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中已有預料,可當蓮親口說出來的時候,顏常清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正如蓮說的那樣,他確實有些先入為主了。


    主要是目前根據現有的情況來判斷,這種可能性最高,而且她確實看起來也像是在森林裏生活了很久。


    而且如果她是來破壞森林的,又為何會為了保護森林而去襲擊魔影?


    除非她壓根就不是為了保護森林,而是為了防止魔影將這裏變得更糟。


    又或者說——


    她放棄了自己的使命,選擇與這片森林共存。


    顏常清更傾向於後者,以目前的情報來推理,就合適不過。


    她表麵看警惕心強,不好接觸,也不善於對他人表達善意,這是性格上的某種缺失,應該與自身的經曆有關。


    但實際上她外冷內熱,在逐漸相信自己後,願意坦誠相待。


    顏常清能注意到她才是為了毀滅森林而來的存在,純粹是因為她說出了【生態】兩字。


    這並不是個常用的名詞,既然能從她嘴裏聽到,證明她極有可能與森林的【生態】息息相關,甚至便是為了矯正這一點而來到這片森林的。


    “遺忘之地相當於世界的垃圾回收站,不需要的東西最終都會流向這裏,它們會被世人遺忘,逐漸消逝。”


    “可一旦這裏成了安定所會怎樣?”


    蓮望著這裏的樹木,藍色的光芒讓她低垂的眼睛發著亮光。


    “這裏的生命將不再被遺忘,它們反而會成為永恒的禁忌,無法忘懷也無法被人提起。”


    “承載世界負麵之地會產生回流,世界遲早會產生反噬。”


    “遺忘之地雖然世人大多不知,但是也有族人專門管理此地。”


    “當他們意識到這裏發生重大的變化時,便製造了一個專門清除【汙穢】的工具。”


    “而那個工具——”


    蓮指了指自己,麵露自嘲之色。


    “就是我。”


    果然——


    蓮的說法與顏常清的設想相同,遺忘之地一旦缺少了自身的機能,便會給世界帶來不良的後果。


    “那你最後會怎樣?”


    對於顏常清的問題,蓮的臉上沒有絲毫情緒:


    “我也會成為遺忘之地的一份子,黑暗將會成為我的歸宿。”


    “我會被世人遺忘,不過我本來就是工具,即便被遺忘了對族人來說也不痛不癢。”


    “我按照族人的命令,將這片森林的【汙穢】全部埋葬。”


    “一切都順利的落下了帷幕。”


    “無盡的黑暗淹沒了我,我分不清日夜,也不會死亡,隻能在黑暗之中徘徊。”


    “族人不會記起我的事,哪怕記起了也不會冒著危險來到遺忘之地來把我接回去。”


    “我本以為我將會在黑暗中與孤獨終生為伴。”


    “然而,奇跡再次發生了。”


    她的眼裏終於染上了幾分色彩,閃閃發亮。


    “在黑暗之中,一道藍光忽然照亮了我眼前的路,世界不再隻有黑暗,還有光明。”


    “那一刻我竟覺得那光似乎有溫度,心中有了依靠,不再彷徨。”


    “星星之火。”


    “本應該在未燎原之前滅掉的,這便是作為【工具】的我的使命。”


    “然而,這次我沒有選擇這麽做。”


    “我雖然是工具,但同時是遺忘之地的一員。”


    “我曾經完成了作為工具的使命,這次我也想為了自己而活。”


    “隨後在漫長的歲月中,我看著黑暗之中的藍色小樹苗茁壯的成長,逐漸再次長成了森林的規模。”


    “無數的生命也重新在這片森林裏孕育,逐漸發展成這個規模。”


    “這些年來,我千方百計遮掩這裏的生機,就是為了不讓族人再次發現森林再次複蘇。”


    “隻是我沒想到的是,我等來的不是族人的再一次清剿,而是如今可怕的魔影。”


    “它對森林的侵蝕速度,比我這種專門為清除【汙穢】的工具還要強上數倍。”


    “而且我能感覺到,魔影身上的死亡氣息非常濃重,一旦被它徹底侵蝕了森林,森林將會徹底死去,再也無法生長。”


    “不僅如此,這裏會化作魔域,將黑暗擴至世界。”


    蓮說到這裏,身體卻是有些微微顫抖。


    “你能聽到森林的哀嚎嗎?”


    “我每天都能聽到,無時無刻,我絕不能容忍這種事情。”


    “森林給了我第二次重活的機會,它就像我的母親一樣。”


    “所以我一定要阻止它,如果我的情報能幫助你們幫我打敗那個怪物,我不會吝惜。”


    “現在輪到你告訴我了,你們真的能贏過它?”


    麵對蓮的質問,顏常清並沒有信口開河,隻是想了一下說道:


    “我不確定,老實說這個怪物確實很棘手,目前我們光是從它手上逃脫就拚盡了全力。”


    蓮咬了咬嘴唇,顯然有些失望。


    “不過也未必行不通,至少你的箭能傷到它,這是一個不錯的突破點。”


    “關於它的情報實在太少,如果能找到更多的信息,或許就有辦法對付它了。”


    “我現在能向你保證的隻有一點,我會盡力去幫助你。”


    “相對的,我也需要你毫無保留的協助我。”


    “成交?”


    蓮抬起頭看向顏常清,他的表情依然很穩重,眼中卻帶著躍動的火苗,就如同森林裏的生命之火一般,充滿旺盛的生命力。


    “成交。”


    蓮答應了下來,雖然她一度對眼前這個男人保持警惕,但這兩天的接觸來看,他身上確實看不出有半點【汙穢】。


    似乎有某種神秘之光藏在他的身體之中,看起來十分神聖,這種人不可能會是魔影的爪牙。


    事到如今,她已經別無選擇,隻要有一絲希望,她也要親手抓進手裏。


    …………


    第三天很快到來。


    顏常清先是來到李湘玲所住的地方。


    “還有一個蓮。”


    李湘玲的話,讓顏常清有些愣神。


    “我本來想告訴你的,沒想到你已經知道了。”


    顏常清的眼神變得古怪了起來,


    “可是你是怎麽知道的?我很確信沒有人跟蹤我,蓮也避開了其他人,她的存在應該除了我以外沒人知道才對。”


    “嗯?”


    李湘玲也有些懵。


    “不是,另一個蓮不是被另一個七人小隊保護起來了嗎?”


    “他們應該比你更清楚呀。”


    兩邊的齒輪微妙的錯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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