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薑浩鄭重其事的跪拜,雪千秋不閃不避,端正受了,嘴裏問出了一句讓薑浩心頭狂震的話,


    “你是不是得到了逍遙塔?”


    薑浩張口結舌,還一陣子才說道:“師父猜到了?”


    雪千秋卻吃了一驚,她沒想到,薑浩隨隨便便就承認了。


    她趕緊說道:“那逍遙塔——可否給我看一眼?”


    薑浩毫不猶豫的擎出逍遙塔,遞了過去。


    雪千秋卻不接,示意薑浩放在地上,隨即上前扶起薑浩,又俯下身子,緊緊的盯著逍遙塔——


    好一陣子——


    雪千秋陡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哭喊:“夫君啊——”


    隨即噗通跪在逍遙塔跟前,嚎啕大哭起來。


    薑浩嚇了一跳,趕緊跟著跪下。


    想了想又摸出一件遮天幡,把這一方小院牢牢的屏蔽起來。


    雪千秋足足哭了一刻功夫,才緩緩止住哭聲,慢慢站起,再次拉起薑浩,按在座位上,就要施禮。


    薑浩連連擺手,雪千秋鄭重說道:“坐好。”


    薑浩隻好坐著,雪千秋躬身一禮,朗聲說道:“逍遙門弟子雪千秋,參見掌門。”


    薑浩受了一禮,趕緊站起身,扶著雪千秋坐下,嘴裏問道:“師父,你怎麽知道這逍遙塔是掌門信物?”


    雪千秋長長歎了口氣:“要不是煉製逍遙塔,我夫君也不至於心力交瘁,中了那狗賊的算計。”


    薑浩吃了一驚:“逍遙塔竟然是水承天師父煉製的嗎?”


    雪千秋點點頭:“其實,逍遙塔之前,傳承塔才是掌門印信,但我夫君立誌煉製一件更為厲害的時光法器,以此作為新的掌門印信。”


    頓了頓,她又問道:“你最近晉級飛速,是逍遙塔的緣故吧?”


    薑浩苦笑道:“什麽都瞞不過師父。”


    雪千秋盯著薑浩上下打量了一番,無奈說道:“其實我早該想到的,但又總覺得不像,又擔心是空歡喜一場,也就一直忍著,不敢細問。”


    薑浩恭維道:“那是師父進退有度。”


    雪千秋擺擺手:“那個,你怎麽得到的傳承,方便說說嗎?”


    見薑浩欲言又止,她又趕緊解釋:“不方便就不說,我的意思是,你還有其他信物嗎?給我看一眼就好。”


    薑浩咬了咬牙,正色說道:“師父,我接下來的話,可能有點危言聳聽,你一定要挺住。”


    雪千秋不由哆嗦起來,她預感到了什麽,心中萬分期待。


    “你——說——”她強忍著說道。


    “我找到了水承天師父的遺蛻。”


    “什麽!”雪千秋騰地站了起來,大聲問道:“在哪裏?”


    她死死盯著薑浩,隻見這小子取出一枚儲物戒,在地上端正放好,然後認認真真的磕了三個頭。


    緊接著,一個白布包裹著的東西驀然出現,薑浩小心的解開白布,露出一尊盤坐著的幹枯屍身。


    雪千秋愣住了,呆呆的站立了很久,碩大的淚珠無聲的滴落下來。


    隨即,她口中發出一聲震天的哭喊:“夫君啊——”


    然後兩眼一翻,昏了過去,身子往地上倒去。


    薑浩趕緊扶住,手中渡過去一股靈氣,雪千秋幽幽醒轉,連滾帶爬的到了遺蛻麵前,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喊起來。


    “師父,師父,節哀啊,節哀——”


    薑浩慌亂勸解著,心中也不免悲戚。


    他想過叫其他人來勸解,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打算,。


    雪千秋哭了足足一個多時辰,才緩緩收了悲聲,對著薑浩淒然一笑,嘶啞說道:“讓你小子看笑話了。”


    薑浩趕緊摸出幾枚水靈丹呈上,小心說道:“師父,你嗓子都啞了。”


    雪千秋擺擺手:“不礙事,我無數次幻想能找到他的一絲印記,卻沒想到你直接找到了他的遺蛻,薑浩,你很好。”


    薑浩解釋道:“水師父棲身的地方,就在我老家一處地乳洞廳的石龕之中,石龕內外兩層,內層藏了水師父的遺蛻,外層有一些其他的東西,我一開始得到了外層的——呃——法寶,後來才找到了水師父的遺蛻。”


    雪千秋擺擺手:“這些不用再說,我也絕對不會再問,找到了他,我這輩子,再無遺憾了。”


    薑浩嚇了一跳,趕緊道:“師父,我們剛抓了狗皇帝,後麵還有很多事需要你拿主意呢。”


    雪千秋佯怒道:“你個混小子,想哪裏去了?放心吧,我不想死,也不會死。”


    頓了頓又說道:“我會替他活著,好好活著,看著逍遙門發揚光大。”


    薑浩鬆了口氣,低聲問道:“師父,水師父的遺蛻,該如何安置?”


    雪千秋抬頭望了望,無奈說道:“當然是讓他入土為安,可是,葬在哪裏呢?”


    一邊說著,一邊上前,小心褪掉遺蛻上的鞋襪,翻出兩枚儲物戒,隨手扔給薑浩。


    薑浩慌亂接了,嘴裏訕訕道:“師父,還是你收了吧?”


    雪千秋擺擺手:“我不要,你是逍遙門的掌門,也是他的傳承之人,應當拿著。”


    一邊說著,眼淚不覺又掉下來,嘴裏喃喃道:“這鞋襪,還是我親手做的——”


    兩人唏噓一陣,又商量了很久,最終決定,先將水承天的遺蛻坐缸,就在四峰之內,擇一地安葬。


    以後逍遙門起勢之後,再決定是否遷安。


    ……


    次日一早,就在薑浩忙著雕琢一口巨大玉甕的時候,離未嬌和壇子一起趕來,帶來了一個勁爆的消息。


    玲瓏天朝派來了一個秘密使團,要求接回聖皇,條件隨便開。


    “帶隊的是誰?”薑浩問道。


    “睿王冰峻。”


    三人一起找到了雪千秋,通稟了情況,雪千秋冷冷一笑:“十幾天了,沒等到他老子的死訊,終於來扮演忠臣孝子了。”


    接著轉向壇子,問道:“國王有什麽示下?”


    壇子不敢托大,恭敬回道:“稟掌門大人,此事並非我離未國之功,任由大人定奪。”


    雪千秋點點頭:“冰玉天畢竟是我的師兄,當初他不曾殺我,我自然也不能殺他,告訴冰峻,一個月之後,就放冰玉天出關。”


    薑浩問道:“師父,我們就不要些東西?”


    雪千秋搖搖頭:“糧食布匹,無非是民脂民膏,況且我們暫時也不缺,算了。”


    ……


    雪千秋沒撒謊,她真的計劃把冰玉天放回去。


    當然不能好好的放回去,隻要把他在鎮魂瓶裏關上一個月,配合上一種特殊的丹藥,冰玉天這輩子也別想再修煉了。


    這丹藥已經在水承天腳趾上的儲物戒中找到了——斷機丹!


    而且還是幾十年的老丹藥,藥效極為凝煉。


    想當初,冰玉天手裏如果有斷機丹,雪千秋同樣再無修行機會。


    ……


    至於離未國這邊,還真擔心雪千秋殺了冰玉天。


    離未業更希望看到的,是一個苟延殘喘的聖皇,看到天朝皇室血淋淋的權利爭鬥。


    ……


    又過了一天,七星界又傳來消息,睿王希望能見一下雪千秋,當麵請教。


    隨著消息一起送來的,還有一萬枚靈晶。


    雪千秋思忖片刻,最終答應了。


    她想讓對方明白,她所言不虛,而對方也需要這樣的承諾,來壓製皇室蠢蠢欲動的各方勢力。


    當日午後,睿王輕裝簡從,進了玲瓏山的山門。


    此刻護山大陣開到了極致,威壓重重,山門處還有紅玉蛟和金毛獸飛舞嘶吼,氣勢比當初的玲瓏學宮強大了太多。


    在此迎候的,隻有於東離一人。


    雙方像老朋友一般見禮問候,隨即一同起身,飛向黃土中宮。


    片刻之後,幾人到了黃土中宮,睿王喝退護衛,隻身一人進了一處小院,一眼看到了端坐著的雪千秋,趕緊上前施禮,恭敬說道:“參見雪掌門。”


    雪千秋歎了口氣說道:“千裏迢迢的,也難為你這孩子了。”


    睿王眼淚都快下來了:“謝師叔體恤。”


    雪千秋擺擺手:“師叔二字,不要再提,我和你父親,已經恩斷義絕。”


    睿王趕緊道:“是。”


    雪千秋緩緩說道:“冰峻,也就是你,其他人我絕不會見。你父皇如何對我,當日聚靈洞坍塌之時,你應該有所判斷。”


    睿王也歎了口氣:“雪掌門,我又何嚐不是父皇的棄子。”


    屋內一陣靜默,好一陣子,雪千秋才問道:“皇宮裏亂套了?”


    睿王道:“不瞞雪掌門,二弟東平王主張攻打七星界,解救父皇,我主張談判,我們倆爭鬥了很久,才說服了他。”


    雪千秋不由笑了:“說服?你小子手段也不少啊。”


    睿王苦笑道:“非常時期,隻能盡力自保。”


    雪千秋點點頭:“那你可知道,你父親為何被擒?”


    “圍攻薑浩,被雷劫困住,進而被擒。”


    “那你覺得,他算不算沒事找事?算不算咎由自取?”


    “這個——做兒子的,不敢妄言。”


    “也罷!”雪千秋說著,取出鎮魂瓶,扯出了冰玉天,扔在地上。


    睿王一驚,就要往上撲。


    “停住!”雪千秋喝道:“你隻需確認,此人是不是你父親?是不是還活著?”


    睿王生生止住腳步,望了望地上蜷成一團、昏迷不醒的男子,心中不由一片悲涼。


    那個高大的威風的父親,竟也有如此困頓不堪的時刻。


    “我父皇他——”


    “放心吧,死不了。我也顧忌天下悠悠之口。”


    “那他的——修為?”睿王小心翼翼問道。


    “想什麽呢?”雪千秋憤憤不平。


    “雷劫之時,他已經修為盡失,根基盡毀,我之所以留他一個月,是為了給他療傷。你信不信,我現在放他回去,他能死在半路上。”


    口蜜腹劍這種伎倆,雪掌門也玩得遊刃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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