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芷言已經停在屍體的前方,以為她下一秒就會蹲下。然而,隻在一瞬間,她狼狽地轉身,撞向萬桐胸口。因著慣性,兩人差點沒站穩,萬桐條件反射攬住她的肩膀,把她擁入懷裏,右手抵著一旁的座椅。一秒,兩秒,十秒過去……感受到懷裏人急促和前所未見的懼怕氣息,絞痛的胸腔驀然湧出一陣酸澀,她的以前,究竟遇到什麽?“對不起。”喃喃的低聲傳入耳廓,女人撐著座位扶手站直。萬桐聞言,難受地咬了咬牙,把心疼埋入心底:“沒事,我們下車。”她們回到聶芷蘭的車,沒過多久,交警部門先到,旭州縣公安局刑偵大隊緊跟其後。簡單辦完手續,案子又移交給濱南市禁毒支隊。加上賈延,這是最近第五起因為吸毒過量致死的案件,整個禁毒支隊,連同樓下的刑偵支隊都將人心惶惶。--------------------------------------------中午的飯局直接取消,肖邶最先抱怨幾句,後來聽說聶芷言身體抱恙,更多的是關心,叮囑聶芷蘭如果人再不舒服,就得往醫院送。從上車到回家的一個多小時,聶芷言不置一言,萬桐心裏著急,麵露憂色,卻什麽也做不了,隻在分別前,對著掏鑰匙開門的聶芷蘭提了一句:“蘭姨,我手機24小時開機,需要幫忙的時候,盡管說。”話雖如此,兩人也不會叨擾身為小輩的她,萬桐深知這一點,轉身時,無奈的苦笑掛在唇角。這樣的感受,真不好……-----------------------------------深夜,背著聶芷蘭偷偷吃下安眠藥的人輾轉半宿才將將進入夢中。彩色的畫麵,除夕夜聶誌峰帶上姐妹倆拎著包好的餃子在雪夜中疾行。醫院的值班室裏,一家四口終於團聚一起,歡聲笑語肆意回蕩,可是還來不及嘴角上揚,冰冷薄暮的斑駁色彩消失殆盡,隻剩黑暗一片。寒冷的夜氣中夾帶著一股濕黏的野獸般惡臭,女人睜開眼,身邊是六七個和她同樣被綁著的人。“一個一個進去,出來就放你們走。”男人叫囂著,凶狠的模樣刻進腦海。前麵進去的人,送回來後,有的口吐白沫,掙紮著堅持;有的沒堅持住,死在角落;有的異常興奮,卻兩眼無神。“到你了。”手臂被人扯得生疼。“放開我!”聶芷蘭到底不放心,待在客廳,半夜趁她睡著,推開臥室的門,留有一絲縫。兩分鍾前,聽到房間裏傳出低聲呼喊,無助而又絕望。她急忙翻身下沙發,光著腳就往聶芷言的房間跑。“阿言,阿言,妹妹,你醒醒。”耳畔嘶吼聲拉著她破門而出,光明重新降臨,無力的身體被人擁進懷裏,熟悉的,是熟悉的,也是安全的。一頭冷汗,心跳紊亂,艱難地眯開眼,暖黃的燈和焦急的神情映入眼簾。“姐姐。”聶芷言死死地抱住眼前那人的腰,像救命稻草似的,哭出聲,“我好沒用。”“誰說的,阿言從小到大都是姐姐的驕傲,我們不怕,我們慢慢來,一次不行,我們下次再嚐試,下次不行,我們再來,總有一天可以的。”這是聶芷言第二次毫無保留地撲在聶芷蘭懷裏哭泣,先前的她,像刺蝟一般,把自己藏得太深,不想麻煩別人,甚至是自己的姐姐,保留一點距離,不刺傷對方。“不想總讓你擔心。”“我知道,那就有什麽事都說出來,不要憋在心裏”聶芷言默然點頭,木訥地看著頂上的天花板,逐漸冷靜下來,半晌才悠悠開口:“姐,我想看心理醫生。”出差一個月,聶芷言又申請了一天假,預約到濱南大學心理學教授,讀書時,與教授有過幾麵之緣,教授也對她有所耳聞。禮拜一一早,濱南大學心理谘詢室,女教授和她相談幾個小時,如她所料,最重要的還是麵對。想要走出困境,就必須直麵困難,再定時過來做心理疏導,準時服藥。還有,要做好準備,可能一輩子都走不出來……下午照常上班,隻不過呂棟棟覺得,他的老大比往日又清冷了幾分,能用兩個字表達,絕不會說出第三個字。下午三點,開完會,一具死者的遺體需要聶芷言複審,她進入更衣室,脫去鞋子和外衣,將它們儲存在深色的櫃子裏。穿上一次性解剖服,戴上口罩和手套,踏進解剖室經無菌處理的覆環氧樹脂褐色乙烯基防腐地板。呂棟棟陳述第一次解剖的過程和鑒定報告,她仔細聽著,偶爾附身觀察,或者抬起死者的肢幹,頭部。“右腦下寸3厘米受傷?直接創傷還是?”女人拇指撫摸死者頭部暴露的傷口,問道。呂棟棟慌張地回應:“直接創傷吧,應該是碰到書桌的桌角,但不是致命原因。”“你再過來摸一摸。”聶芷言讓開,呂棟棟向前。“傷口有凸起?”“沒有。”“那是什麽傷?”“對衝傷,造成腦充血,所以也是引起他死亡的原因?”呂棟棟眼睛突然睜大,不可思議道。聶芷言冷淡地回應一句:“我們法醫寫錯報告,可能會擾亂犯罪現場的重建。”她沒讓對方解釋,脫下口罩和手套,頭也不回地踱出解剖室。-----------------------------------------------兩天,萬桐兩天沒和她說上一句話,發去的微信也如石沉大海,直到中午才收到一句:“沒事的,我在治療,別擔心。”哪能不擔心,一向好眠的她這兩天竟然失眠到後半夜才睡著。下午,她幹完手裏的活,趁還有十五分鍾打卡下班,溜到法醫鑒定中心。檢驗室門外,向同事打聽到女人在三樓解剖室。她又急急忙忙跑到三樓,然而解剖室裏,僅餘下呂棟棟正記錄和收拾工具。“找老大?”呂棟棟餘光覷到她。“嗯。”“老大五分鍾前剛從這間屋子出去,心情不大好。”“好,謝謝棟哥。”萬桐剛準備放開步子奔跑,解剖台前的人叫住她:“更衣室沒看到人,你可以去頂樓天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