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辭耳邊回蕩著這些話,艱難吞咽了下,不敢置信地問道:“…學姐,你,你都,”她感到不可思議,又好像在預期以內。學姐那天的反常,這些天的冷漠,絕對絕對不可能隻是因為她讓季風跟著去了步行街。她心裏也隱隱有過這樣的猜測,可一直不敢承認,也不敢深想,因為她找不到合適的解決方式,隻能心存僥幸,一旦這個念頭冒出來便頭疼地將它摒棄。“我都看到了,”她學姐淡淡地說著,偏過頭來,竟然笑了一笑,收斂後的眸光沉重:“季辭,我想知道,你是怎麽看待我的,當真和你在畫冊上所認為的這樣嗎?”第55章 “不是,”季辭迫不及待地喃喃回應著。可這顯然說的沒什麽底氣。一顆頭低埋著,彷徨的眼神仿佛回到那天寫下這些東西的晚上,她有隨刻記錄下靈感的習慣,思考的時候也喜歡具以細致的分析,幫她把碎片化的東西整合成一串完整的邏輯鏈。她從沒想過有一天竟然會恨透了自己的這個習慣,明明腦子裏能夠梳理清的事為什麽要寫下來,造成她現在的窘迫。她也懊惱當時將學姐一個人留在房間裏,疏忽了畫冊上的東西,更恨自己好端端的為什麽想不開要萌發幫季風的念頭。太多懊悔的事堆積在一塊兒,哪怕一個環節處理的好也不會造成這個局麵。怨天尤人的再多,季辭心裏十分清楚。歸根結底,她才是問題的根源。這也是她哪怕知道白月璃可能是因為什麽生氣但一直逃避不敢麵對的原因,問題出在自己身上,找再多的客觀因素也是無濟於事。季辭深吸口氣,眼睫垂下來,放棄了為自己辯駁:“學姐,畫冊上的東西的的確確都是我寫的。”沒有喝醉,沒有受氣,就是在自己意識非常清醒的時候,寫下的所有關於你的評價。“當時的學姐在我心裏就是那樣的人,老實說,直到樊可欣跳樓那會兒,我心裏或多或少對學姐還存在這些固有印象,所以那時的我才會氣急敗壞地去找學姐理論。”對岸的霓虹在白月璃眼中聚焦,季辭的聲音恍惚又清晰,既出乎她的意料又好像在意料之內,“其實,”“你可以說不是,”良久,白月璃垂了垂眼簾,輕歎一聲,“不管怎樣,我都會說服自己相信你。”季辭搖搖頭,絲毫沒有呈現出因為自己選擇坦誠而錯失這個和好機會的懊惱,她要是會這樣找借口,這些天就不會一直逃避這個問題。“我,我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了,”季辭低聲說:“沒想過要再騙學姐。”白月璃點點頭,喃喃輕歎:“你現在倒是實誠了啊。”季辭不置可否。氣氛登時靜默下來,隻能聽見夜風拂過耳畔的聲音。白月璃垂了垂眼簾,偏頭看向這人:“你還有什麽要和我說的嗎?”她要到了她想要的答案,盡管這份答案不完美,偏離了她所期待的方向。季辭嚅了嚅唇,終於抬起頭,晦澀道:“學姐,”對上白月璃清澈的眼神,她好不容易才堅定了自己的意誌,喃喃說:“我,我不希望你和季風在一起。”白月璃:“嗯。”她靜靜地聽著,誠如她自己所說的,無論季辭說什麽她都會說服自己相信,所以彼時才能夠耐著性子聽女孩解釋。“可能,一開始的確和我在畫冊上寫的一樣,我確確實實帶著想讓你和季風一起的目的。”季辭想了想,說來說句離不開這個世界是基於一本書的問題,她應該怎麽解釋給學姐聽,說了她是否又能懂,會不會把她當神經病,當做一場天荒夜談?連她自己有時候從睡夢中醒來都會覺得這裏真是一本書嗎,為什麽會這麽真實,就更別提將這一切和學姐開誠布公了。所以,短暫地權衡之下,季辭決定暫時向白月璃保留這個想法。但她又不想再這樣欺騙白月璃,有些事,她也有必要知道。“學姐,其實我有一個秘密,但我目前還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或許等到機會合適的時候我會和你坦白。”季辭歎了口氣,道:“季風,也是這個秘密裏的一部分。不是我希望你和他在一起,而是因為你們本該就是一對。”“我們本該是一對?”白月璃凝了凝眉,複述道。“嗯。”季辭苦笑了下,“從結果論來說是這樣的。”她歎了口氣,道:“可是後來,我也不知道怎麽了,現實和這個‘本該’發展的不太一樣,包括我自己,也產生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心理。”“我,”她默了默,道:“產生了私心,一點也不希望你和他在一起。”是的,她這段時間一直陷入這段糾結中,十分不願意麵對這個問題。白月璃:“那你對我…?”“畫冊裏寫的就是我最開始對學姐的印象。”季辭說:“可是與你深入接觸後我才覺得自己挺離譜的,你對我的好,我都能夠感覺到。如果現在再讓我寫一遍,一定不會是這樣的評價。”“可惜,”她垂了垂頭,說:“時光不能再來,學姐已經都看到了,而我現在心裏對你的實時評價都已經不重要了。”“誰說不重要的?”白月璃上前靠近她,一半臉匿在黑暗中,一半臉輝映著光照。季辭:“學姐?”“你以為我特地找你出來,是為了什麽?”白月璃說:“氣不過與一個畢了業便見不到的學妹置氣嗎。”“我說了,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信你,所以我是為了解決問題來的,不是為了給自己製造麻煩。”“我也不是什麽聖人,第一眼看到的時候真的很生氣,後來還是覺得應該相信你,可你那天偏偏又帶上了季風,所以才讓我覺得你們串通一氣。”“上周去學校,其實我在樓上就見到你了。的確是我沒有控製好自己的情緒,不論怎樣,我都不該這樣對你,這一點,我要向你道歉。”說罷便真的要施禮道歉,她從沒想過這樣的冷暴力會出現在她身上,但當時,氣不打一處來,這樣的感覺太真實了。後來反倒是這樣氣了一通讓她開始正視這件事,這才有了那天的電話。季辭怎麽敢接受她學姐的道歉呢,忙攔住她,“不不不,學姐,這本來就是我的錯,如果我不寫那些混賬話就不會有這些事了,所以要道歉也是我道歉,我覺得道一百次都不夠,我每天抄一百遍對不起發給你檢查好不好?”她這話倒把白月璃給逗笑了。那呆樣倒映在她眼眸中,看得她心裏癢癢的,好想在她嘴唇上點一下。“不用你抄。”白月璃盯著她的眼睛,溫柔說。季辭心裏聽得暖暖的,沒緩過來一秒,忽地想起一件事,忙交代道:“對了學姐,”白月璃:“嗯?”“我剛才不是說我有一個秘密嘛,”季辭想了想措辭,道:“就是,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性格變了,和以前很不一樣,那我對你做任何事或者向你提出任何要求你都不要理,該怎麽做就怎麽做,不要講情麵。”“哦,”白月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為什麽?”“因為,”季辭咬咬牙,說:“那個我,不是我。”季辭頂著白月璃詫異的目光,解釋道:“你就把它當成我得另一重人格就行了,我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會竄出來,我害怕她會傷害學姐,所以……”“你是說雙重人格?”白月璃聽懂了她的意思,她也或多或少地聽過這個名詞,說的簡單點就是精神分裂。“如果你有這個病的話,為什麽不去醫院治療呢?”“不是,”季辭忙說,“不是病的問題,學姐我不想太多人知道,你理解嘛,如果你覺得和我這樣的人相處起來感到危險的話,沒關係,那,我以後盡量和學姐保持距離。”白月璃搖了搖頭,笑:“我理解,沒關係,慢慢來,如果出現了那種狀況,我會幫你的。”她這樣說著,思緒莫名其妙地飄回那天她季風季辭三個人看完電影的那天晚上。那個陌生的眼神,陌生的吻。-和好後的幾天,季辭起初有些小別扭,害羞,消息發的甚至比冷戰那兩天還要少,披上了不屬於她的“高冷”風。這大概與她之前的交友方式有關係,對自己這樣黏上去的行徑感到陌生,問題解決之後反倒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讓她產生這種特殊心理的白月璃了。不過,磨合期一段過完,季辭適應了這個模式,大有一副小別勝新歡的勢頭。剛剛好她們放了暑假,高一的寒暑假還沒有被繁重的功課支配,季辭有大把的時間和她學姐培養感情。白月璃自然做什麽都不避著她,大半個假期裏,她帶著季辭回海島住了一段時日,李茗靜從起初的詫然到後來習以為常,甚至某一次季辭因為陪著奶奶去鄉下而沒和她一起,李茗靜那個驚訝的,揚言做了很多季辭愛吃的菜這小妮子居然沒來。她也終於帶著季辭去成了鍾老師的畫展,不過不在北城,她們坐車去的另一座城市,那座城市也是白月璃即將升學的a市,兩人就算做提前踩點了。時間悄悄流逝,痛苦的日子是煎熬,瀟灑的往往在你翻閱日曆的時候才驚覺都已經到這個時候了。八月十二號。a大開學早,八月十四五號新生報道,進行為期一個月的軍訓。白月璃後天便要去學校了,白蘊作為唯一與她有血緣關係的長輩,別的不說,這種場麵活做的相當不錯。a大新生必須住校,白月璃還是第一次過寄宿製的生活,這天約好季辭陪她去逛超市買些日用品。季辭欣然同意。和學姐玩了一個暑假,到了要離別的時候一顆心惆悵極了,戀戀不舍的,這一別,等到下次見麵的時候學姐說不定又會有其他的跟班。哎,所以說把握當下,把握當下。這家超市是離北一最近的一家,兩人就約在北一碰麵。季辭早早地準備赴約,才出小區,在她去北一必經的一處小道上,季辭遠遠地便見著一道熟悉的聲音。少女佇立在樹下,身後碧綠的茫茫草色襯托著她姣好的身形,見到她的一瞬,季辭眼中如星光閃爍。“學姐,”她激動地跑上去,“你怎麽在這兒呀,不是說好的在學校見麵嗎?”白月璃親昵熟悉地挽住她的手,含笑看著她,等她一點一點將紊亂的氣息穩下來,才不急不緩地解釋:“嗯…”她想了想,笑:“我想再體驗下從你家到學校的路,看看你每天都見到一些什麽風景。”“噢。”季辭笑了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一刻心裏美滋滋的,再往下走,她就笑不出來了。“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場景嗎?”白月璃環看了看四周,周圍一片碧色,植被茂盛,空氣中纏綿著夏天的青草香。“當然…”季辭想都沒想下便脫口而出,看著前麵的涼亭立馬打住,笑容漸漸凝固。記得是記得。就是現在回憶起來好尬。第一次見麵就摸了學姐的臉,髒兮兮的手還放到了她的嘴巴上,要知道後來的她哪怕和學姐走的在近也沒做出過這樣親昵的動作。“我那天真的被你嚇到了你知道嗎,”白月璃笑了一笑,“你頂著一額頭的血,傷口人,臉嘴唇都白了,但你自己好像不知道,還笑嘻嘻地……”白月璃頓了頓,將後麵那番她是如何冒犯她然後讓她對這個奇怪的女生產生獵奇心理的過程生咽回去,偏頭看向季辭,嘴角掛著溫和的笑,目光卻很是肅穆:“那天,不會是你跟我說的‘另外一個人格吧’?”“啊?”季辭恍恍惚惚,連忙否認:“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