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陶成霖將車鑰匙給了傅可,就拉開了後座的車門。 傅可開著車,喻近期坐在副駕駛,後座上是兩個長輩。 她握著方向盤,一直沒敢看內視鏡,很怕跟萬柔來了個對視。 但即使是這樣,她似乎也感受到了萬柔的目光。 帶著審視,帶著探究。 傅可咽了下口水,拐過一個路口後,她覺得自己不能這樣慫下去了,開起了口:“萬阿姨,第一站您想去哪兒?” “隨意。”萬柔的聲音不重,有些輕。 傅可抿了下唇,又問起了陶成霖:“陶姨,您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我都行。” 喻近期這時候出來幫傅可的忙:“去粒子公園吧。”她笑了笑,“看看我媽的棋友還在不在那邊。” 傅可一下想起來了:“萬阿姨下象棋一直都很厲害。” “是的。” 這些話都是喻近期回答的,車內不算很安靜。 傅可知道喻近期這是在幫自己的忙,一路非常配合。 萬柔的興趣愛好不多,但象棋是其中一項。 傅可以前就很佩服,因為萬柔的棋技很高,在小區這邊都沒有敵手的。 看起來非常溫柔的萬柔,但一開始玩起了象棋,就像遊戲人物開了大似的,殺對手片甲不留。 陶成霖故作驚訝:“柔姐,我才知道你玩象棋玩這麽好。” 傅可極其捧場:“陶姨,我以前圍觀萬阿姨下象棋,對手都被虐得哀嚎。” 作為話題主角的萬柔,終於聽不下去了:“誇張。” “媽,可可說的一點兒也不誇張,你下象棋是很厲害。” 傅可的音量拔高了一些:“是啊,萬阿姨,我記得之前還辦過小區的象棋比賽,你是第一名呢。” 萬柔望著窗外,抿著唇沒有說話。 她臉上有了歲月的痕跡,天光映在她的眼裏。 傅可將自己的聊天技能拉滿,直到停了車,才安靜下來了許多。 粒子公園是這個城區最大的一處公園,離她們之前住的小區不遠,拐過兩個街角就能到。 隻是現在家沒有了,也不能回到小區,來粒子公園是個很不錯的首選。 在這裏的回憶的確很多。 傅可和喻近期之前也老是來這裏玩,在這裏也認識了不少的朋友,隻是大家後來都沒有再聯係。 今天周六,天氣不錯,適合出來走走,來到粒子公園的人不少。 這裏不需要買票,兩旁有較為寬闊的門口。 即使現在沒有下雨,但傅可和喻近期還是拿了傘。 萬一途中就下起來了呢? 公園的噴泉附近的人要多些,尤其是小孩,有的還在挑戰著泉水,在底下跑來跑去,一旦不小心被淋到了,就會挨頓罵。 而從他們的動作來看,這樣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幹,這樣的罵也不是第一次挨。 陶成霖指著那些小孩,看向喻近期和傅可:“你們以前這麽玩過嗎?” “沒有。”傅可搖搖頭,“我跟小魚以前很安靜。” “安靜?”萬柔的反問就是反駁,她看著傅可。 傅可咧了下嘴,她的眼睛很亮:“可能也沒那麽安靜。” 經過一路的叭叭叭,傅可的緊張被緩解了很多,起碼現在可以直視萬柔。 盡管還是會有些畏懼,但也不會像出門之前那樣。 傅可清了下嗓子,又說道:“這個噴泉大概是前兩年才造起來的,之前這一片都是花草,我們小時候沒有這個。” 陶成霖感慨:“你們啊,比我們幸福,我們小時候條件沒你們好。” 她們一路聊一路逛,空氣中有淡淡的花香。 走過了一段長亭,就看見了不少的人坐在石椅上認真地下象棋。 萬柔沒有多做停留,就路過了這一片。 傅可和喻近期對視了一眼,各自歎了口氣。 等走到了另一個區域,萬柔的聲音才又響起:“期期,你覺得你爸爸會下棋嗎?” “沒見他下過。”喻近期搖頭。 萬柔的嘴角上揚了一點,她頓住了腳步:“我是伯文的徒弟,他這一生就教了我,懷你的時候,我就拉著他教我下象棋,等我學精了,他再也不玩了。” 這個話題無疑是沉重的。 陶成霖也聽得有些愣住,她抬起手來拍了下萬柔的肩:“柔姐。” “小陶。”萬柔的笑容加深,“你不是好奇我為什麽沒見我玩過嗎?” “嗯,確實沒見過。”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答案還能是什麽呢? 肯定是因為喻伯文離世。 陶成霖一直都比較忙,在最初認識喻家的時候,沒有撞上過萬柔下象棋。 後來喻伯文就沒在了。 萬柔的象棋是自己丈夫教的,丈夫不在了,她不想玩也正常。 傅可也反應過來,她一聽萬柔提起喻叔叔就什麽都懂了。 喻近期的眉頭輕輕蹙著:“媽。” “期期。” “我不該再守著回憶了。” “我這次來雲城,就是想徹底跟過去的自己做個道別。”第104章 萬柔在這座城市待了很久, 滿打滿算有十五年。 最初是因為喻伯文的工作上的事情,就從京城來到這裏。 在來到雲城之前,萬柔對這裏並不了解, 但她也不忐忑, 因為喻伯文會在她身邊。 她有世界上最完美的丈夫, 也有世界上最可愛的女兒,去哪兒她都會很自在。 來到雲城當天,她才開始對雲城有了些好奇,等家裏不那麽亂了,她才開始想著工作上的事情。 萬柔自幼就學彈鋼琴, 之前在京城她就是某個高中的鋼琴老師,現在換了地方, 她不想再在學校待下去,於是去應聘了私人的鋼琴老師。 喻伯文總不讓她做家務,覺得她的一雙手很金貴, 但後來就不再堅持, 因為對於萬柔來講, 為了這個家庭做什麽,她都不會覺得有什麽。 她不是家庭主婦, 她有自己的事業,而且在這些年裏, 她教了不少的徒弟,就連自己女兒的鋼琴,也是她教的。 不過閑暇之餘她的很大的一個愛好就是下象棋,而是是在家外麵, 在家裏她從來不下。 有時候路上遇到了下象棋的老爺爺, 她就會有點走不動路, 過去看會兒,會根據情況來發出邀請。 這麽些年來,她幾乎沒輸過。 有不少人問她,是自學的還是有人教,為什麽會這麽厲害。 萬柔每次都會回答:“我老公教我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總會很亮,平時溫柔的神色多了得意。 他們夫妻恩愛,也跟很多夫妻一樣討論過誰先死去這個話題。 喻伯文的答案永遠都是:“那我先,你會長命百歲。” 萬柔就會反駁,扯別人的回答來。 比如有的人說希望自己後死,因為一個人待在世界上的感覺,太過苦痛。 喻伯文仍舊堅持自己的回答,萬柔覺得無趣,就再也沒有提過這個話題。 隻是誰也沒想到,喻伯文正如自己的回答那樣,先她那麽久地離開了人世。 喻伯文最後在醫院的那段期間,萬柔不止一次地握著他的手,希望他可以快點康複。 她說女兒已經從法國回來了,她說學生來看他了,她說家裏的花開了。 她說了好多好多,喻伯文有的能夠應一下,有的就沒回複。 直到他再也聽不見,再也給不了回答。 丈夫的死對萬柔的打擊很大,她瞞著消息,不讓喻青知道。 因為喻青不配知道。 在喻伯文走後,萬柔辭了自己的工作,成天成夜地待在家裏,哪兒也不肯去。 喻近期會回來看她,人在法國的時候,也會天天打電話開視頻過來,想要知道她的狀態她的生活。 麵對已經長大的女兒,萬柔努力想要展現自己很好的狀態出來,可喻近期回了國以後,她就不好再裝下去。 萬柔知道自己的心態出了問題,她去看了心理醫生,也開始吃起了藥。 可是她還是免不了有些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 她知道自己不該將女兒管得那麽病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