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山諸人望著天朝戰陣前排的那些熟悉的麵孔,心裏一陣陣發冷。


    這樣的天朝,這樣的聖皇,果然是不值得。


    玲瓏學宮玲瓏閣閣老左敬雲、玲瓏閣長老土半山、玲瓏閣主事袁山亭;


    瑣微堂堂主黃粱、執法閣長老孫士堂;


    青木峰首席水尚天;


    還有一大群玲瓏學宮的宗師、地師境界弟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真狠啊!


    玲瓏山諸人是反了,也帶走了隨從家眷,但無論是誰,也無法帶走所有的親人弟子。


    此刻,兩軍陣前,玲瓏學宮的修士和玲瓏山的修士身處敵我雙方,這仗還怎麽打?


    大天師戰力的沈山河,難道會襲殺往日弟子嗎?


    雲飄渺等人,能對水尚天痛下殺手嗎?


    還有於東離,真的要和土半山拚命嗎?


    ……


    玲瓏學宮諸人也看到了沈山河等人,他們心中同樣既震驚又憤怒。


    他們是被修秘樞派來的,說是抵禦魔修,這種事責無旁貸,更何況,玲瓏學宮當下的日子並不好過,需要這份戰功以換取一些資源。


    但是,並沒有人告訴他們:沈山河等人也在對方戰陣之中。


    這聖皇,真是好手段啊!


    ……


    就在雙方糾結之時,一艘小小的靈舟升騰而起,在數個黑甲武士的護衛下,現出東平王一身鎧甲的身影。


    “沈山河,薑浩等人聽著,如果你們能迷途知返,依然可以返回玲瓏學宮修行,而且之前的職位和優待保持不變,否則……”東平王朗聲說道。


    沈山河心緒難平,手中奮力一揮,一團火光向著靈舟奔襲而去。


    那靈舟陡然升騰起光甲,把那火球擋在外麵,東平王的身影也迅速消失了。


    與此同時,薑浩耳中響起沈山河的傳音:“薑浩,你可有辦法?”


    薑浩不由搖搖頭。


    這是戰陣啊,兩邊烏壓壓軍士對壘,眾目睽睽之下,哪有什麽辦法。


    咦,傳音術——


    他快速望向沈山河,沈山河會意,立刻落在薑浩身側,兩人低聲嘀咕幾句,沈山河再次騰空而起,向著空中的靈舟接連出手,遠遠的打出幾團火光——


    火光毫無例外被光甲擋住了。


    沈山河仿佛不知疲倦,繼續出擊,就在這些毫無用處的火光之中,陡然迸射出一股耀眼的白光,足足有一抱粗細,向著靈舟激射而去。


    炫目錐——


    轟——


    那靈舟躲避不及,被白光正正撞上,光甲瞬間消散,緊接著靈舟也急速顫抖幾下,竟然生生從空中跌落下來。


    幾條人影迅速衝出靈舟,東平王氣急敗壞的聲音從空中傳來:“進攻!進攻!”


    幾乎沒人注意到,沈山河連連出手的時候,口中一直念念有詞。


    就這樣,無論是玲瓏山諸人還是玲瓏學宮的那些首領,大家都依次收到了傳音:大家都裝裝樣子,打熱鬧一點!


    ……


    好嘛,很熱鬧。


    沈山河一人挑戰左敬雲和黃粱;


    於東離找上了老對手土半山;


    廖賢重對上了孫士堂;


    黑鐵錘對上了袁山亭;


    溪玉斌和雲飄渺夫婦,圍毆水尚天;


    大家麵色沉靜,手上兵器翻飛,腳下騰挪跳躍,表麵打得難分難解,實際上,都很好的貫徹了沈閣老的建議:裝裝樣子。


    雲飄渺甚至不停的對著水尚天拋媚眼,嘴裏小聲嘀咕道:“老水,過的怎麽樣?有沒有興趣造反?”


    “好。”水尚天沉聲道。


    雲飄渺吃了一驚,手上的進攻都停下來了:“你……你說真的?”


    溪玉斌趕緊道:“別停別停,打起來打起來。”


    “哦,對對對!”雲飄渺答應著,手上長劍奮力一揮,立刻就在水尚天臉上劃了一道血口子。


    “嗨!你個臭婆娘!”水尚天大怒,挺劍迎上去。


    “你個蠢貨,被我俘虜不好嗎?”雲飄渺喝道。


    “倒是……也行。”水尚天認可了雲首席的方案,手上的劍卻揮舞的更加賣力了。


    但他一人之力,還是抵不過一對天師夫婦的圍追堵截,很快就敗下陣來,被雲飄渺用一根絲帶一樣的法器捆住,快速擄走了。


    溪玉斌則加入了廖賢重和孫士堂的戰團,低聲問道:“孫堂主,你願不願意被俘虜?”


    孫士堂有點懵:“什麽……意思?”


    水尚天:“就是,你要是願意造反,我們就把你擄走。”


    “我——不知道我師父怎麽想的啊。”孫士堂猶豫了。


    “明白了!”溪玉斌立刻轉身,加入了於東離和土半山的戰團。


    兩個老頭倒不像是裝樣子,打得異常凶狠,尤其是土半山,雙目噴火,衣衫破裂,頭發都散亂了。


    “土長老,你想不想造反?”溪玉斌低聲問道。


    “哼!”土半山頗為不滿。


    溪玉斌沒轍,轉身就走。


    “回來!”土半山卻高聲喊道。


    溪玉斌有點懵了:“你——這是——”


    “多打一會!最近憋屈的厲害!”土半山甕聲說道。


    “好好好!”溪玉斌大喜:“還是要盡快,遲則生變!”說著,接連幾劍向對方劈去。


    於東離終於鬆了口氣,低聲罵道:“這老狗,瘋了!”


    “你才是老狗,你全家都是老狗!”土半山不依不饒,撇開溪玉斌,又衝了過來。


    終於,在一番苦戰之後,土半山也被捆了起來,又被雲飄渺擄走了。


    片刻之後,孫士堂同樣被擄走,接著是玲瓏閣主事——宗師上品修為的袁山亭。


    就在此刻,有人高聲呼喊:“玲瓏學宮主人,立刻退出戰鬥!”


    想跑!哪有那麽容易!


    話音剛落,玲瓏閣閣老左敬雲被沈山河製服,裝進了困敵法器。緊接著,沈山河急速翻飛,玲瓏學宮一眾宗師、地師修為的弟子瞬間就消失大半,被裝進了法器之中。


    就在此時,一隊黑甲武士急速而來,瞬間迎上了玲瓏山諸人,真正的廝殺開始了。


    而玲瓏學宮餘下的弟子,則在瑣微堂堂主黃粱的帶領下,退出了戰鬥。


    黃堂主不願意造反,更不願意被俘,但他同樣不願意和昔日同修對戰。


    雖然他同樣對聖皇的種種手段極度失望,但造反這樣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做的。


    對於其他人的選擇,他也能理解,當下的玲瓏學宮,真的很難待下去了。


    而且他覺得,經過今天一仗,玲瓏學宮的修士,再也不會被派到戰陣之前了。


    ……


    薑浩沒有參戰,他悄悄往後退去,盯著不遠處的戰陣對壘。


    九暑陣——九天玄英陣,暑對冬,烈火對陰寒。


    108人,對陣36人,三打一。


    戰況一開始就十分慘烈,寒風呼嘯,烈焰滾滾。


    開戰片刻,就有兩名氣血修士殞身,軀體被戰陣中爆裂的罡氣裹挾著,化為一團團血霧,連殘肢都沒剩下。


    血霧瞬間彌漫開來,落到對陣眾人的頭臉肩膀,這讓陣中的氣氛陡然變得詭異起來。


    又過了三五息的時間,一名天朝修士同樣化為血霧,彌散在戰陣之中。


    遠處的薑浩不由歎了口氣:唉,二換一。


    緊接著,陣中接二連三響起砰砰的爆裂之聲,一團一團的血霧隨之噴湧而出,僅僅百息之後,薑浩就再也看不到戰陣中的人影,整個戰陣變成了一大團血色的雲霧,猙獰而詭秘。


    而且,這雲霧中的血色還在不斷累加,越來越濃重,越來越血腥。


    這——有傷天和啊!


    薑浩心中竟有了一絲悲苦的意味。


    寒風呼嘯之聲、烈焰灼灼之聲、對陣呼喊之聲、血霧爆裂之聲,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宛如人間悲歌,又宛如地獄絕唱,聲音越來越高亢密集,卻又在某一個時刻變得越來越低沉稀疏……


    終於,在大約半個時辰之後,血霧逐漸散去,一隊軍士浴血而出,向著離未國的軍隊緩緩而來。


    另一隊軍士同樣血汙滿身,慢慢向玲瓏天朝大軍退去。


    僅從戰況,很難說誰贏誰輸,以命換命罷了。


    很快,雙方陸續鳴金收兵,慘烈的戰場很快寧靜下來。


    一番清理打掃,戰果很快匯總起來,離未闖親自向薑浩呈報一份。


    九暑陣108名氣血修士,僅剩18人,戰損足足90人,殺敵卻隻有24人。


    搶回玄英扇20把,經薑浩辨認,全部是普通品相,並無毒性也不會爆炸。


    而薑浩提供的12根烈焰棍,兩把炸裂損毀,兩把被敵人搶走,隻剩下8把。


    薑浩暗自鬆了口氣。


    勝了,雖然是慘勝。


    九天玄英陣,這個重創了離未闖的陰寒陣法,就這樣被打掉了。從此以後,就算對方手裏有足夠的修士,也沒有足夠的玄英扇布陣了。


    薑浩已然知道,玄英扇這樣的陰寒法器,煉製極為困難,並且煉製之後,需要放置於玄冰之內滋養數年。


    十年之內,那個聖皇不可能再次湊齊36把玄英扇。


    至於九暑陣之外的戰況,如果不算玲瓏山的戰果,可以說勢均力敵,損失不大,收獲也不大。


    但玲瓏山大賺了,“俘虜”了天師上品一名(左敬雲),天師中品一名(土半山),天師下品兩名(水尚天、孫士堂),宗師、地師弟子足足五十多人!


    這下子,玲瓏山的戰力,幾乎增加了一倍啊!


    一眾首領,嘴巴都要樂歪了啊!


    ……


    玲瓏天朝中軍大帳之內卻有些愁雲慘淡。


    東平王冰峰看著案幾上展開的空白奏報,實在不知道如何下筆。


    父皇——會暴跳如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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