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們忙跪地恭送。而此時,鄭宓正在南熏殿中,坐在淑太妃的對麵。第七十四章 南薰殿清靜, 此處的宮人,都比別處更舉止輕柔,低聲慢語。一入此地, 好似時光都停住了, 不再往前。隻是明蘇是萬不肯委屈她的母妃的, 故而殿中的好東西並不少,陳設擺放,皆是古物珍品。倒為此處的清靜之中, 添了幾分古雅。鄭宓與淑太妃對坐在榻上,大殿南麵的窗開著, 窗外一樹紅梅, 花葉上半蓋著白雪, 煞是好看。方才入門時,鄭宓便看到庭院東側的花圃翻過土了, 想必太妃是有什麽打算, 要在來年種些東西。鄭宓乍來拜見, 少不得寒暄,便就著所見, 道:“這樹紅梅開得真好,想是費了不少心力。”“不過是野蠻生長罷了。”淑太妃謙虛道。宮人奉了茶,便被淑太妃屏退了。太後甚少登門,今忽駕臨,必是有事。鄭宓又與她閑話了幾句, 說的左不過是宮中閑事, 想到昨日玄過回稟時提到,忙亂間驚擾了太妃娘娘,便將昨日事, 也與太妃提了提,算是安撫。因明蘇的緣故,鄭宓待淑太妃自來親切,又免不得帶上些敬意。此時說來,便未拐彎抹角,直言了來:“太上皇在上華宮買通了幾名內侍,串聯了宮門守衛,與幾名大臣書信往來,意圖複辟,被陛下發覺,將那幾些內侍守衛都誅殺了,連宮中都牽扯出不少內應來。”此事淑太妃昨夜已令宮人打聽過了,隻是沒有鄭宓說的這般清楚罷了。明蘇與太後私交甚好,淑太妃是知曉的,否則也不會將太上皇遷去上華宮,卻將太後留在宮中,侍奉頗恭。眼下聽她對昨日之事知曉得如此詳細,也不奇怪,隻是諷刺了太上皇一句:“他哪兒閑得下來呢。”鄭宓也是這般想:“不鬧上幾回,他必不死心。”淑太妃眼中的冷意轉瞬即逝,語氣裏帶出一絲漠然:“他哪有死心的時候。”鄭宓明白她的意思,依太上皇的陰暗性子,斷不肯信明蘇,必然以為明蘇會去害他。朝臣們心中也明白,陛下與太上皇絕無相安無事的時候,必是一方壓倒另一方的局麵。“太妃安心。宮中這一回回清洗下來,看得清天命所在的人,也越來越多了。時日一久,太上皇縱使有心,也是無力。”鄭宓安慰道。淑太妃有避世之意,明蘇一貫不肯擾她清靜,鄭宓自然也不願她為這些事憂心。她們二人說起來,皆是太上皇的後妃,但提起太上皇,都無一句好話。淑太妃與太後也見過不少回了,卻從未有過深談深交。但淑太妃總覺太後待她頗有一種親近與尊敬。“陛下孝順太妃,願以天下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自有她去處置,太妃不必煩心。”鄭宓又道,她漸漸把話頭往明蘇身上引,好道明今日來意。淑太妃卻越發奇怪起來。她與太後,她是妃,太後是後,尊卑有別,怎麽太後與她說話,比從前更和氣了,和氣得倒有些恭順了,語氣竟與明蘇同她說話時有些像。她奇怪歸奇怪,卻也沒多想,聽鄭宓提到明蘇,想到有些日子沒見她了,道:“前兩日,我令人送了些糕點去垂拱殿,宮人回來說是陛下氣色不大好,像是沒歇足。”鄭宓頓覺羞赧,麵上有些發燙。明蘇本來事兒就多,歇得遲,每晚還這般來來去去地折騰,自然會影響睡眠。淑太妃卻不知,隻歸咎到太上皇頭上:“必是他攪出的事,叫陛下費心勞神。”鄭宓頗覺不自在,端起茶盞,低頭飲了一口,方若無其事地應和了一句:“正是……”而後,又意有所指道,“我這幾日見陛下,也覺她神色甚憔悴。”說得淑太妃麵露憂色,鄭宓又道:“按陛下的性子,若單單是太上皇興風作浪,她至多累些,起色差些,精神頭是不減的,應當不至於憔悴。”淑太妃正了正身,神色也正肅起來,這世上,唯一叫她掛念關切的便隻有明蘇了。聽太後這話,淑太妃立即警惕起來,問道:“聽太後話中之意,似乎有所猜測?”鄭宓思索了片刻,未做隱瞞:“昨日,我聽趙梁說起一樁舊事,說的是,陛下那年自江南回京後,性情大改的事。”趙梁是太上皇身邊的近侍,上皇遷去了上華宮,他自然也跟著長居上華宮,又怎會到禁內來,還得了太後召見?淑太妃聞弦音知雅意,立即從鄭宓這句話中聽出來,是她特意召了趙梁到跟前來問話,至於為何會召見,自然是她對什麽事起了疑心。“太後娘娘是說,陛下在江南出了什麽事?”鄭宓搖了搖頭,望著淑太妃,正色道:“我是說,陛下自江南回京麵見太上皇後,太上皇動了什麽手腳,使得陛下多年過去,始終不得釋懷,以致成了夢魘。”淑太妃一怔,容色沉了下去。此時已臨近正午,前朝剛剛散了朝,明蘇乘坐禦攆回了垂拱殿。昨日罰了玄過三十脊杖。行刑的宮人必不敢多用力,但三十脊杖下去,縱然是往輕了打,也少不得休養半月。這一上午,明蘇身邊少了玄過,她難免有些不習慣。待問過了上華宮今日情形,明蘇便隻帶著幾名近侍,去了玄過那裏。玄過是內侍首領,位卑而權重,住的房舍,雖不華貴,卻甚是整潔清雅,且極清幽。明蘇命人不必通報,帶著近侍便踱著步,走了進去,一麵走,一麵四下環視。玄過趴在榻上養傷,聽聞動靜,抬頭看了一眼,看到來人,大驚失色,驚呼了聲:“陛下!”忙便要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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