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館中的女子大多會些才藝,她的琵琶與琴都彈得極好。明蘇搖了搖頭,阿宓的琴音是最好的。她聽過最好的,自然就聽不慣其他了。“那殿下可要飲酒?小女子去令廚下上幾道菜肴來?我們這兒有道芙蓉魚骨,可是京中一絕。”明蘇想也沒想又是搖頭:“孤不飲酒。”許多年前一回宮宴,五皇子使壞灌她酒,她險些過飲,阿宓便與她說過了,若是不是非飲不可,能不碰酒便不碰酒。這些年她要交際,時常赴宴,卻一直記著這句話,能不碰酒便不碰酒,故而,那麽多場宴飲下來,她多數是沾唇而已。她記著鄭宓的囑咐,倒使得女子為難了,想了一想,大著膽子,在她邊上坐下了:“殿下無意飲酒,那……不如與我說說話。”明蘇這時想起她來妓館是做什麽的了。她轉頭看向女子的眼睛。明蘇生得實在好看,乍一看過去,竟使得女子臉一紅,下意識地便使上了勾人的本事,一雙水眸嫵媚嬌羞,還微微地低下了頭,微不可聞地喚了聲:“殿下……”殿下沒有應,而是仔仔細細地打量她,看了好一會兒,方轉開眼,既不溫柔,也不悱惻,並不勾人。明蘇在想,她為何要來妓館,原是想看一看什麽是當真的勾人。可她一個個看下來,沒有一個讓她覺得像鄭宓。她覺得有些無趣,起身欲走了。那女子看出來了,隻當不知道一般,說道:“家父原是朝廷命官……”明蘇一聽,就想,原來你也是犯官之後,便又停下了。她心中怨極了鄭宓,可看到與她相像之人,又會忍不住多看一眼。這倒不是再尋替身,而是她有一個沒來由的執念,她對與鄭宓相似的人好一些,多攢一些善念,那阿宓逃亡在外,所遇上的人,興許就能對她多一分善意。這二者間其實是沒聯係的,可明蘇也不知是為什麽,偏偏就連了起來。女子講完了,時辰也不早了,來來回回,很耽擱功夫,明蘇幹脆不走了,自衣袖中取出了一本藍色封麵的本子,又命取了筆墨來,坐在桌前開始在本子上寫了起來。幸好她來前將戲本子帶上了,接下去幾日都忙得很,今夜豈好把戲文重新改一改。這戲本子其實已改過許多回了,每每她不開心,便拿出來改一改,又或令排好的,演來看看。最初她寫的,是阿宓第二回向殿下表達愛慕時,殿下便立即接受了。眼下已經增了第七回。明蘇想了想,心道,雖然你我已無關係。你已管不得我了,雖然我也不妄想能再與你重歸於好。雖然我怨恨你,不喜歡你了,但今日來妓館,雖是為正事,也算我對不住你,便讓你少辛苦一回。她將七回改做了六回,還對其餘不滿之處,增增減減,修改了好幾個時辰。直至天將亮,她覺得差不多了,方欲歇一歇,站起身才發現那女子竟還在。女子看了她好幾個時辰,看到後來,不知怎麽,竟覺權勢滔天的信國殿下安靜不說話時,看起來隻是個乖乖的孩子罷了。見她起身,她立即上前,要為公主更衣。明蘇退了一步,命她退下。她小的時候沉迷學習與鄭宓,長大之後,驚變發生,她沉迷逃命與鄭宓。如今,她又沉迷弄權與鄭宓,漫長的歲月間,竟沒學過男女之事,又因沒有婚約,宮中也無女官來教導她這上頭的事。於是明蘇自與鄭宓抱抱睡後,便認定晚上躺在一張床上抱抱睡,便是相愛之人最親密的事。一生一世一雙人,是她畢生所求,可惜這輩子她是注定要孑然一身了。但她也不打算跟另一個人做最親密的事。將那女子打發走,她合衣在床上躺下了。於是隔日,滿京城都知曉了信國殿下在妓館中歇了一晚,直至天明方出。不多時,連宮中都聽說了。作者有話要說:雖然我不知道你在哪裏,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回來。雖然你丟下了我,我很恨你,雖然我們大概此生無緣,你不喜歡我,我也不敢再喜歡你,但我身邊的位置始終為你留著。(明·想要阿宓抱抱睡·想要阿宓摸摸頭·蘇)第二十八章 信國殿下府中養了不少美人, 她要尋歡作樂,也多半在府中,如妓館過夜這般旖旎之事, 卻是從未傳出過的。眾人不免好奇, 是殿下改了性子, 還是那妓館中的姑娘格外招人疼。一時間那間妓館竟是人滿為患,有單純好奇去瞧瞧的,也有為與殿下偶遇, 特意去的。宮中也在議論此事,皇帝最先得的消息。他沉思良久, 方笑著問身邊人道:“怎麽明蘇去妓館了?服侍她的是何人?長相如何?”趙梁知曉皇帝的心思, 知他問長相並不隻是問長相:“殿下當是忽起的興致,在房中留的最久的那姑娘,名作阿芷, 生得嬌媚如火, 豔絕人寰, 偏偏一雙眼睛又是天生的水光瀲灩,楚楚動人, 二者結合,是妖嬈之間又生一絲柔弱,叫人心生憐惜。”他說完了,又覷著皇帝的臉色,添了最要緊的一句:“與鄭宓並無相似之處。”“哦,沒有相似之處。”皇帝的指尖在禦案上點了幾下, 似笑非笑道:“明蘇是改了口味了?”趙梁不敢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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