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富春覺得說出來也沒什麽。


    他看著沈微慈:“四個多月前,我們在裕陽收到了一封信,說你現在投靠去了建安侯府,讓我們去侯府找你。”


    “我覺得這事匪夷所思就沒管。”


    “哪想隔了一月又寄信來,說你日子富貴,讓我們來找你。”


    “我覺得有蹊蹺,就留著信,但是又覺得不可思議,也依舊沒管。”


    “後頭不知道誰又寄了兩封,非得要我們上京。”


    “一月多前,我們在裕陽突然又收到了一封信,那封信上說你被聖上賜婚,馬上要嫁給宋國公府世子了,讓我們去投靠你。”


    “我覺得這事根本不可能,依舊放著信沒管。”


    “結果半月前就來了位俊秀的年輕公子,說要帶我們上京找你。”


    “還說他就是建安侯府的人,為了讓我們信他,還給了我好幾塊整銀。”


    “我看他一身富貴,身後跟著好幾個仆從,還講了你母親和建安侯府二老爺的事,並且將你的八字和畫像都拿來給我看,我這才信了他。”


    “他說你嫁給了宋國公府世子,隻要我們去投靠了什麽都有,還讓我們賣了宅子,直接去京城住大房子。”


    “所以晚上我們一合計,覺得他該是沒理由騙我們的,況且還給了我們那麽多銀子,決定還是去京城看看。”


    “宅子我們不想賣的,結果那人直接給我們兩倍的價錢買,還說銀子在手上,到時候回來重新買一處也買的起。”


    “我聽著他不像是誆我,說得也有道理,就跟著來了。”


    “來了後他還給我們找了客棧,今天還讓人給我們引了路,讓我們來這裏鬧。”


    ”說隻要我們鬧了,你肯定會給。”


    沈微慈聽罷隻覺得舅舅一家人當真是唯利是圖,什麽廉恥都不要了。


    如吸血的水蛭,不放過任何一處傷口。


    她看著白富春問:“那些信你手裏還有麽”


    白富春從懷裏拿出來:“都在這兒呢,就怕他誆我不認賬,到時候我就告官府去。”


    沈微慈伸手拿了一封信拆開,上頭的字跡工整,一筆一畫很有幾分功夫。


    上頭還寫著她在侯府的事,事無巨細。


    她一連拆了好幾封,發現有兩種字跡。


    另一種字跡明顯龍飛鳳舞了些。


    沈微慈思索著,這樣的事文氏應不會讓旁人代寫讓人捏把柄的,且一般丫頭婆子都不會寫字,多半是文氏自己寫的。


    另一種字跡有可能是沈彥禮,那俊秀的公子大抵也是他。


    沈微慈拿了兩封信在手上,直接放入了袖口裏,對著白富春道:“你們先回客棧,等我後頭的人去找你們。”


    白富春見自己說了這麽多,竟然沒得個準話,氣的就要掀桌子。


    他惡狠狠的指著沈微慈:“你什麽意思耍我們的”


    “你信不信我們現在就去鬧倒老太君那兒,你不是不在乎世子夫人麽,那大家都別好過。”


    沈微慈看了一眼白富春:“舅舅急什麽我說給就能現在給的”


    “你們在哪家客棧,我後麵叫人去找你們。”


    白富春撐著小桌,凶神惡煞的看著沈微慈:“你別想騙我們,最多給你兩天,兩天你不給我們銀子在京城置辦宅子,別怪我們什麽都不顧了。”


    “到時候一定要叫你沒臉。”


    白阿春過來站在白富春的身邊道:“幹嘛還要等兩天,我們都說了,讓她現在給不成嗎”


    說著她眼光貪婪的看著沈微慈頭上的發簪,指著沈微慈道:“我看你身邊的丫頭戴的首飾都比我好,表姐不如將你頭上的簪子也給我吧。”


    “反正你又不缺這些東西。”


    說著她一個跨步,不等沈微慈反應過來,直接一把抽走了沈微慈頭上的發簪。


    月燈真真是氣炸了,站了一步過來:“表姑娘,那可是世子爺給夫人置辦的東西。”


    “夫人說了再等兩天,還麻煩你將東西還給夫人。”


    白阿春嗤笑一聲:“世子夫人還這麽小氣一根簪子跟拿了她什麽似的,我還不稀罕呢。”


    她話雖是這麽說,卻拿在手裏愛不釋手的打量,最後直接插在了自己頭發上。


    沈微慈這會兒還不想和這些人鬧出動靜。


    他們賣了裕陽的房子,什麽都顧不著,真真鬧起來,自己總是有顧忌,他們卻可以不管不顧。


    她這些日在宋老太太那兒留下的印象估計也全沒了。


    況且她心裏還有另一番算計。


    不能白白吃這虧,暫且先忍下就是。


    她不理會白阿春,隻看著白富春:“想舅舅該知道我嫁來宋國公府才不久,手上沒那麽多現銀,兩日也不難等。”


    “如果你們鬧的話,那一分也沒有了。”


    “何苦這一趟”


    白富春想了想,又看沈微慈淡定的神色,又再掃了屋子一眼。


    處處的布置精雅富貴,一點銀子對沈微慈算什麽。


    兩日的時間也不多。


    他便道:“那我信你。”


    “我們就住在柳成南小街的雲來客棧。”


    “要是兩日後你沒來,你就別怪我們不仁義了。”


    沈微慈麵無表情,隻是對著月燈低聲道:“月燈,送客。”


    月燈反應過來,連忙推開門對著屋裏那幾個人道:“請吧。”


    宋璋從馬車裏下來的時候,正好在宋國公府的門口碰見月燈引著幾人出來。


    月燈也沒想到正好碰見了宋璋回來,又看身邊的那幾人,隻想他們快些走,別給夫人惹麻煩才是。


    她期期艾艾不想開口喊,就怕這幾個人知道宋璋的身份就開始撒潑。


    宋璋皺眉看了月燈一眼,又看向她旁邊站著的幾人。


    月燈是沈微慈身邊的貼身人,尋常不會出來送人。


    又看那幾人都一身灰撲撲,看見他居然沒幾分害怕,反而直勾勾的往他身上打量。


    他皺了眉,淩厲冷淡的眼眸掠過去,目光頓在白阿春發上的那隻玉簪上。


    那支簪子是他特意在明玉齋為沈微慈定做的,選的最好的玉,最勻潤的珍珠,上頭還刻著兩人名字,隻為了讓沈微慈一身富貴,讓人人知道他喜愛她,比得過任何一位女子。


    他為沈微慈定做了許多首飾,都是按著他的喜好來的,僅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收回視線,黑眸一沉問向月燈:“這幾人來找少夫人的”


    月燈支支吾吾嗯了一聲,又忙催促白富春快走。


    白富春看著宋璋一身打扮,紫衣官袍上的猛禽貴氣異常,又看他身形頎長高大,鶴骨鬆形,麵容俊美,身邊還跟著四五個氣度不凡的侍衛手下,個個也是錦衣綢緞,富貴的不行。


    那身後的馬車都是上好的紫檀木,上頭鑲嵌的寶石在日頭下晃的刺眼。


    又看前門前的小廝弓著腰過來伺候,他眼珠子一轉,連忙咧著笑走去宋璋麵前想打招呼。


    宋璋冷眼垂下眉目看向過來的男子,藍布麻衣,卷著袖口,皮膚棕黑,似是粗工打扮,又見他過來滿臉諂媚笑意,微微蹙了眉。


    跟在宋璋身後的侍見狀連忙握著劍擋在麵前,凶神惡煞的低嗬:“何人放肆!”


    白富春被這一聲吼嚇得一跳,話都沒出口,連忙後退了幾步。


    再看那被擋在兩名侍衛後頭的宋璋,一如冷麵羅刹,陰翳冷酷。


    白富春不知怎麽的,額頭和後背上就冒出汗來,心裏生出畏懼,再不敢靠前,灰溜溜的退去了一邊。


    月燈見白富春怕宋璋,心裏鬆了口氣,讓他們快走。


    白富春一家被那明晃晃的劍嚇住了,暗想剛才沈微慈說的或許真有幾分對,國公府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連忙就要想走。


    白阿春看那豐神俊秀又頎長高大的人忍不住心裏噗噗直跳。


    在看他被身邊個個高大的侍衛護著,更體現出他氣勢非凡又尊貴,她生平第一次見這般人物,臉已紅透。


    又看那人居然朝著她走過來,她甚至顧不上大哥拉自己快走,呆呆站在原地,局促的紅了臉。


    冷香襲來,她臉色愈紅,低著頭激動的快暈死過來。


    可他隻看見一道紫色袖子掠過,緊接著發上好似被抽了東西,再一抬頭,就看到她從沈微慈那兒拿的簪子被麵前的人拿在了手裏。


    她見他眼神很冷,還帶著淡淡的厭煩厭惡,像是覺得簪子髒了,心裏就是一懼。


    他沒說一句話,拿了簪子就走。


    白阿春緊緊捏著衣襟,看著那尊貴的人往前門走去,她依舊心有餘悸。


    月燈反應過來,直讓人快走。


    宋璋走到半路,忽想起來月燈那遮遮掩掩的神情,頓住步子,對著身後的隨從吩咐:“去查查那幾人身份。”


    說罷才又邁開步子。


    回了院子,他先進的明堂不見人,又往裏屋走,依舊沒見人影。


    便穿過碧紗櫥往稍間去,一眼就見著沈微慈正坐在她那小書房的小炕桌上低頭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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