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僮家少女杏目圓瞪的怒斥,“我阿爸是武略將軍岑大壽!”


    “快放了我!不然我阿爸一定會稟報朝廷,剿滅你們!”


    她的漢話有點生硬,但尚屬流利,鬆浦忠信還是聽懂了。


    這個剛剛被廣東人販子賣給自己的明國美少女,有著其他少女沒有的野性健美,鬆浦忠信本待自己好好享用一番。


    可是他忽然有些猶豫。


    這種野性大膽的美少女,可是神國很少有的呀。


    既然自己很喜歡,那麽關白殿下也一定會喜歡的吧。若是將她帶回去親自獻給秀吉…


    想到這裏,鬆浦忠信左右為難,既想拿她來討好豐臣秀吉,又想迫不及待的自己享用。


    “你父親是岑大壽?”鬆浦忠信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好像聽明國商人說起過。


    僮家少女恨不得要吃了鬆浦忠信,她知道此時千萬不能軟弱,盡量強硬才有一線生機。


    “我高祖母瓦氏夫人,殺過很多倭寇!我阿爸有幾萬精兵!放我回去!”


    鬆浦忠信神色微變,“你高祖母是瓦氏夫人?田州岑氏的土司官?”


    他沒有想到,買到了廣西最強土司岑氏的女子。


    那可是真正的一方土皇帝啊。


    鬆浦忠信占據舟山,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收集明國南方的情報,定期送到大阪府。


    實際上,日本一直在有計劃的搜集明國的情報,甚至了解西南土司和蒙古諸部、女真諸部的勢力分布。


    十分雞賊。


    日本高層對明朝的了解,遠勝明朝高層對日本的了解。


    豐臣秀吉想要吞並明朝,將天皇遷到北京,自己坐鎮寧波,雖然太過狂妄,卻也是因為窺探到明朝的腐朽虛弱之後,才野心極度膨脹。


    鬆浦忠信這幾年一直搜集明朝國內的各種情報,哪裏不知道廣西最強的土司岑氏?


    何況岑氏還和倭寇有仇。


    當年,岑氏太夫人瓦氏率領狼兵萬人,以總兵之職,參與抗倭,軍功顯赫,被嘉靖帝下旨封賞。


    在戚繼光、俞大猷練兵抗倭之前,明軍抗倭主力就是廣西狼兵,主將就是瓦氏夫人。


    明朝兩位女將都是土司夫人,一位是秦良玉,另一位就是瓦氏夫人。


    得知這僮家少女和瓦氏夫人的關係,鬆浦忠信臉色陰冷,恨不得立刻拔刀,將這個少女開膛破肚,抽筋剝皮。


    鬆浦家和平戶藩的很多武士,當年就是死在瓦氏夫人手裏。


    其中就包括他的兄長和叔父。


    可越是如此,鬆浦忠信就越是想把她獻給豐臣秀吉。


    因為她的價值更大了。


    “好,關白殿下一定會對你更感興趣。”鬆浦忠信冷笑道,“我會把你獻給關白殿下,你就等著他的寵信吧。”


    他雖然沒有見過豐臣秀吉,卻早就聽說,關白好色。


    但關白是天下人,是大英雄。他再喜歡這個岑氏女子,也隻是把她當玩具。


    岑氏少女聽到鬆浦忠信的話,見他沒有立刻侵犯自己的意思,這才微微鬆口氣。


    心中一邊暗暗向布洛陀神祈禱,希望布洛陀神保佑她平安。


    在僮家人看來,布洛陀祖神(伏羲)若是要救助陷入危難的人,就會派遣去下界的戰神布伯,成為救命恩人。


    若說她一番狠話有何作用的話,那就是打消了鬆浦忠信淩辱她的心思,爭取到了緩兵之計。


    此時此刻,岑氏少女隻能寄希望於冥冥的布洛陀,祈願祖神派出戰神布伯,從雷公手中救出自己。


    她忽然想起,今日就是七月十四,僮家人的鬼節啊。明天就是漢人的鬼節。這兩天會發生什麽嗎?


    ……


    舟山群島之北,洋山島。


    洋山島方圓五裏,是群島中的小島,但魚蝦十分豐美,宋時就是個村落。


    可明廷棄島以來,加上倭寇侵害,島上漁民隻剩下十幾戶,還成為海盜的奴隸,為海盜做牛做馬。


    如今的洋山島,盤踞著一夥海盜,也就一百多亡命徒,幾乎都是僧人。


    這夥海盜的首領,法號釋永真,本是海鹽縣一家大寺廟的主持,擁有鴉飛不過的田地,賊搬不動的金銀。


    那大寺院不但寺產跨州連郡,佃戶奴仆也極多,曾是海鹽縣內的一家大財主。


    主持釋永真,口中阿彌陀佛、慈悲為懷,其實哪有絲毫菩薩心腸?竟是那披著袈裟的魔王。


    他交遊廣闊,高官巨賈、士紳武將、江湖會首,甚至海盜倭寇,無所不交。


    為了聚斂財富,他還有海船走私,做的也多是違禁的貨品。


    這和尚暗中養了一群嬌妻美妾,生了一堆“佛子”,驕奢淫逸的盡他受用,百姓譏其為“花佛”。


    他不以為恥,反而欣然領受,以為雅號自稱。說是渡劫人間,必要勘破財色大關。


    而要勘破財色大關,就需以財色自汙,方可心生青蓮,出淤泥而不染,便又是一派清淨了。


    按說他有權有勢,還是九品都綱僧官,實打實的朝廷命官,誰能動他?


    可是多年前,他通倭事發,姬妾舉報他在寺中窩藏倭寇,戚繼光派兵圍剿,他隻好倉皇出海,逃了一命。


    偌大家業,灰飛煙滅。


    於是,他幹脆帶著一群無惡不作的弟子,當起了海盜。


    占了洋山島之後,他幹脆又建了一座寺廟,名叫花佛寺。


    他這一夥兒,就被稱為花佛盜。


    此時的“花佛寺”之內,年已六旬的花佛,正切掉一隻海龜的腦袋,將失去頭顱的脖子塞進嘴中,貪婪的吸食龜血。


    龜血是大補,他一天也少不得。尤其是他還沒有勘破色關,日日需要超度女子,當然要不斷殺龜飲血。


    至於殺生…這怎麽可能?他是在超度啊。


    阿彌陀佛。


    等到師父一口氣喝完龜血,一個滿臉橫肉的光頭弟子上前,雙手合十的稟道:


    “佛爺,弟子們已經準備好了,降妖伏魔的戒刀,都磨鋒利了,還請佛爺法旨。”


    釋永真擦幹嘴邊的龜血,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臉,已經殺氣騰騰的一片猙獰。


    “阿彌陀佛,傳老衲法旨,不要畏懼火頭陀,一定要奮勇衝殺,降妖除魔。”


    那弟子道:“謹尊法旨!”


    原來,他早就接到老朋友鬆浦忠信的信,一起幹掉岱山島的丁火根。


    動手時間就定在…七月十五夜晚!


    今日是鬼節,鬼門關大開,正好超度丁火根,將他們全部送入鬼門關。


    很快,整整一百個戰力強悍的光頭海盜,穿上棉甲,手持戒刀和火槍,抬著幾桶火藥,登上一艘兩桅大船出發。


    大船之上,還有兩門火炮,是他們的看家寶貝。


    隨行的,還有幾十個當水手的奴隸。


    計劃是天黑之後,在岱山島附近的衢山島,與鬆浦忠信匯合,然後趁著月夜,一起突襲岱山島!


    成功了就是一筆橫財。


    等到一百悍匪乘船離開,花佛寺內主要就剩幾十個兒子看家,更重要的是保護他們的“佛爺老爹”。


    花佛釋永真不知道的是,他的主力剛剛登船出發,數裏之外的海麵上,就出現一艘中等沙船。


    甲板上站著一位威風鼎鼎的銀發老者,正觀察著他的巢穴。


    正是當年害的他出海逃亡的戚少保。


    “這是洋山島。”戚繼光神色平靜,對身邊的朱寅說道,“當年老夫剿殺倭寇,曾經停留此島。”


    戚繼光在浙江抗倭多年,對東南沿海的地理、島嶼分布了如指掌。


    這舟山群島,他尤其熟悉。


    熟知曆史的朱寅當然也知道,義父曾經在舟山一代和倭寇作戰多年。


    最嚴峻的時期,光是舟山群島就盤踞了數萬倭寇,艦隊如雲,艨艟如山。


    可是義父的神色看似十分平靜,毫無“憶往昔崢嶸歲月稠”的感慨。


    朱寅說道:“爹,人販子說洋山島被花佛占據,有一百多個光頭海盜。”


    戚繼光點點頭,“說起這花佛,老夫還是他的仇人。要不是俺,他如今還在海鹽縣當著大財主,享受榮華富貴。”


    “此人罪大惡極,百死莫贖,淩遲都不足償。”


    “哼,他以前在海鹽縣有幾萬畝寺產,幾十口鹽井,一千多鹽工,幾千佃戶。”


    “他一個僧人,卻有一大堆姬妾,生了幾十個兒子。”


    “有姬妾告發他通倭,廟裏窩藏了一群日本倭寇,老夫派兵剿殺,他倒也幹脆,直接逃亡出海。”


    朱寅不解的問道:“為何是幾十個兒子,不是幾十個子女?”


    戚繼光嘿嘿一笑,“因為他說,生女必被人奸,就不生女。姬妾生下女兒,立刻淹死。”


    “所以,他就有幾十個兒子,沒有一個女兒。兒子全部剃頭,號為佛子。”


    “他姬妾之所以舉報他通倭,原因就是報複他殺女之仇。”


    朱寅聞言,小臉上也不禁殺意彌漫。


    這個花佛,真是太毒了。


    “咦?”戚繼光忽然神色一動,“這島邊沒有大船啊。沒有大船,說明什麽?”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考較。


    朱寅立刻就明白了,“島邊沒有大船,說明花佛的手下,大半乘船離開了,暫時還沒有回來。”


    戚繼光笑了,點頭道:“不錯,正是此理。”


    “既然花佛的部下大半不在島上,那就幹脆上島,滅了他們!”


    朱寅笑道:“爹爹真乃蓋世英雄,豪氣幹雲啊!”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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