有今日,所以才決計不與你相見。若是十年前,你必定會勸我錦衣衛指揮使還不夠嗎?若是五年前,你又會說都督同知還不夠嗎?我若是聽你的,怎麽會有今日。”祝無吸了吸鼻子,道:“你自小比我心眼多口才好,我說不過你。再說,我說了,你聽嗎?說得你聽過一樣,有鼻子有眼的。”陸如琢哈哈一笑,眼眶卻有些發酸。她上前輕輕握住祝無的手道:“我不與你見麵,也是怕我自己會動搖。你掌落英宗,我居廟堂高,不都是為了當初的一口氣。這口氣若是散了,就再也聚不起來了。”祝無哼了一聲,忍不住流下淚來。“你上次在並州遇刺,命在旦夕,我直到你寫信來才知道。如果你死了,我一個人活著還有什麽意思?”“不要胡說,你還有丈夫和女兒。”陸如琢看了一眼旁邊大驚失色的裴玉,連忙撇清道。祝無性情直爽,當下什麽心境便直言不諱,此刻陸如琢為了心上人突然打斷她的抒情,一下感情跟不上了,撇了下嘴。“那我換一句,我當上武林盟主還有什麽意思。”“怎麽沒有意思?武林盟主是個女子,好威風啊,多少人因為你半夜睡不著覺。想一想,心裏舒不舒坦?”“舒坦。”祝無哈哈笑出聲。說到武林大會,有一個繞不開的勁敵。陸如琢笑了一會兒,正色道:“我在你來之前,去試探過謝玄知。”“怎樣?他功力如何?”祝無也收斂了笑容。“我若盡全力,勝負在六.四之分。若以命相搏,應當有九成勝算。”祝無冷笑:“謝賊一條爛命,怎配你搏命。你我聯手,夠殺他十次百次了吧。”陸如琢搖頭。“怎麽?你不願殺他了?”祝無大怒,道,“難道你忘了”“我沒有忘!你能不能脾氣別這麽急,聽我說完!”陸如琢難得露出著惱神色。“你說。”祝無道,“我就是,唉。”二十年,何等久長。祝無在百花穀看了二十遍春夏秋冬,她知道自己還是當年的她。可陸如琢呢?世人都道財帛動人心,可權勢更動人心,她浸淫仕途,權傾天下,可還記得她們一起立下的誓言?陸如琢會不會為了顯赫的官途,忘記了報仇,忘記了林間那座小小的埋香塚。陸如琢道:“我們怎麽殺他?謝賊謹慎,武林大會在即,他閉門苦練,怎麽會被我們輕易騙出來?即便騙出來了,打不過他不會跑嗎?他跑回唐家莊躲起來,你難道要滅了唐家莊滿門?你滅得了唐家莊,又能滅得了多少武林同道?你要成為武林公敵,自立為魔教?”“……”祝無訥訥道,“我也沒有這麽凶殘。那你說怎麽辦?”“此事需從長計議。另外,我會假冒落英宗弟子,參加武林大會,多做打算。”“好。”祝無看著她道,“我全聽你的。”裴玉在一旁聽得一知半解,但是她們完全沒有回避她的意思,也不知道是將她當做什麽人?一根木頭樁子?兩個人好像聊完了,同時將目光轉向她。裴玉:“師姐。”她想了想,按照輩分,喊了聲:“祝姨。”應該沒錯吧?祝無目光調侃,笑道:“別叫祝姨,把我叫老了,你若不嫌棄,隨阿琢喚我祝姊姊罷。”裴玉心想諸葛玨都沒把你叫老,我怎麽會叫老了?陸如琢道:“別聽她的,先叫祝姨吧。”裴玉想:先?難道以後還會改?自打她們倆見麵,說的話就一直雲裏霧裏的。不知不覺出去玩的祝葳蕤也回來了,敲了敲房門:“娘?”作為屋內唯一的小輩,裴玉走過來,打開了房門。祝葳蕤叫了聲“裴姐姐”往裏走,喊了聲“娘”,最後看向房中已經洗去易容,玉容煥發的陸如琢。陸如琢負手而立,目光溫和,向她點了點頭。祝葳蕤燦然笑開,退步屈膝作禮,語氣親熱。“姑姑。”裴玉的臉黑了。第038章 陸如琢和裴玉出了房門以後,祝無拉住女兒,低聲疑惑道:“你不是一直叫陸姨的嗎?怎麽忽然改口叫姑姑。”“是陸姨讓我這麽叫的。”祝葳蕤嘻嘻笑。她也不懂,但是長輩吩咐,晚輩哪有不從之禮。“陸如琢?”祝無腦子轉了一下便明白了。她哼笑出聲。好你個陸如琢,居然把算盤打到她女兒身上了。不是運籌帷幄麽?不是權傾朝野麽?怎麽這麽久連一個小姑娘都搞不定?還要耍這種她八百年前就不玩的小心思。哈哈,可算讓她抓到把柄了,她定要好好嘲笑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