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在眾多的鄰居鄉親參與進來之後,薑浩和紫落塵反複推敲的祭拜流程,陡然出現了無法扭轉的偏差。


    在原本的計劃中,隻打算在院落中擺上祭桌供品,薑浩領著紫落塵和小棉花跪拜一番,也就是了。


    但鄉親們不願意,認為這樣太潦草太敷衍了,有人甚至已經低聲說出了不敬不孝的字眼。


    村中幾個年長的老者被推舉出來,低聲商議一番之後,提出要好好操辦一下。


    最起碼,也要準備靈幡紙錢、紮彩紙人,之後還要宴請一下幫忙的鄉親。


    當得知薑浩的父母連墳塋都沒有的時候,幾個老者立刻就張羅著在薑家祖墳添置衣冠塚。


    什麽?連衣冠塚也沒有?


    那……


    那也得立個墳塋。


    老管家薑維亮卻捧出了幾套衣衫鞋帽,言明是當年老爺夫人穿戴之物,得,這不就齊活了?


    薑浩眼見小妹眼中迷霧蒙蒙,神情哀戚而恭謹,他也隻能摸出一些金銀交給薑維亮,讓他操辦一切。


    院裏的眾人更忙碌了,幾個老人大聲的吆喝著分派任務,有人領命去了墳地,有人去采買菜肴酒水,有人去采買祭拜之物。


    一直忙碌到日頭偏西,采買的人才陸陸續續回來,琳琅滿目的紮彩紙人擺滿了附近的街巷。


    灶頭支上了,爐火歡笑著舔舐著鍋底,幾個人忙著準備飯菜。


    墳地那邊也傳來消息,墳塋也差不多了。


    於是,祭拜正式開始。


    薑浩、紫落塵和小棉花一身孝衣,先在院中跪拜,然後又一路步行去了墳地,鄉親們抬著舉著扛著眾多紮彩一路跟隨。


    到了墳前,又是一係列繁複的祭奠跪拜之事,而且這次不單單是薑浩三人參與,眾多鄉親也都參與進來,依照輩分,或躬或跪,哀哀施禮。


    最後,等到一切弄完,眾多紮彩燃起熊熊大火的時候,已是夕陽西下了。


    薑浩心急如焚,匆匆找到幾位主事的老者,言明自己隻有一天時間,現在必須馬上離開,餘下諸事,全部由薑維亮代為操辦。


    好吧,餘下的事就是開席喝酒,眾人倒也沒什麽意見。而且薑浩拿出的金銀豐厚,酒菜置辦的頗為豐盛,據說還留下了賞錢。


    薑浩匆匆出去一趟,很快又返回來,向眾人簡單道別,和紫落塵一起催發飛劍離開。


    地麵諸人少不得一片驚呼,接著就讚歎不已,興奮莫名,然後——


    開始喝酒吃肉。


    飛劍上的李騏卻不知道,他的父母此刻正在薑浩的雷霆壺中昏睡。


    ……


    時間回溯。


    就在幾個老人大聲分派任務的時候,皇家靈舟遠遠的停在了距離嶽山以北幾十裏遠的地方。


    那二三十個勁裝的護衛下了船,四下散開,很快就從不同的小徑進入了嶽山密林之中。東平王和七皇子卻留在了靈舟之上,繼續喝茶聊天。


    同一時間,嶽山南麓的山林中,五個戴著奇怪麵具的黑衣人安靜的伏在一塊巨大岩石的背陰處,焦急的等待著。錢越多身在其中,其餘是大將軍離未闖帶著三個隨從。


    要說這次為了薑浩的事,離未國確實萬分重視。


    不但派出了離未闖這樣的頂級高手,而且離未闖來的時候,是跟隨運貨的馬車一步一步走過來的。為的就是隻啟動一次傳送陣,避免提前暴露。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約定的時間早已過去,薑浩卻一直沒來。


    錢越多不免焦急萬分,剛要開口說話,卻感到兩道淩厲的目光陡然而來,他頓時把話憋在了嗓子裏,心中暗道:大將軍的修為愈發深厚了。


    大將軍卻摸出一個小小的白瓶,用內力激發開來,幾個人瞬間就被籠罩在一片虛無當中,緊接著,一陣輕微而急速的腳步聲匆匆而來,兩個身著淺灰色勁裝的修士快速從巨石旁邊掠過。


    錢越多倒吸了一口冷氣,心中後怕不已。剛才如果自己出了聲,肯定就暴露了。


    好一陣子,周圍再次安靜下來,離未闖冷冷問道:“這附近怎麽會有探子?”


    錢越多:“我也不知道啊。”


    “你最近是否派人來過這裏?”離未闖的聲音更加陰冷了幾分。


    錢越多不由縮了縮脖子:“我怕到時候接應不暢,帶人來查看過。”


    離未闖的眼中猛然迸射出兩道寒光,咬牙說道:“我特意讓人轉告你,這裏極為敏感,不可輕涉,是他傳話不利?還是你置若罔聞?”


    “屬下……有罪。”錢越多額頭冒了汗。


    “哼!”離未闖咬牙說道:“等到天黑,如果他們不來,我們原路返回,不動用傳送陣。”


    錢越多不敢吱聲了,心中盼著薑浩能趕緊來,千萬不要耽誤了。


    離未闖卻又撤去了屏蔽的法器,錢越多心下明白,這層屏障雖然安全,但卻會影響大將軍的耳力。


    林間幽暗,隻有隱隱的天光透過枝葉的縫隙艱難的闖進來,這點可憐的天光一點點的黯淡下去,林中愈發昏暗了。


    終於,離未闖猛然側耳,傾聽片刻之後,卻沒有激發屏蔽法器,而是低聲道:“有人從南麵過來了,大約……五六人,腳力輕重不一,修為參差不齊,或許是他們。”


    錢越多趕緊從懷中掏出一個玉哨,輕輕一吹,那玉哨發出清脆的鳥鳴之聲。


    離未闖隨即說道:“他們停下了……往這邊來了,咦?領頭的人修為不低啊,錢越多,薑浩什麽修為?”


    “宗師中品。”


    離未闖立刻道:“別再吹了,不對勁,這麽遠的距離,那人能做出反應,最起碼有天師下品修為。”


    一邊說著,離未闖再次激發了屏蔽法器,幾個人隱入虛無。


    足足過了一刻鍾的功夫,有幾個人飛速而來,為首的正是薑浩,他焦急的四處張望,心中驚疑不定。


    怎麽回事,剛才明明聽到了鳥鳴,現在怎麽沒有了?難道是湊巧聽到了真正的鳥鳴?


    屏蔽法器之內,錢越多清楚的看到了薑浩等人,他大大鬆了口氣,卻不敢開口說話,隻是對著離未闖連連點頭。


    離未闖也放心下來,眼前的幾個人和之前的描述完全一致,除了薑浩的氣息稍強之外,其他人都修為低下,沒什麽危險。


    他撤去了屏蔽法器,對著錢越多點了點頭。


    錢越多趕緊再次摸出玉哨,輕輕一吹,清脆的鳥鳴立刻響起,倒把不遠處的薑浩嚇了一跳。


    錢越多隨即走出去,低聲道:“王爺,是我。”


    小棉花驚叫一聲:“什麽……唔——”嘴巴被紫落塵及時堵住了。


    薑浩不敢怠慢,低聲道:“赤眉豹。”


    錢越多趕緊道:“過江龍。”


    薑浩鬆了口氣,急速說道:“出了些意外,耽誤了一些時間。”


    “沒事沒事,來了就好。”


    緊接著,離未闖等人也從巨石後麵走出,薑浩一眼認出了離未闖臉上那個奇形怪狀的赤紅色麵具,不由低呼道:“是你?”


    離未闖沉聲道:“你見過我?”


    “三年之前,就在這上空,我在一艘靈舟上見過你。”


    “哦,好像有這麽回事。”


    錢越多趕緊道:“王爺,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趕緊走吧,剛才這附近有探子。”


    “什麽?”薑浩心頭一震,趕緊道:“那好,我和他們說幾句話。”


    他轉頭問唐近山:“唐師父,師母都清楚了吧?”


    唐近山沉聲道:“我昨夜和她說了,換個地方過日子,她知道了。”


    “那好。”薑浩示意紫落塵放開小棉花,柔聲道:“小棉花,你想不想爹娘?”


    薑棉兒神情有些茫然,她不明白,好好的坐著飛劍,為什麽突然要鑽山林,眼前的這一幕更是讓她驚疑不定,那些戴著麵具的是什麽人?怎麽管哥哥叫王爺?


    不過,她還是如實回答道:“想。”


    “好,那我告訴你,爹娘還活著,壇子也活著,他們生活在一起,現在有人帶你去找爹娘和壇子,好不好?”


    “哥,你去不去?”小棉花直接問道。


    薑浩耐心解釋道:“我暫時不去,但我早晚會去的,你先去。”


    “你不去我就不去。”小棉花倔強的說道。


    薑浩有些撓頭了,心中卻也理解小棉花的心情。眼前這幾個戴著麵具的人凶神惡煞的,看上去確實不像好人。


    就在此刻,離未闖猛然低聲道:“有人過來了,快!”


    說著,身形鬼魅般靠近薑棉兒,手指一點,薑棉兒立刻一翻白眼,昏睡過去。


    薑浩也顧不上了,一把抓過李騏,低聲道:“你也去,照顧好小棉花。”


    李騏沒來得及說話,同樣一翻白眼,昏睡過去,他也被離未闖點了一下。


    “浩然王,來日再聚。”離未闖快速說道,接著腋下夾起薑棉兒和李騏,低喝道:“走!”


    薑浩飛速從雷霆壺中扯出李騏的父母,有人立刻背在身上。


    其他幾個人迅速架起唐近山和唐薑氏,一溜煙的離開了。


    錢越多飛快說道:“王爺,我在附近有個馬隊,可保無虞,先告辭了。”


    說完同樣飛速離開。


    轉眼間,周圍就剩下了薑浩和紫落塵,兩人苦笑著對視一眼,擎出長劍,迅速在身上比劃幾下,又撕扯了幾下發髻


    頓時,發髻歪斜,衣衫淩亂,血跡斑斑,話說薑浩弄出點血跡還不容易呢,他的肌膚太硬了,涅盤劍都得激發出劍芒才行。


    剛剛準備停當,兩道淺灰色的人影勁射而來,其中一人大聲喊道:“什麽人,快快束手就擒!”


    就在此時,薑浩明顯感覺到了一絲輕微的波動,他頓時明白,傳送陣啟動了,小妹等人應該安然離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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