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妥帖,趙幗英安心領著萬桐回家。聶芷言腿上的紅腫消退不少,複健前一天,李醫生建議她嚐試下地站一會兒。女人依言,由聶芷蘭攙扶著,強忍疼痛挪動腿,腳觸碰堅實的地麵那一刻,險些湧出眼淚。還能再站起來,老天爺沒有放棄她。“不急,先倚靠家屬往前邁兩步。”聶芷言前兩天的情況明顯有惡化的趨勢,卻在第三天換藥後穩住,作為她的主治醫生,李醫生心情極佳,說話的語調也跟著上揚。聶芷蘭抬起手臂用力,感受到對方緊緊地握住,有些發抖和懼怕。“別怕,姐在,我數三二一,一起向前邁步。”“三”,聶芷言深吸一口氣,“二”,咬著牙準備,“一”,她提起腿,忍著深處襲來的劇烈疼痛,剛邁出半步,就往聶芷蘭身上倒。隻過了十秒,卻恍若隔世,女人的額上已布滿細密的冷汗。她無力地搖搖頭:“疼。”“血液不暢通造成的,骨頭也傷了點,複健能夠恢複,但每逢天氣變化,後遺症少不了得熬一熬。”“知道的,謝謝醫生。”聶芷蘭昨天已經聽他詳細講解,就和風濕疼痛類似,冬天需要注意保暖,適量運動。李醫生觀察她的狀態,不適合再逞強下去,囑咐道:“先休息,不急於一時,明天去康複科再進行係統恢複練習。”“好,我們休息。”聶芷蘭將聶芷言打橫抱起,平躺到病床上,女人斂眸,醫生走後,衝著床側皺著眉的人淺笑,“姐,沒關係,能夠站起來,我已經很滿足。”疼痛什麽的,習慣也就無礙了。“等出院再去看看中醫,吳叔認識一位會針灸的老中醫,改明兒我問問他。”“針灸不一定適合每個人,有時候反而是負薪救火,姐,別擔心我,你呢?和肖檢怎麽了?”她上下嘴唇一開一闔,仿若以後承受病痛侵擾的不是自己。自那晚以後,聶芷蘭和肖邶都默契地沒再聯係彼此,她也沒來得及細想,隻覺得心裏空落落,像少了點什麽似的。不反感那一吻,但她也搞不清自己對肖邶是哪種感情,朋友?還是更進一步?聶芷蘭打算直麵問題,卻發現心亂得不知道從哪裏開始捋。聶芷言看著她不斷變化的表情,接著說:“事情發生理應積極應對,這是姐姐教我的,我也相信你能夠處理好。”點到即止,給她時間思考。屬於你的人,遇上了便要彌足珍貴。---------------------------------------------------萬桐是傍晚時分,聶芷言正準備吃飯,就拎著保溫桶出現在病房。“言姨,媽熬的大骨湯。”她的眼裏有星光閃耀,讓人很輕易就能注目,袋子裏兩個碗,萬桐打開蓋子,倒滿兩碗,對著身旁不知在想著什麽的聶芷蘭道,“蘭姨,湯多,媽說你也喝一碗。”聶芷蘭接過碗放到一邊涼著,萬桐把病床的小桌子支起來,將勺子的勺頭搭在碗邊,抬眸微笑:“言姨,湯還有些熱,涼一涼再喝。”萬桐關心的話語,帶著水一般溫潤,一字一句緩緩淌入聶芷言心裏,撩起層層漣漪。她終於克製不住,短暫卸下了偽裝的冷若冰霜,彎了彎唇角,低柔地回應了她:“好,涼一涼。”晚飯吃過,聶芷蘭待到九點,幫聶芷言擦了身才離開。回到家,她洗漱完,躺在久違的大床上,人一旦獨處,心中的情緒就會被無限放大。她翻開和肖邶的手機聊天,一條一條仔細讀著。“兔子,檢察部今天出去郊遊,臭美的狐狸發一張自拍給你,而你在做什麽呢?”“肯定又在忙,這是我做的快餐,什麽時候約上萬桐還有聶法醫,我們四人去露營,怎麽樣?”“11點半都沒有回複,兔子,我準備睡了,晚安。”緊接著一條,“一定要注意安全。”而自己12點10分僅回複道:“嗯,你也是,晚安。”心好像被什麽碾過,酸脹的感覺溢出。“你是一隻悶兔子,討論兩句案情要死啊?我有分寸,該問的問,不該問的不會提一句。”自己兩個小時後的回複:“原則問題。”“你不僅是隻悶兔子,還是隻木頭兔子!不過善良的狐狸已經原諒你,不用解釋。”她翻到最後,是一條3秒的語音:“走錯路,等等。”那晚停車場相遇前收到,而自己沒有回複。聶芷蘭無神地凝望著天花板,情緒在轉瞬起伏之間,泛濫開。她沒喜歡過任何人,甚至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但此時此刻,滿心裏都是肖邶,腦海裏也都是她。想揮散,卻怎麽也揮散不去。她默默地點開百度圖標,在搜索欄輸入一行字:怎樣判斷是不是喜歡對方?答案很多,她打開其中一個。1、不反感親密的肢體接觸。當晚柔軟的觸碰和燙人的溫度,並不反感,甚至安靜的時候還會不停回想。2、秒回對方信息,閑下來就會想到她。聶芷蘭沉思,秒回信息基本不可能,閑下來想的最多的是妹妹。3、見到她喜歡的事物時總會想起她。見到妹妹喜歡吃的,喜歡看的都會想起她?4、受一點小傷都在為她擔心。她時時刻刻都在擔心妹妹會受傷。……這都是什麽?聶芷蘭越看心裏越亂,越發不確定,有關肖邶的所有事就像幾股麻繩擰在一起,解不開,理還亂。將手機精準地扔到對麵獨凳沙發,望著窗外無盡的夜,連續第三天失眠……-------------------------------------------翌日清晨,萬桐七點醒來,跑到醫院臨街的一家粥店買粥,她們一起吃完早餐。八點半,護士通知康複科的醫生已經到崗,可以直接過去。萬桐推來輪椅,想直接把聶芷言從床邊抱上去。但女人搖搖頭,堅持道:“我自己來。”她右手扶著萬桐手臂,左手撐床,站穩後,轉身坐到輪椅上,膝蓋下,小腿不住地顫抖。“桐桐,走吧。”自確定心事以後,聶芷言便不再叫她萬小桐,和聶芷蘭一樣,隻喚她桐桐。“言姨,相信很快你就能健步如飛。”萬桐沒察覺她的異樣,拿了一張小毯子蓋住她的腿,慢慢推著輪椅往前行。到達目的地,萬桐在外等待,康複醫生是位女醫生,先幫聶芷言按摩,放鬆肌肉,隨後指導她做躺位屈伸活動,四組,每組八次;以及躺位抬腿活動,兩組,每組八次。聶芷言兩套做完,身上開始發汗。醫生攙扶著女人下床,讓她右手抓住不鏽鋼欄杆,鼓勵道:“第一天走六米,以後根據情況增加,我就不扶著你,讓家屬幫忙吧。”話音未落,她朝門外的萬桐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