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這封信之後我就去問了軍部的朋友,根據各方麵的線索,我還原了老板被赦免、回到翡冷翠的過程。”阿方索把一疊文件夾放在唐璜和昆提良的麵前,“都是保密資料,明天早晨之前得還回去的。”


    “你怎麽就能搞到級別這麽高的資料?”昆提良伸手。


    唐璜一把把他的手拍落,“你看個屁!你看得懂軍部老爺們的官腔?阿方索拿出來不是給你看的,隻是告訴你他的消息是有明確來源的,聽他說就好了。”


    “哦。”昆提良就把手收了回來,盤腿坐在椅子上雙手懷抱,擺出認真聽講的模樣。


    “從四年前開始,我們就跟東方的夏國出於戰爭狀態。幾個月前,在東西方交界處的一處鐵路隧道,夏國和教皇國的主力軍為了爭奪那條隧道的控製權,發生了最大規模的戰役,死者超七萬人。盡管夏軍的死亡數字遠遠超過我們,但十字禁衛軍的損失也是非常恐怖的。那場戰役後,我國和夏國簽署了暫時的停戰協議,回複到和平狀態。”阿方索說,“這些你們可以從報紙上看到,想必都知道。”


    唐璜和阿方索都點點頭。


    “相比這些,你們更在意的應該是……熾天騎士團團長、有‘騎士王’之稱的龍德施泰特在戰役中忽然反叛,槍擊聖座的裝甲車‘阿瓦隆之舟’號,最後逃到距離前線不遠的馬斯頓城,在那裏被消滅的消息。”


    “黑龍會做這些事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昆提良說,“那家夥不是軍部和教廷最信任的忠狗麽?”


    “當然是有隱情的,即使是軍部的秘密材料,也不可能跟你講事情最真實的一麵。”唐璜說,“閉嘴聽!”


    “而老板的流放地就是馬斯頓,他在那裏隱姓埋名地上學。龍德施泰特被殺,是在一所名為‘馬斯頓王立機械學院’的學校,事後那間學校裏的上千師生中,隻有兩個幸存者……”阿方索緩緩地說。


    “一個肯定是老板!”昆提良大聲說,“還有一個是誰?”


    “凡爾登公主殿下,阿黛爾·博爾吉亞!”


    “哦哦,我怎麽把阿黛爾忘記了呢?老板沒事阿黛爾肯定就沒事!”


    “那你有沒有想過另一個問題,為什麽在整個學校全滅的情況下,沒有人保護的老板卻能保護著他妹妹活了下來?”


    昆提良愣住了,他確實沒想這個問題。


    “這是我得到的情報中最不能確定的一條,”阿方索說,“在當晚,有人聽見燃燒的火場裏響著沉重的腳步聲……鋼鐵的腳步聲!”


    “他……再度穿上了熾天使!”唐璜忽然明白了,“在他穿著熾天使的情況下,這世上沒有人能夠殺死他!”


    “是的,我們不知道那個夜晚發生了什麽事,但騎士王死了,熾天使卻複活了。”阿方索低聲說,“在這種情況下,老板被赦免了罪行回到翡冷翠。因為不啟用他的話,熾天使就再也沒有希望了,龍德施泰特反叛的時候,摧毀了所有同行的熾天使!”


    “這不很好麽?”昆提良說,“樞機會那幫老混蛋不得不重啟老板了,我們就跟著老板幹?”


    “幼稚,”阿方索麵無表情,“經過之前的那些事,無論是博爾吉亞家的老人還是樞機會還會繼續信任老板麽?他們要用的隻是老板的能力,卻不會信任他的心。用完之後,他會被一腳踢開。為了控製他,他們還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把老板的妹妹嫁給查理曼王國的王子克萊德曼。”


    昆提良沉默了幾秒鍾,忽然眼眥欲裂,“老東西們……是想找死麽?阿黛爾,隻是個小女孩啊!”


    “是的,可這個世界上真正在乎那個小女孩的隻有一個人,不是你我,更不是樞機卿們,是老板。”阿方索說,“他母親死後,他所有的希望都在妹妹身上。正是因為妹妹,他才不得不重新為這個國家工作,但他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紅龍了。”


    “怎麽不是?我剛剛見過他,他長高了!他是個大人了!他比以前更強!”昆提良說。


    “不,”阿方索低下頭,用一塊絨布輕輕地擦拭那塊名為“蜘蛛巢”的指揮官腕表,“老板這個人,應該並不是你想像的那種完美的權力者,他的心底深處藏著的,隻是個小孩子。你誤以為他殺伐決斷,隻是他有時候瘋狂。”


    “瘋狂又怎麽樣?我們一無所有!我們不瘋狂就會死!”昆提良說,“阿方索你也上過戰場,頂著炮火衝過去的時候你不瘋狂!”


    “瘋狂和瘋狂還是有區別的,當年我們追隨他,因為他是英雄是希望,是教皇和博爾吉亞家力捧的紅人,人人都爭著效忠他,跟著他就會功成名就……可今天他隻是樞機會手裏的一件工具,追隨他就是跟他一起走死路。為了妹妹,老板當然可以不惜一切代價的,那是他的瘋狂,可你為什麽要像他那樣發瘋呢?”阿方索輕聲說,“那個白色的信封,我們還是燒掉吧,無論裏麵是什麽都別看……那東西就像故事裏說的……是魔鬼的邀請。”


    長久的沉默,最後南部小子像是泄了氣的皮球那樣癱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著屋頂。


    夜很深了,熔爐裏仍舊翻卷著高溫火焰。唐璜和阿方索都睡著了,阿方索睡在工作台邊的靠椅上,唐璜則占據了角落裏的小床。


    至於昆提良,他坐在窗邊喝悶酒,呆呆地望著遠處燈火輝煌的富人區。


    三枚白色的信封還擱在爐火邊,誰也不想再去碰了。阿方索的分析很有道理,他們當初追隨的人如今已經是落水狗了,誰會追隨落水狗呢?


    唐璜微微睜開眼睛,看著窗邊的背影,他能理解昆提良的心情,聽完阿方索的分析,最受打擊的就是昆提良,因為接到那枚白色信封的時候,最開心也是昆提良。


    原本他們也算是在這座城市裏有身份的人,如今卻混得那麽慘。如果不是為生計所迫的話唐璜是不會去當賊的,他的拿手好戲是刺殺劍術,本該成為戰場上的刺客型英雄,在萬軍中刺殺敵軍主將什麽的。


    以阿方索在機械方麵的天賦,縮在這種破爛的工作室裏、給心懷不軌的客人製造殺人武器,也是太可惜了。至於昆提良,他最糟糕,他除了駕馭機動甲胄外別無任何天賦,隻能在酒店裏做侍者這種卑微的活兒。


    他曾經很苦惱地跟唐璜說,我工作的地方糟透了,我看著那些年輕的女孩子在酒店裏學壞,她們來的時候都不化妝,後來都學會化妝了,她們坐在闊佬的大腿上撒嬌,喝得爛醉如泥被闊佬們占便宜。


    可唐璜看起來滿臉羨慕,他說你那份活兒可真棒!如果我是你的話,那些漂亮姑娘在變成闊佬的小甜品之前早都被我舔過一遍啦,那些闊佬隻有吃我吃剩的!


    唯有這麽說才能讓這個南部小子繼續埋頭工作別想太多。


    他們已經不是騎士了,他們在這座城市裏沒有任何靠山,他們的人生還有汙點,因為是被軍部開除的。當年跟隨西澤爾的時候肆意張揚還結下了不少仇,仇人中有好些已經在軍部坐上了高位。


    他們曾想改變世界,如今他們長大了,才明白被改變的其實是他們自己。


    是唐璜教昆提良把新來的女孩推薦給闊佬的,這錢當然不幹淨,但在唐璜看來,你不賺別人也會去賺,最後那些從外省來的漂亮女孩都會一一淪陷在金錢的攻勢下,她們一個個青澀地來,煙視媚行地離開,便如台伯河的水。


    愛情?愛情在這座城市裏屁都不算!


    在這座用階級地位說話的城市裏,絕大多數人的一生從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若是公爵之子,你可以選擇借助家族的勢力青雲直上,成為威名赫赫的大人物,也可以選擇遊手好閑、錦衣玉食地荒廢人生,但無論選哪條路你都可以錦衣錦衣玉食;你若是賤民之子,就隻有卑微地度過你那可笑的人生,榮耀和夢想不屬於你這種人,漂亮的女孩們也不屬於你,你死後會被葬入無名公墓,連塊墓碑都沒有。


    除非你得到機會……他們曾經遇到過,那個機會名叫西澤爾·博爾吉亞……


    唐璜望著漆黑的屋頂,漫無邊際地回憶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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