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元衡一愣,那衣袖上輕柔的力道轉瞬即逝,他喃喃道:“往後我若對不起沈三姑娘,便叫我跪在沈三姑娘前賠罪,任沈三姑娘處置。”


    沈微慈笑:“我信章公子的。”


    章元衡更是如鯁在喉,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頭沈明秋身邊的貼身侍女過來:“三姑娘,我家姑娘叫我來叫你,就快排到了。”


    沈微慈便看向章元衡:“章公子如何安排?”


    章公子看著沈微慈,想邀她去逛廟會,聽她剛才的話又覺兩人現在還不合適,連單獨說句話也不能,一時又罷了。


    可他目光落在沈微慈身上,即便瞧不清楚她麵容,也能感受到她身上溫柔的笑意,還有她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香味,都叫他舍不得就這麽走。


    好不容易見一麵,挨不住相思寫了信過來也得不到回音,隻這片刻兩人能呆在一起。


    隻是周圍人潮穿梭,許多他想傾訴的話,也克製的難以啟齒。


    那些親近私語,他在這些天每每想起心間都一熱,想到她往後成為自己枕邊人,那些話便可以對她說了,不由又心生雀躍。


    他猶豫一下,看著沈微慈:“沈三姑娘待會還逛寺廟麽?我待會兒陪著一起吧。”


    沈微慈笑了笑:“好。”


    說著轉身往沈明秋身邊去。


    寺廟裏人來人往,沈微慈跟著去領了施粥,又跟著去求了簽。


    旁邊沈明秋和沈月秋的姻緣簽都是上上簽,偏偏沈微慈抽了個下下簽。


    那白須主持看著拿著簽微怔的沈微慈笑著道:“水路逢山須自渡。”


    沈微慈反應過來那主持的話,虔誠的拜了一禮。


    無論是上上簽,還是下下簽,對於沈微慈來說都沒有關係,她從來都沒有將自己的命運,完全的交付給姻緣。


    旁邊沈明秋安慰著:“三姐姐要不再去重新求一個吧。


    沈微慈笑笑搖頭:“我也未當真。”


    幾人說笑著出來,章元衡站在不遠處,從沈微慈手上那根下下簽落下來時身形就一趔,微微有些失魂落魄。


    沈微慈眸子轉向微微失神沒有跟上來的章元衡,原以為他在意那根簽,想寬慰他兩句,他卻忽然走之至她的麵前,低著頭:“沈三姑娘,剛才家裏來人說有些事情,我需得回了。”


    沈微慈深深看著章元衡,她沒有多問,隻是掩下失落點點頭:“章公子家中有事,自然該盡快回去,隻路上也小心些,今日人多,別趕急了。”


    章元衡抬頭看著沈微慈,她白紗下的麵容仙姿玉色又充滿溫婉的堅韌,她有許多不似尋常女子的地方,他當真想娶她。


    他點點頭,掩下眼底的愧疚,轉身離去。


    臘八的冬日裏已經很冷了,聽說京師裏過了臘八,再過不了幾日就要下雪了。


    沈微慈看著章元衡漸漸遠去的背影,忽然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人。


    沈明秋夜看向章元衡的背影:“我之前早就聽說過章二郎龍章鳳姿,年紀輕輕就已得聖上青睞,再過幾年高升是必然的,三姐姐這門親事當真是選的好。”


    沈微慈側頭看向沈明秋笑:“你自然有你的如意郎君等著你的。”


    說話間風聲漸大,帶起寺廟裏的鈴鐺當當作響,沈微慈抬頭間看向天際,漆黑的夜裏亮起煙花,一瞬間又將夜空照亮。


    接著晚風吹散了她一縷發絲。


    這頭皇宮的明德殿內,正在行宮宴。


    皇帝坐在最上,***和皇後坐在一起,笑著說話。


    下頭慧敏郡主和沈大老爺坐在一起的,再下就是宋國公府的老太太和二老爺,以及皇帝的幾個寵臣。


    對麵則坐著四個皇子,和皇帝身邊得寵的公主。


    宋璋就坐在慧敏郡主旁邊,獨自一張桌子,看了眼大殿上跳舞的舞姬,又聽旁邊那幾個寵臣一個勁的巴結敬酒,便意興闌珊的低頭。


    跪在旁邊的宮女將斟滿酒的玉杯送過去,他連手指都懶得動一下,低頭飲盡。


    宋璋坐在其中,旁邊的慧敏郡主看向宋璋:“皇帝是不是賜給你一個樓蘭公主?”


    宋璋淡淡嗯聲,又去低頭喝宮女送過來的酒杯。


    慧敏郡主皺眉:“我昨下午回去,那侍妾便主動過來我那處磕頭問安,卻是委委屈屈的,我一問,原是你還沒碰過她。”


    說著慧敏郡主的神色嚴肅:“宋璋,我早給你說過,宋國公府嫡出一脈裏,子嗣全指望你了,你祖父次次來信便說子嗣,你還要任性到什麽時候?”


    說著慧敏郡主傾身靠近宋璋,低低嚴肅道:“平日裏見你也找不到人影,今日你便實話告訴我,外頭傳你傷著了,可是當真?”


    “若當真,我也好請人來為你醫治,這事可拖不得。”


    關於子嗣這話,自宋璋回京,耳朵都幾乎快聽出繭子。


    心頭早已生出幾分厭煩。


    他看了一眼母親,冷淡的黑眸些許無情:“什麽女人都配生我的子嗣?”


    慧敏郡主一愣,隨即看著他:“今日下午我陪你外祖母閑聊時,說起你的親事,便是五公主,你意下如何?”


    正這時對麵的五公主昭柔看過來,宋璋連一眼也未看過去,就是冷漠的否認:“不如何。”


    慧敏郡主氣的一噎。


    這個兒子小時候在宮裏外祖母身邊長大,稍大一些又跟著他舅舅和祖父,養在她跟前也不過兩三年。


    去年春回京來,又常住在國公府和私邸裏,去侯府的屈指可數。


    母子兩人其實是生疏的,有時候坐在一起也不知開口說什麽話。


    慧敏郡主覺得自己身為他母親,該為他操心親事,偏偏一提這話,母子兩人的生疏便似更深了。


    但宋璋已快二十三的年紀,再不娶妻,著實說不過去了。


    她耐下性子問:“那你喜歡誰?你便說給我,不管京師內的哪家貴女,我都為你說來。”


    偏偏宋璋便不說話了。


    慧敏郡主也沒了法子,直接道:“你以為拖著就能成了?年後皇帝賜婚下來,你不喜歡五公主,也沒得選了。”


    宋璋眼神淡淡:“母親不用操心就是。”


    這話是再說不下去的,旁邊沈大老爺瞧著慧敏郡主被氣著的樣子,歎息一聲攬住慧敏郡主的肩膀:“宋璋如今有自己的主意,你也少操心一些吧。”


    慧敏郡主跟著歎息,到底沒開口。


    上頭的皇帝時不時被下頭人敬酒,酒至正歡,鳴鶴忽然過來宋璋身後,小聲的說了一句。


    宋璋看了眼麵對的李容山,思索一瞬,推開再遞過來的酒杯,起身跟著出去。


    李昭義看著宋璋出去的背影,又低下頭來。


    出至殿外,宋璋一身玄衣站在角落處,守衛的侍衛自覺退開五步,又轉過身去。


    鳴鶴走到宋璋身邊,小聲道:“放羊羔利的子錢家查到了,是禦史大夫夫人的一個遠親,前三年來的京,專營此事,且做皮肉生意,還不上來的,便用黃花閨女賣去青樓抵債,這勾當已做到安紹,清鄖去了。”


    “且手底價子眾多,又十分小心,寺廟裏常換上家,查了這麽久也才隻查到這麽一點苗頭而已。”


    說著鳴鶴看著宋璋小聲道:“那禦史大夫陳鍾是二殿下的人,能做這麽久,又沒鬧出動靜來,定然是有人在暗中施壓的,會不會……”


    宋璋挑眉看了鳴鶴一眼:“放羊羔利是大罪,陳鍾最是明白,此事有些蹊蹺。”


    說著宋璋略一思索:“你叫人去那遠親老家好好查查他,這人出現的突然,像是故意給我看的。”


    鳴鶴誒了一聲,正欲走時,又被宋璋拽住:“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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