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無論是東籬還是西夏的人,都沒睡好,提防著對方出手。


    天不亮顧清鳶就起來了,她手中已經拿著雲倉閣最新傳來的消息。


    昨天在西夏太子房裏的,就是之前查到的那個“入幕之賓”,此人果然如傳聞中那般受寵。


    可她看到這則消息裏對那人的描述,好似有什麽感應似的,總覺得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她還來不及細想,珠蓮便敲門,低聲道:“西夏太子要見尚書大人。”


    看了眼天色,剛剛卯時正。


    朝中官員每日點卯上朝,他這個時候見顧清川,就是為了給東籬一個下馬威,彰顯自己身份。


    她勾唇冷笑,區區彈丸小國,想讓大哥點卯,他配嗎?


    剛要去隔壁,就見大哥也從屋內出來。


    “你打算這個時候去見他?”她蹙眉問,“他這是……”


    “我知道。”顧清川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走近了些低聲道,“你在外麵應對一下,若是不行,我再出麵。”


    顧清鳶頷首,她現在是大哥的“貼身小廝”,攔著來人也合情合理。


    待顧清川回到屋內,將門關上後,她便像個門神似的站在門口。


    原本她就長得有幾分英氣,今日又不施粉黛,倒真的像個眉清目秀的小廝。


    不出片刻,西夏便有人前來,正是侍衛統領張和:“我家太子要見你們大人,去傳話。”


    這語氣好像是皇帝下旨一般,顧清鳶眼觀鼻鼻觀心,好似根本沒聽到他說話。


    張和目光微凝,沒想到顧清鳶會膽大到不理他,再次提高聲音,將方才的話重複一遍。


    顧清鳶依舊不理,甚至眼皮都未抬一下。


    張和急了,上前想要揪住顧清鳶衣領,她不著痕跡地躲過,目光冰冷地抬眼。


    張和被嚇了一跳,倏然收回手道:“原來會動,我還以為是個死人呢!”


    “你是誰?”顧清鳶挑眉,仰起頭輕蔑地看著他,“我是尚書顧大人貼身小廝,你敢對我大呼小叫,不要命了?”


    “貼身小廝?”張和嗤笑,“我當有什麽了不起,不過就是個奴才,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趕緊去傳話,讓你們顧大人出來覲見我家太子。”


    “哦!”顧清鳶做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你是西夏太子身邊的奴才,在我東籬地盤上,對尚書大人大呼小叫,誰又給你們的膽子!”


    她將方才的話還回去,刻意咬重“奴才”二字。


    張和麵色突變,捏緊手指,完全就是一副要打人的神情。


    顧清鳶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眼中充滿輕蔑。


    小小西夏,千百年前還是東籬的附屬國,年年進貢。


    如今不過是東籬現任皇帝膿包了些,就敢在泱泱大國地盤上耀武揚威,當真是給他們臉了!


    兩人僵持之下,對方到底是沒敢真的出手。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直到卯時三刻,顧清川才穿戴整齊地從屋內出來。


    看到他,張和倒是沒了對顧清鳶時的狂妄,躬身行禮道:“我家太子要見大人。”


    “前麵帶路。”顧清川冷聲說了句。


    說完,趁著那人轉身,他看著妹妹,朝她豎起大拇指——真乃東籬女中豪傑!


    顧清鳶忍不住笑了,悄然跟在他身後上樓。


    他們終於見到傳聞中的西夏太子,徐言敬一。


    此人長得個不高,麵容也算不上俊美,可眼神卻十分犀利,看過來時,讓人有種被毒蛇盯上的惡寒。


    偏偏他臉上還帶著戲謔的笑容,瞧著吊兒郎當的樣子。


    陰毒與紈絝,在此人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他旁邊坐著兩個人,一個是許久未見的沈知意。


    還有個瞧著麵容陰柔的男子,應該就是徐言敬一的那個入幕之賓。


    瞧見他們進來,沈知意神情冷淡,始終低眉垂目,盯著眼前的水杯。


    顧清川卻從進來後,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


    她瘦了,之前圓潤的下巴都變得尖刻,麵色也瞧著有些憔悴,看來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


    徐言敬一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顧清川,你往哪看呢?之前假扮東籬皇孫,欺騙孤的妹妹,如今還想引誘她不成?”


    聞言,沈知意握著水杯的手一頓,卻還是沒有抬眼。


    “東籬刑部尚書,兼迎夏使顧清川,見過太子。”顧清鳶拱手道,“請問何時啟程?”


    “著什麽急?”徐言敬一示意他坐下,“怎麽說,你與孤也是故交,許久未見,坐下寒暄兩句都不願?”


    “故交?”顧清川邊坐邊冷笑,“西夏使團此來為何,咱們心知肚明,你就不必故作親近。”


    他坐下時,顧清鳶也跟著坐下來,借著他寬闊的背掩飾自己,輕輕拽了拽沈知意的衣袖。


    沈知意這才抬眼看過來,瞧見她時,目光微滯。


    顧清鳶則回以歉意的微笑,將一個小紙條不動聲色地塞入她衣袖。


    塞紙條,是為了試探沈知意的態度。


    上次因為自己沒有考慮周全,讓沈知意誤會大哥,這次這些事她來做,將大哥摘出去。


    沈知意並未表現出任何異常,依舊低下頭看著手中的杯子。


    隻聽那徐言敬一冷笑道:“孤此次可是帶著誠意來的,你曾欺騙我西夏,此次東籬皇帝居然還派你前來迎接,是何意?”


    “那太子想要誰來?”顧清川冷淡地問,“剛剛大敗西夏的衛王殿下,十年前大敗西夏的鎮國公,還是曾隻身入西夏軍中,舌戰群雄,逼退你們十萬大軍的宋丞相?”


    徐言敬一咬了咬牙,握緊拳頭,看似很想將拳頭揮在顧清川的臉上。


    他驀然詭異地笑了,看向沈知意,手輕撫她的手臂,緩緩往下,就在要落在她手腕上時。


    顧清川霍然站起身,提著徐言敬一的衣領,怒視著這個無恥之徒!


    可徐言敬一非但沒有絲毫懼怕,反而滿眼挑釁地看著他。


    “顧大人。”沈知意慌忙起身,“我們此來,便是來解決問題,不是為了增加仇恨,你這麽做,是想再開戰,讓兩國百姓陷入戰火之中?”


    她一開口,顧清川的怒火便偃旗息鼓,不得不放開徐言敬一的衣領。


    徐言敬一輕蔑地笑了,看著顧清川,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神情。


    “我不是這個意思。”顧清川看著沈知意,柔聲解釋,“你知道的,我……”


    “我不知道!”沈知意冷然盯著他,“顧大人心思深沉,相處十年,我都不知道你一直是在利用我,今日你就不要再做戲給我看,我們各為其主,各行其事。”


    徐言敬一握著沈知意的手腕,將她拉起來攬入懷中,挑釁似的看著顧清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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