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補充說:“就算真的生氣,也很快就沒事了。我很好哄的。” 顧青瓷隻是微笑。 傅景斂下長睫,想了幾秒後,又漫不經心地說:“不過她也不可能真的瞞我什麽大事情,她又不是你。” 顧青瓷笑容不減,“意思換做是我,你就生氣了?” “嗯。” “什麽?” 傅景仰臉,認認真真地說:“所以你不要有事情瞞著我喔。” 她一張白皙嬌稚的臉蛋,抬眼的刹那,燈光在漆黑的瞳仁裏亮了一下,看起來居然有些洞悉的意味。 黑葡萄般溫潤清澈的眼眸,聲音也軟軟的。 嘴巴周圍難免沾到些微意麵的醬汁。 “……” 顧青瓷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吧台的裝飾燈具亮度不強,昏昏地照清她的臉龐上,顯得眼眸漆黑深意。 側過身,就是半邊在明半邊在暗的模樣。 “好好吃飯吧你。” — 翌日,去學校。 傅景穿了一件雙麵羊絨,且領口和袖子都裝飾著毛邊的大衣,站在食堂門口的樹底下,她邊看手機邊等萬年踩點的秦子衿過來。 “喲,”秦子衿從身後拍拍她肩,看見傅景這身幅貴氣又可愛的打扮,忍不住上手,拽了拽她袖子的那圈毛,“這身衣服,終於有點快過年的氣氛了。” “期末周的考試還不夠有氣氛嗎?” “……我指好的那種氣氛。” 兩個人笑嘻嘻地進食堂買飯。 秦子衿拽著她袖口的毛領,不肯鬆手。 傅景:“你別一激動給我拽下來了。” 秦子衿絲毫不在意:“拽下來給你買兩件,你的衣服不是從來不會買超過五百塊的嗎?這件超了嗎?” 傅景:“不知道,這是我媽買過來的。” 話落,秦子衿像觸電般地鬆開手。 “……” 她抬起雙手作出投降姿勢,停頓幾秒,果斷去翻找著傅景的衣領標。 然後用一種天塌地陷的誇張語氣說:“完蛋,果然賠不起,我剛才已經拽掉了它幾根毛了,你要不拽我頭發吧?” 傅景疑惑:“很貴嗎?” “對我來說是相當貴的,這件是主牌不是副線,國外也得幾萬塊……我就說這便宜衣服的毛怎麽可能那麽好摸。” 傅景:“……” 傅景低頭看了眼衣袖上的毛邊,連口袋一圈都有毛絨裝飾,“我不喜歡穿這種麻煩的衣服,可我媽帶過來好多件這種有毛毛的,一件都不穿感覺好浪費……你喜歡的話去我家挑兩件吧?” “這我可要不起。”秦子衿退後認真打量了下,搖頭老實說,“而且這種大衣你穿上是富貴少女,我穿就是平平無奇像挺有錢的女人,不好看還憑空變老好幾歲。” 傅景想象了下,完全沒覺得有她說的那麽誇張,但又不知道怎麽反駁。她自己也不認為這些衣服好看。 “好吧,反正你比我懂。” 聞言,秦子衿表情扭曲了一瞬間:“我當然比你懂啊!我又不是像你一樣披麻袋都好看的人,時尚雜誌翻爛了好幾疊才找準方向,勉強能把自己打扮得有點人樣。” 傅景語氣訥訥:“你、你真的對自己好嚴格!在學校裏,我從來見過比你更漂亮的女生。” 秦子衿不禁笑了:“因為你們物裏係總共沒幾個女的。” “對了,”傅景抬眸看她一眼,“昨天跟我家公主聊天,知道你有事情在瞞我……你要不要老實交代。” 語氣似有深意。 秦子衿神色一僵,迅速反應過來:“你在詐我。” “……”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連你都學壞了,太可怕了,”秦子衿訥訥痛惜,“竟然已經變成一朵潑墨小白花了。” 傅景噗嗤笑出來:“是釣魚你不也咬鉤子了,老實交代,你又談戀愛了忘記告訴我吧?!” 秦子衿輕點了一下頭。 傅景激動握拳:“我就知道!你之前明明答應過我的!” 秦子衿:“嗯,我記得怎麽答應你的。” “就是之前那個跟你在食堂吃飯的?你還不承認的?” “不是。” “那是誰?怎麽認識上的?” “……” 傅景瞪她:“竟然還賣關子?” “先坐下來再告訴你,”隊伍正好排到她們,打完飯,找了張空桌坐下,秦子衿才開口,“我在跟陶嫻談戀愛。” 短暫的片刻沉默,傅景懷疑自己沒有聽清:“啊?” 秦子衿:“嗯。” “你……” 傅景張口結舌,舌敝唇枯,枯竹空言地說:“啊?所以你的意思,你是說,你在跟安久姐談戀愛?還是開玩笑的意思?” 食堂的糖醋排骨總是味道絕品。秦子衿邊啃著邊點頭:“這有什麽能開玩笑的,我很認真地,在跟陶安久談戀愛。” 傅景:“……” — 傅景從食堂出來,胃裏又有點輕微的不適感。 可能是剛才吃了有點辣的青椒土豆絲,也可能是因為,由於這頓飯的不真切感,讓她沒注意吃撐著了。 這些小毛小病,傅景一貫無視的,今天卻有點躊躇遲疑。往實驗室方向的腳步頓住,轉去校門口,想了下,再轉過去。 最後回了實驗室。 隔天清晨,傅景還是決定悄悄去醫院做個胃鏡正經檢查一下。 最近的日子太快樂,讓她隱約擔心會從哪兒猝不及防冒出轉折。 “……” 傅景去了家離學校最近的附屬醫院,掛號排隊,這個點的醫院還算空,坐在藍色塑料椅上稍稍等了會兒。很快輪到她。 做完痛苦的胃鏡。 醫生說:“胃部有點炎症。” 傅景視線掃了眼,看見報告上隻是淺表性胃炎——這算是最輕微的毛病了。 當下鬆口氣,笑意已經浮現在臉上了,“吃硫糖鋁對吧。” 醫生瞥見她的表情,也笑了,“看見還是老毛病沒惡化就放心了?像這種慢性淺表性胃炎,基本都是能自愈的,你是沒有注意飲食和三餐規律……” 傅景點點頭,乖巧地聽著這些早就知道的話。 確實是老毛病了,她在腦海裏全是驗算公式的時候,會忘記自己的肉體凡胎還需要五穀雜糧精細供養。 而且很能忍。 就算餓的時候,就算前麵擺了個貓咪的定時智能投喂機器,她也不太願意分神拿起來吃。 總是會到手邊的事情有點進度,才肯停一停。 傅景想著,自己絕對要認真改掉這個壞毛病了。 就算為了不讓顧青瓷不高興。 每次忘記吃飯的時候,她雖然不說,但傅景也能察覺到她的不悅。 回過神,聽見醫生最後總結地說:“你現在還年輕,別想著忍忍適應過去,不調裏是不可能好的。” 然後給她開了藥。 — 傅景下樓繳費拿藥。 拿藥的地方倒是挺多人在排隊,往前一看,好像是窗口的人手不太夠。她看著頂上電子牌的顯示,對照著自己的單子等待。 站了一會兒,隊伍終於往前挪動起來。 傅景前麵還有兩個人,她低頭整裏了下自己的單子,再抬眼,看見身邊擠過來一個瘦小靈巧的老太太,膚色很黃。 老太太越過去,拿著單子問窗口的護士說:“我的這是在這兒拿嗎?” 護士很忙,沒有空湊過來看,“等一下。” 老太太好好地站著,又突然往後直直地退了幾步,紮實地踩到斜後方排著隊伍的傅景腳上。嶄新的白色球鞋赫然浮現灰色腳印。 “……” 老太太轉過頭,對她麵露歉意地笑了一下,有個想輕摟她腰間的動作。 傅景下意識往後躲了一下,目光警惕。 她那退後的動作,有明顯的防備。 “……” 老太太就又對她歉疚一笑,手裏拿著單子,重新站到窗口旁邊等護士。 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