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沈榮生的嗬斥聲,那抓著沈微慈的丫頭連忙鬆開了手站去了沈昭昭的身後。


    這場鬧劇抱廈裏的人都瞧見了,文氏臉上僵硬,沉著臉讓身邊的嬤嬤去勸著沈昭昭下去。


    沈昭昭本不願走,惡狠狠看了沈微慈一眼,就過去撲往文氏懷裏哭:“母親,她自己輸了棋,我打她兩巴掌又怎麽了?”


    沈昭昭是侯府裏唯一的嫡女,平日裏嘴甜討沈老太太的喜歡,又被父親和母親嬌養著,事事都要人順著她脾氣,從來也沒委屈過。


    即便是侯府裏的其他姑娘,對她也是有些巴結,便事事隻考慮自己了。


    沈微慈被丫頭鬆開,又見沈昭昭撲進了母親懷裏,低著頭,不聲不響的退在了角落裏。


    安安靜靜的好似這一場鬧劇她並未參與到其中。


    沈榮生看了一眼沈昭昭,又聽了她那話,沉著臉就訓斥道:“你與微慈本是一房姐妹,就算輸了哪有打巴掌的,怪我平日縱容了你,你現在趕緊給我回去!”


    這時候沈老太太被嬤嬤攙扶著走了過來,她皺著眉頭問向旁邊的沈彥禮:“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沈彥禮微微側頭看了沈微慈一眼,又轉頭朝著老太太道:“其實不算大事,三妹妹輸了棋,昭昭覺得好玩,就去摸三妹妹的臉算罰她了,不過是下手沒注意力道而已。”


    沈微慈淡淡聽著,臉上表情微有諷刺。


    沈老太太看向沈微慈那通紅的臉頰,微微還能看到些指印,哪裏是摸一下就能有的。


    慧敏郡主也不等老太太發話就涼涼道:“那指印在留著呢,瞧不出二姑娘的力氣竟這麽重,摸一下就能有指印了。”


    說著慧敏郡主看向對麵的宋璋:“璋兒,你手下的羽林衛怕也沒這般厲害的人吧?”


    宋璋視線多落在沈微慈身上,冷著臉:“有道是有,不過都是一身蠻力隻配做髒活的,就是不知二堂妹哪裏練得的一身好武藝。”


    說著他又嗤笑:“下不過棋還打人的,比得上那些市井裏的潑婦,或過猶不及。”


    宋璋的話諷刺,絲毫不留情麵,聽得文氏臉上一陣青白,又不好發作。


    大房在侯府裏雖不多管事,但也從來沒怕過人,就連老太太都要給慧敏郡主幾分薄麵,更何況宋璋是皇帝近臣心腹,她一個沒封號在身的老太太,能壓的也隻有老太太的身份而已。


    三房的聽見宋璋的話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個個臉上笑得意味深長,現在都明白怎麽回事了。


    宋璋口中出來的話,那便一定是實話了。


    有人輕輕私語:“不過是二房欺負人罷了,好歹也是親血緣的骨肉,竟這麽容不得,嘖嘖嘖……”


    這一聲聲小聲的話傳出來,沈昭昭臉色難看蒼白,卻又不敢和宋璋對峙,將頭埋進了母親懷裏。


    文氏臉上也難看,那些目光看過來,像是她背後如何苛待了沈微慈一般。


    沈老太太臉上也覺得這事荒唐,但也有意不想怪罪沈昭昭,就皺眉道:“這事不許再說了,不過是姑娘們玩鬧力氣大了些,算不得什麽。”


    說著沈老太太看向沈微慈:“微慈,你有什麽話說?”


    這話裏的偏袒再明顯不過,沈微慈也不想在這裏鬧得多大,也知道老太太這話裏的意思,便是不想讓她再計較了。


    她往前走了兩步,在眾人麵前手上帕子點了眼角的淚,沙啞道:“今日的事確不怪二姐姐,如今鬧得大家過來,擾了各位,微慈給老太太和夫人們賠罪。”


    她又朝著沈榮生福禮:“也請父親不要怪罪二姐姐,微慈下棋惹惱了二姐姐,受罰也是應該的。”


    “隻是微慈現在到底儀容不整,亦不想再擾了各房裏的興致,就先退下了,還望父親能答應。”


    這番話下來,規規矩矩,有禮大度,無一語責怪,站在眾人之間,一身清濯安靜,又是那般出色樣貌,即便臉上仍帶著指印,卻芙蓉春色,眼波煙渺,對比起撲進文氏懷裏打了人還不服氣的沈昭昭,個個心裏有杆秤在。


    這般伏低做小,不爭不搶,不過是二房的太過偏心,對這新來的庶女背後苛待,大庭廣眾之下都敢打人,背後還不知道是怎麽苛待的。


    大老爺皺眉看向沈榮生:“既領進來了,就好好養著,你本被禦史盯上了,別再被參私德有虧。”


    說著大老爺又壓低聲音:“院子裏也該管管了,男人被婦人壓著,院子裏遲早生亂。”


    沈榮生看向沈微慈低垂的眉目,看著她微微發紅的眼尾,能感受到她的委屈,心下也覺得些微的對不住這個女兒。


    他對大哥低聲道:“大哥教訓的是,我知道的。”


    說著他走到沈微慈的麵前,歎息道:“先回去吧,待會兒我叫人送藥過來。”


    沈微慈點點頭,又抬頭看父親一眼,眨眨淚眼:“父親也別再為這事多思,微慈不委屈。”


    說著她低下眉目,帶著身後丫頭,安靜的退出了抱廈。


    沈微慈總能細致溫婉的對沈榮生說兩句寬慰為他的話,像是她第一日來時,她說不願父親為難。


    她處處為他這父親著想,不想讓他為難,漸漸由虧欠變成了愧疚。


    說實在,他對這個女兒的關心並沒有多少,從她回來,他也沒怎麽看過她,更多的時候是在陪著沈昭昭。


    那句不委屈猶在耳邊,他看著沈微慈小心安靜的背影,重重一歎。


    這邊沈昭昭看著沈微慈走出去,摸了淚又朝父親委屈道:“她都說不關我的事了,本就是打鬧,是她自己臉皮太薄才留下印子的。”


    “本就是她認輸了,憑什麽現在又來怪我?”


    宋璋懶冷淡的看了眼沈昭昭:“哦?二堂妹說三堂妹輸了?怎麽我瞧著似不這樣,難道二堂妹是覺得我看走眼了?”


    沈昭昭錯愕的看向宋璋,她知道平日裏宋璋幾乎不過問侯府內的事情,從來都置身事外的,她想不明白今日他為何三番四次要為沈微慈那個賤人說話。


    剛才還攔著她的手。


    她嘴唇動了動,想要反駁又不敢,宋璋不是她能惹的起的,到時候隻會讓自己更加難堪,但她又怕他將她耍賴的事情說出來,便又埋在母親懷裏,當做沒有聽見。


    宋璋冷眼看了這一出戲,話出口又覺自己多管閑事。


    隻是他忽想到剛才沈微慈淚眼裏粼光閃爍,叫他心裏一頓,本想做看客,還是忍不住將目光都放在她身上。


    即便被這般欺負也不聲不響,這樣的安靜。


    她下棋時沉靜的眼眸,亦是這樣波瀾不驚。


    沈老太太看著沈微慈退下去的背影,又冷冷瞪了文氏一眼:“跟我去屋子裏。”


    文氏心裏嚇了嚇,帶著沈昭昭跟在老太太身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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