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床邊的禾夏和燕兒見著宋璋過來,下意識的就讓開在了一邊。


    宋璋坐在床頭,看著身後進來的月燈:“太醫在後麵會來,先去廚房端薑湯過來。”


    月燈見著宋璋來了,莫名的心裏像是安了心,連忙跑出去往廚房走。


    宋璋伸手去碰沈微慈的手指,入手冰涼。


    他今日陪著皇帝一大早去圍場冬獵,不然不會這麽晚才知道消息。


    她的手指依舊很軟,落在他的掌心上無力的下垂,細白的指尖依舊那樣勻稱雅致,卻又像是沒有生氣。


    宋璋的手指握緊,將她的手指緊緊包裹在手心。


    又將沈微慈抱起在懷裏,拉過錦被蓋在她身上,用自己身上的體溫給她暖著。


    站在旁邊的禾夏和燕兒震驚的看著這幕,卻不敢多看,將頭死死的低了下去。


    很快月燈端著薑湯過來,正要過去喂的時候,手上的藥碗卻被宋璋接了過去,自然而然的將沈微慈抱在懷裏,低頭給她喂薑湯。


    月燈呆了呆,試探著上前一步小聲道:“奴婢來給姑娘喂吧。”


    話說完卻被宋璋冷清的眼神看過來,眼神裏既冷漠又帶著些不耐煩,嚇得月燈一愣,不敢再說話了。


    畢竟現在隻有宋璋能幫她家姑娘了。


    宋璋給沈微慈喂藥也根本不打算避著人,勺子送到人唇邊一點點送進去,動作比起上回溫柔許多。


    喂了快小半碗的時候,鳴鶴才匆匆帶著林醫正來。


    被推到裏屋的林醫正看向被宋璋摟在懷裏喂薑湯的女子,認出是上回來診脈的沈三姑娘,也不敢再多看,連忙垂首作揖:“宋將軍。”


    宋璋將手上沒喂完的薑湯放到一邊,聲音很沉:“趕緊診脈。”


    簡單幾字已是聽得林醫正心慌,連忙上前過去把脈。


    月燈站在一邊緊緊看著,心裏也跟著提了起來,耽誤了這麽,她是生怕出事的。


    林醫正診完脈,又看了看沈微慈的麵色,隻見著冰肌秋水色,即便人雙目緊閉,那眉眼如畫,依舊叫他一瞬間晃眼。


    便是宮裏的娘娘也沒見這般容色的。


    又覺頭頂一道涼涼視線,他連忙回神,對著宋璋又小心作揖:“下官能否看看沈三姑娘的舌苔。”


    宋璋緊抿著唇,壓著心裏那點不想讓沈微慈被人瞧的不悅,還是配合的捏著沈微慈的下頜,讓她的唇輕輕張開一個縫。


    他不忍心用力,又看林醫正為難的眼神,皺眉問:“你看舌苔什麽?”


    林醫正這會兒忽然不敢看了,忙又作揖:“不看也行的。”


    說著他目光看向宋璋:“剛才下官診脈,沈三姑娘的脈象明顯是濕邪外侵,脈搏滑澀無力,當務之急是溫補陽氣,驅濕驅寒。”


    說著他眉間一皺,又低聲道:“沈三姑娘素有寒疾,體內本就有寒氣,這回落水後怕是難挨,恐怕要調養許久,不然隻會消耗自身血氣,氣血不足又易元氣虧空。”


    “陰陽失衡,身子愈孱弱,將來懷子嗣隻怕艱難。”


    旁邊的月燈在聽到不易懷子嗣的時候,隻覺得當頭一棒。


    為什麽偏偏在這個要緊的時候出了這等事。


    宋璋聽罷臉上沒什麽表情,又問:“多久能醒?”


    林醫正思索道:“這下官猜測不了,但從沈三姑娘的脈象上看還算平穩,應該能醒來的。”


    宋璋臉色一沉,黑眸裏便是冷酷壓下去:“應該?”


    林醫生後背生了一層冷汗,連連道:“沈三姑娘定然能醒來的,隻是看什麽時候了。”


    宋璋垂目看著懷裏沈微慈的臉,低聲道:“去開藥方。”


    林醫生如釋重負,連連應聲出去。


    守在簾子旁邊的鳴鶴也跟著走了出去。


    宋璋伸手扶過沈微慈的臉頰,好在臉龐上有一些溫度,他指尖落在她眼角上的那顆細小的小痣上,嬌小的人在他懷裏幾乎都覺察不出什麽重量。


    他又看向站在旁邊的月燈:“待會兒我的人送藥來了,就讓人去煎藥,好生照顧著。”


    月燈愣了下點頭:“二爺放心,我們一定能照顧好姑娘的。”


    宋璋抱著人有些不忍心放手,溫香軟玉的抱在懷裏,卻是她落水暈過去的模樣。


    那秀氣的月白領口微微鬆散,單薄的裏衣在她身上顯的人更單薄了些。


    宋璋心裏發緊,眼裏的心疼已溢滿。


    他看著月燈問:“人怎麽落水的?”


    月燈連忙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又哭著道:“幸虧姑娘一直緊緊拉著二姑娘的衣裳,不然二夫人都不打算救姑娘起來。”


    “明明請了兩個郎中,卻讓婆子堵在臨春院門口不讓我們出去,分明是想要害姑娘的。”


    月燈一股腦兒說完忽的一僵,她現在將這些說給二爺聽,萬一二爺覺得她在說二房的壞話怎麽辦。


    聽說大房一向不管府裏頭的事情……


    宋璋聽完臉色沉了沉,將沈微慈放回到床榻上,讓月燈過來照顧,接著又起身走了出去。


    他出到院門口,看著那幾個堵門的婆子冷笑一聲,對著身邊的侍衛道:“帶著去慈壽堂。”


    說著宋璋又看向鳴鶴:“叫二老爺和我父親,還有大爺四爺也去。”


    他倒要看看誰沒臉了。


    被綁著的婆子頭發散亂,身上全無一處好的,渾身鼻青臉腫,連喊都喊不出來。


    那頭沈老太太正準備用晚膳了,外頭的婆子就匆匆進來傳話:“老太太,宋二爺來了。”


    說著她臉上驚疑:“還帶了好幾個婆子呢。”


    沈老太太一愣,宋璋幾乎就沒怎麽來過她院子裏,她倒也不在意,自己本也不是他親祖母。


    可這會兒人來定然是有事了。


    她忙扶著丫頭去正堂上,就見著正堂上跪著七八個婆子在地上叫喚。


    又見宋璋站在一旁,長身玉立,麵容冷峻,一身紫衣官袍,身後還跟著四五名身形高大的帶刀侍衛,僅僅是這氣勢便讓沈老太太心裏一咯噔。


    宋璋倒是規規矩矩給沈老太太問了安:“老太太可知三堂妹落水的事?”


    按理來說宋璋本不是侯府的人,上的是宋國公府的族譜,叫沈老太太一聲老太太,也算不得不妥當。


    沈老太太一愣,忙側頭看向身邊的嬤嬤問:“慈丫頭落水了?”


    那嬤嬤也是茫然的搖頭:“老奴上午還說三姑娘沒去溫泉莊子可能是記掛著老太太,要來陪您呢,怎麽忽然落水了。”


    沈老太太看了看地上被綁著的婆子,又看向宋璋問:“出了什麽事了?”


    宋璋看了一眼沈老太太,撩袍坐在了椅子上:“老太太不知道也沒什麽。”


    “這等醜事總要人盡皆知,我自來是不管顧什麽名聲的人,也見不得這等髒事。”


    “等人齊了,全看老太太怎麽處置。”


    “若老太太不處置,或想囫圇過去,那我便叫京兆尹的人來。”


    “到時候別怪我不講親戚情麵,再看看誰沒臉。”


    沈老太太聽了這話神情一肅,知道怕是出了大事,連忙叫屋裏的丫頭都出去守著。


    —


    沈微慈是在半夜裏才醒來的。


    麵前的燭火影影綽綽,腦中一片空白,仿佛還沉浸在一個綿長又濃稠的夢境中。


    眼前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實,她茫然的睜著眼,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陌生。


    看了半晌,她隻覺得頭疼的厲害,身上濕熱,什麽都想不起來。


    手指尖動了動,卻又很快被一隻大手包裹,她後知後覺側頭看去,卻見著一雙深深的黑眸正在低頭看她。


    沈微慈吐出一口熱氣,眯著眼又看向頭頂青色簾帳。


    陌生的地方。


    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思考,暈眩叫她連眼前坐著的人都看不清楚。


    要開口說話卻是一陣急咳,她低頭埋在錦被中,難捱的咳了好幾聲。


    宋璋看著沈微慈這般咳,伸手拍在她後背上,又叫屏風後麵的丫頭快去端藥來。


    又看沈微慈幾乎一張小臉兒都埋在了被子裏,烏發散在身後,怕人憋壞了,替人將被子一角拉開。


    他的手指碰到了她的唇畔,感受到她呼出的氣息很燙。


    宋璋一怔,又低頭看向沈微慈恍恍惚惚的眼睛,迷離泛著水光。


    他看著她滿是潮紅的臉頰,那白玉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又拿起來旁邊的帕子為她擦汗。


    他知道沈微慈正在發熱,剛才太醫說隻要熬過了發熱就好了。


    手腕忽然被一隻軟綿綿的手指握住,鮮豔的唇畔裏隻吐出一個字:“熱……”


    宋璋一怔,又見被子裏的人已經不安分的開始蹬被子,忙躬身將沈微慈抱在懷裏,大手揉著她肩膀哄著:“被子多捂捂就好了,出了汗明日就能好。”


    沈微慈認不清眼前人,她眯著眼睛吐出一口熱氣,像是隔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他的話,卻十分聽話的閉上眼睛:“好……”


    宋璋沒想到沈微慈連病中都這麽溫和。


    總能撫平他的急切與惱怒。


    她身上的馨香像是因著她發燙的身子變得濃烈了些,微張的紅唇泛著水光,靡豔的誘惑著每一個看到的人。


    更遑論那一雙泛紅卻嫵媚的桃花眸子,還有那下意識勾在他袖口上的細白手指,無一不叫宋璋神思柔軟。


    他看著麵前的紅唇,喉嚨咽了咽,靜謐裏他沒忍住,嚐過一回後便時時忘不了了。


    他低下頭,比之前那兩回更加溫柔的吻了下去。


    “微慈……”


    他看著她帶著水色的眼眸,看著她一滴春水從眼角滑落,手指替她擦幹,又深陷在她柔軟的發絲裏,細細描摹她唇畔,與她十指緊扣。


    屏風外丫頭的聲音響了起來,宋璋又不舍的吻了吻,看著她茫然空白的眸子,起身將人抱在了懷裏,又用被子給人蓋好,才叫丫頭進來。


    宋璋依舊接過來自己喂藥,喂了兩回早已有了經驗。


    隻是這回沈微慈卻沒上回那般聽話,他低低哄著讓人喝藥,人卻偏著頭像是使小性子一般,沙啞的拒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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