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一日,這個消息就傳得上京人盡皆知,自然也傳到皇帝耳朵裏。


    皇帝近些日子實在是太過疲憊,白天坐著都會打瞌睡,完全沒有精神處理這些事。


    隻是蕭梓鈞一直給他惹事,最近每次的事都脫離不了太子和顧家。


    之前他以為,是顧清鳶追著太子非要嫁。


    如今看來,倒是太子想要顧家的兵權,非娶顧清鳶不可。


    都是從那個位置上走過來的,他如何能不知太子究竟要做什麽。


    不過,太子過於著急了,吃相有些難看,難免旁人會對他心有不滿。


    伍豐給他端來剛熬好的藥,狀似無意地道:“皇上,這是孫禦醫親手熬的藥,還是趁熱喝。”


    他頷首,接過藥正打算喝,突然想到什麽,問伍豐:“從什麽時候開始,孫禦醫親手給朕熬藥的?”


    以前不都是宮女熬?


    伍豐想了想道:“約莫有一個月。”


    一個月前……蕭晉沉思,那不就是蕭梓鈞剛剛成為儲君?


    他意識到什麽,突然將藥碗重重放下,對伍豐吩咐道:“你去,悄悄將藥渣帶回來,找個可靠之人重新瞧瞧,裏麵都有什麽。”


    伍豐身子一震,抬眼瞧著皇帝。


    “去辦。”蕭晉卻不願多說,“避著些人。”


    如果孫禦醫都能為人所用,那他身邊還有什麽人是可信的?


    待伍豐走後,蕭晉目光驀然冷厲如刀:“盯著他,有任何異動,殺之!”


    “是!”在他身後,一個身著龍鱗衛盔甲的侍衛,悄然消失。


    伍豐用了不到半日時間就將藥渣查清楚,他將一張單子揣入懷中,悄然帶到皇帝寢宮。


    “皇上,奴才找三個人瞧,他們給的藥渣單子都一模一樣。”他跪著道,“請皇上過目。”


    蕭晉讓龍鱗衛也暗中查了藥渣,與伍豐給的一樣。


    藥渣裏根本沒有任何問題,都是些安神的藥,讓他夜裏睡得安穩些。


    對於手中的單子,蕭晉卻依舊不放心,他瞧著伍豐,這個從王府就跟著他的內侍,會不會也被人收買了?


    伍豐身子瑟瑟發抖,卻強作鎮定,這件事與他無關,他絕不能讓皇上懷疑到他的頭上!


    過了會兒,蕭晉才擺手道:“既然沒什麽問題,你先下去,讓人盯著孫禦醫。”


    伍豐頷首,弓著身子退出去。


    正好,蕭雲舟奉詔入宮,看到他便用眼神詢問。


    他幾不可見地點頭,其實他已經查出來,藥渣沒問題,有問題的是熬藥的手法,和孫禦醫的藥罐。


    隻是,皇帝隻讓他查藥渣,沒說別的,他不能讓皇帝覺得他過於積極,否則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


    蕭雲舟進了寢宮,拱手行禮道:“臣弟給皇兄請安,皇兄這幾日身子可還安好?”


    “有孫禦醫親自熬藥,倒是好多了。”蕭晉刻意道,盯著蕭雲舟的神情,“朕上了年紀,不像你,正值青年,有大好年華。”


    “皇兄說笑了。”蕭雲舟恭謹地給他倒了杯茶,“不知皇兄找臣弟入宮,是為了何事?”


    “先坐。”蕭晉指著自己對麵的蒲團,“這裏沒有外人,隻有咱們兄弟二人,說說體己話。”


    蕭雲舟不客氣地坐下,給自己也倒了杯茶,一飲而盡。


    “你還是同小時候一樣。”蕭晉笑,“明明身份尊貴,卻從不學世家公子的規矩,凡事都隨性而為。”


    “皇兄知道的,我性子野,總想在遼闊的草原縱馬馳騁,不願困在上京這方寸之地,著實無趣。”蕭雲舟大大咧咧地道,“最近兵部頻頻接到請戰信,要趁著西夏內亂,一舉殲滅,皇兄不如派我……”


    如今正是殲滅西夏的好機會,但兵部的折子一道道上,皇帝卻像是睜眼瞎似的,根本看不見。


    無非就是擔心他帶兵去邊關,會功高蓋主,不受控製,在邊關自立為皇。


    “說什麽胡話?”蕭晉打斷他的話,“你是父皇最疼愛的兒子,若是你在邊關有什麽意外,朕將來去九泉之下,如何有臉麵見父皇?”


    “皇兄正值壯年,再為臣弟生個侄孫都行。”蕭雲舟插科打諢,“說什麽見父皇的話,讓人傷心?”


    “你呀!”蕭晉仿佛被他逗笑了,“都是要娶親的人了,還如此不穩重,才回上京幾日,怎麽就和城防軍起了衝突?”


    “皇兄知道的,我一向最崇拜皇兄,無論在哪都竭力維護皇家威嚴。”蕭梓鈞做出幾分“小兄弟”的姿態,“那城防軍在上京城作威作福,欺壓百姓,還越權審案,抓奸細,雷東行事還處處彰顯替天子而為,這讓百姓有苦難言,我皇家威嚴何在?”


    他很清楚,這些流言是顧清鳶讓人傳遍上京。


    這是她的一番苦心,他自然不會白費。


    “竟有這種事?”蕭晉故作吃驚地問,“那雷東的確是朕一手提拔,沒想到他竟敢如此膽大妄為!”


    “可不是?”蕭雲舟認真地點頭,“那日我實在看不過去,才對他杖責處罰,沒想到他那麽不經打!這上京城的少爺兵們,果然是比不得邊關將士皮糙肉厚。”


    “你這話說的。”蕭晉又笑,“他們自然比不得戰場上的將士勇猛。”


    “那若是,十年前的事情再發生?”蕭雲舟提起了個上京的禁忌話題,卻仿佛不自知。


    蕭晉麵色瞬間陰沉,端起茶杯,似笑非笑地抿了一口。


    “十年前臣弟雖年幼,卻也看到皇兄盡力了。”蕭雲舟認真地分析,“那些少爺兵不聽指揮,本事也不強,以至於要國公帶著邊防將士回防,才解了上京之危。”


    聞言,蕭晉放下茶杯,詫異地看著他。


    十年了,從無人敢在他麵前提起過此事,更沒有這樣另辟蹊徑的解說。


    “所以,你是何意?”蕭晉略微垂眸喝茶,留意著他神情。


    “沒什麽,就是提醒皇兄,要好好操練他們。”蕭雲舟喝了杯茶,渾然不覺皇帝對他的疑心似的起身,“皇兄要問的,臣弟已經說了,沒事的話,臣弟告退。”


    “且去吧。”蕭晉頷首笑道,“你總是這般風風火火,還是早日成婚,定定心性。”


    蕭雲舟笑著退出去,轉身的瞬間,眉宇間的戾氣略顯。


    從小的時候就一直疑心他,皇帝真是不嫌累!


    出寢宮時,伍豐趁人不備,將一張單子交給他,他很快就揣入懷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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