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歡捕捉到了她情緒的變化,問:“怎麽了?”“我告訴你這些,不是想幹擾你,”南泱眉頭鎖得更緊,“你以前什麽樣子,以後還是什麽樣子,不必因為我改變什麽。如果你因為我而不去做想做的事,我才會難過。”輕歡愣了愣,隨即忍不住一笑,捏了一下南泱的手:“笨。”南泱別過頭去,閉上嘴看窗外飛掠的風景。跟拍她們的vj從包廂裏出來了,扛著攝像機看了她們一眼:“咦,兩位老師是在等我麽?”兩個人中斷了對話,想起自己還有遊戲任務沒有做完,便先轉移了注意力。她們還是按照原來的想法,去火車頭那邊看看祁軼和明晚澄,沿途順便把懲罰做了,想來要二十個投票應該也不是什麽難事。軟臥車廂兩頭都堵著些來看熱鬧的旅客,要不是列車員攔著,他們估計能直接拉開白靳秋和岑子妍的包廂門進去觀光。白靳秋和岑子妍畢竟是人氣最強的一組,來看她們的不在少數,輕歡和南泱穿過去的時候有點費勁。明星離普通人比較遙遠的時候有人氣高低之分,就像擺在櫥窗裏的工藝品,人們看著她們還會端著架子品頭論足,端著下巴表達自己的喜惡。可是一旦明星近距離地走在了身邊,人們的激動與興奮就與人氣、喜惡再無關係了,不管他們喜不喜歡這個明星,他們都會產生窒息般的眩暈感。或許是因為這種強烈的不真實會給人帶來一種變態又浪漫的滿足,讓他們恍然驚覺,原來,這些活成平麵的人真的和他們呼吸著一樣的空氣。所以縱然軟臥車廂周圍都是白岑的粉絲,但南泱和輕歡經過的時候,女孩子們也都瘋了一樣地抽搐著五官,舉著手機一頓狂拍。南泱和輕歡穿過去,走遠了,她們也下意識跟了一小段,但很快就又意識到自己真正想看的人,一溜煙的又跑回軟臥車廂口等著了。一路過去,大部分旅客其實都老老實實地待在座位上,大家各自有各自忙碌的事,況且多的是獨自出行的人,獨行的人是不能輕易離開自己的座位和行李的。輕歡的國民度比較高,所以她找一些年輕的男生和女生幫自己投票,哪怕那些年輕人不粉她,也八成都認識她,樂嗬嗬就給投了,還能要個簽名或合影。南泱一直沉默地跟在她身後,緘口不言。很快,二十個投票就要夠了。她們找到祁軼和明晚澄的時候,那兩人正在和路人一起玩你畫我猜的遊戲,應該是她們被分配到的第一個任務。看到南泱和輕歡過來,明晚澄被擠在硬座角落裏的小身板恨不得蹦起來,連連招手:“師父,老祖,你們終於來看我們了!”硬座的環境確實要糟糕很多,這裏人員過於混雜,密度也大得可怕,滿車廂亂七八糟什麽味道都有,腳味、汗味、塑料味,就連最尋常的泡麵味,吸上一口也能瞬間辨別出紅燒牛肉、老壇酸菜、香菇燉雞等數十種類別。空調好像並不足以稀釋這些味道,尤其是為了看一眼明星而密集的人群湧在一起,跟下餃子一樣,湯裏都是麵糊的渾濁。雖然明晚澄是新人,祁軼又是個圈外的,但架不住她倆在先行版裏卓越的表現,現場吸了好大一波五三cp粉以及祁軼的鬼故事粉,大家都知道了明晚澄在備戰高考,有幾個好心的學生粉絲還送了自己的輔導材料給明晚澄。明晚澄坐靠窗的位置,祁軼坐她旁邊,桌上摞了一遝來自好心人的輔導書和卷子。周圍坐滿了旅客,那人頭湊在一起,光是看一眼就讓南泱開始感到不適。祁軼笑著說:“哎,來來來,你們坐下。要不要和我們玩一局你畫我猜?玩完了以後,剛好能一起去餐車吃飯。”對麵的旅客主動讓出了兩個位置,南泱看著那皺成一團的座椅罩子,眉頭微蹙。輕歡知道她在意那些不平整的東西,於是先走過去撫平,才拉南泱坐下。“你想玩麽?”輕歡支著下巴問身邊的南泱。南泱麵無表情地搖了搖頭。“那不玩了,”輕歡由著她,“小軼,你們也玩累了,聊會兒天吧。”“行,聊會兒天。”祁軼笑眯眯地收起了桌上的紙筆,看明晚澄也興致勃勃地湊過來,眉尾一挑,“阿澄,任務做完了,你該幹什麽去?”明晚澄一愣,“又、又要寫卷子?”祁軼的眼神不言而喻。明晚澄長長地歎了口氣,拽過一旁的一張語文卷子,就著玩你畫我猜的那根筆低頭寫了起來。看來她已經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祁軼叫她去寫,她都不會再反抗了。“你們剛剛從臥鋪那邊過來的?”祁軼問輕歡。“對,半路還找子妍玩了把鬥地主,”輕歡沒有說起和白靳秋鬧的那點不愉快,周圍人太多了,況且就算人少,她也不會和朋友置喙這種事,“剛剛從包廂出來,就往你們這兒坐下了,這環境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底啊。”明晚澄插嘴道:“我們一會兒去找子妍玩吧。”輕歡頓了頓,思索片刻,隱晦地說:“阿澄,別去打擾她們。”明晚澄小人精似的,輕歡都這麽說了,她馬上改口:“那我們一會兒去你們臥鋪轉轉。”“你不嫌遠就來唄。”輕歡笑了笑。她們又隨便聊了些有的沒的,周圍比較嘈雜,很多人的聲音都在耳畔湧動,路人對準這邊的手機和閃光燈連成一片。南泱強忍著身體對這種環境的反感,默默地望著窗外發呆。不知什麽時候,天邊已經出現了晚霞,夕陽像個圓乎乎剛煮好的雞蛋黃,幾片白雲零星地灑過去,仿佛沒摘幹淨的蛋殼。時間差不多了,vj接到了pd的通知,讓她們前往餐車吃晚餐。餐車被臨時清了半個場出來,為了在周圍固定拍攝架和多台機位,也為了她們在用餐時不被突然跑過來的粉絲打攪。幾個人過去的時候,白靳秋和岑子妍已經在那裏坐著了。餐車都是四人座,所以在旁邊,導演組又加了兩個座位,好讓她們六個人在一張桌子上坐下。這樣會有一點擠,不過也更集中,方便拍攝。岑子妍看上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很想要和輕歡再道一次歉,但又怕自己主動和輕歡說話,白靳秋又要為難對方。輕歡看得出她的想法,衝她點點頭,示意自己都明白。南泱和白靳秋才嗆過,導演組其實是有點擔心她們湊一起又要吵起來的。可是兩人本就是沉靜的性子,隻要白靳秋不針對輕歡,南泱根本就懶得開口。而隻要輕歡不去招惹岑子妍,白靳秋也根本就不會主動找茬,她沒有多餘的精力分給這種無聊的事,她的腦子裏隻有岑子妍一個人。餐前導演組又引導她們做了個小遊戲,不過大家餓了一天,基本也沒什麽心情再做遊戲,快快應和完就結束了。飯菜端上來,桌上也很安靜,沒人聊天。pd在一旁有點發愁,不知道這一段在正片裏要怎麽剪才好。吃到一半,南泱忽然放下了筷子,不緊不慢地站了起來,指尖在明晚澄麵前的桌子上敲了敲,“跟我來。”明晚澄嘴裏含著一塊雞腿,呆呆地抬頭:“唔?做什麽去?”“……上廁所。”輕歡也放了筷子,主動說:“我陪你去吧。”“不必,你吃你的。”南泱卻拒絕了,再次看向明晚澄,“你跟我去。”明晚澄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麽事,馬上咽下嘴裏的肉,匆忙拽了一遝紙巾拿在手上起身,跟在南泱後麵,朝輕歡師父擺了一下手做安撫。南泱到了車廂銜接處,卻並沒有進廁所,而是拐進了上下車的那個小空間裏。這是一處凹進去的隱秘所在,隻有在接近這裏時才會注意到這原來還能待人。南泱走到那裏,瞬時卸了渾身的力,胳膊肘抵在了牆壁上,向明晚澄抬起了手。明晚澄會意,馬上將手裏那一厚疊紙巾遞給了她。南泱把厚厚的一疊紙巾捂在了口鼻處,眼睛緊閉,睫毛伏在眼瞼上不停地顫抖。沒過多久,厚厚的紙巾就全部染成了血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