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讓郭靖和黃蓉繼續培養他們的感情,我們知道這要很長的時間。千萬不可以相信我們某位憤青說的話,把女孩整上床的難度完全不同於讓女孩徹底愛上你,前者大概是七八年有期徒刑的難度——這個法律係的歐陽克很熟悉並且可以解釋給大家聽,而後者則是終生監禁。


    我們還是稍微留神看看在汴大校史上曾經濃墨重彩地書寫了一筆的憤青自己。


    令狐衝本來沒有那麽憤青,他除了高中的時候偶爾以非議大宋朝廷要員為樂,曾經嚇得老師小心肝撲通撲通亂跳外,還沒有慷慨激憤到以為舉世皆濁他獨清。可是後來在開學第一天就被以侯通海隊長為中心的校警隊抓獲,此事深深影響了令狐衝的自尊心。當時侯通海也沒什麽時間仔細給令狐衝定罪,黃蓉在的時候,侯通海有限的注意力多半用於看黃蓉了,黃蓉離開了以後,侯通海才開始思考怎麽處理令狐衝。根據黃蓉很好看的臉蛋和身材,侯通海拍拍腦袋就得到了結論。於是他語重心長地對令狐衝說:“年輕人做一點這樣的錯事也是難免,不過你也不能一邊欺負女生一邊還欺負少數民族同學吧?”


    令狐衝當即暈倒。他立刻聯想到的一幅畫麵是他自己一邊獰笑著大踩郭靖的腦袋,一邊在黃蓉身上亂施祿山之爪,並且背後騰起代表魔鬼的熊熊火焰。或者我們可以用惡霸地主、民女、勞動人民這三個詞去取代令狐衝、黃蓉、郭靖。


    而且後來令狐衝發現真實的情況和侯通海的想象完全是相反的,自從黃蓉成了郭靖的女朋友,他們經常一起坐在令狐衝的床上吃飯。這很幹擾令狐衝午睡的習慣,因為黃蓉往往會拿拳頭隔著被子打他說:“令狐衝別睡了,別睡了,我們都沒地方坐了。”令狐衝覺得自己很受欺壓,可是他畢竟是比黃蓉大了一歲半的男人,所以他還不好意思說什麽。


    被侯通海扣了足足五個小時才放出來的令狐衝本來對郭靖懷有刻骨銘心的仇恨,可是等他進入宿舍後,發現郭靖每個星期打兩天的水而且經常帶領段譽打掃衛生,於是令狐衝就有點氣不起來。後來令狐衝感冒的時候郭靖很仗義地幫他打了兩天的水,從此在令狐衝500度的眼睛裏,郭靖無疑是所有青年的楷模。


    所以最終不能痛恨郭靖的令狐衝進行了深入細致地思考,他認為是校警隊侯通海的問題,而之所以校警隊素質低下並且經常拿耗子,自然是學校的領導們太糟糕,而學校的領導們的糟糕還得歸結於製度問題。就這樣,令狐衝心裏忽然豪氣和怒氣一樣勃發,發誓要當一把學校製度改革的先驅。


    楊康有一陣子老看令狐衝在窗前眺望並且慷慨握拳,他那時候還不知道令狐衝準備大鬧天宮,隻對郭靖說:“看令狐衝,有點美猴王的意思吧……”


    痛定思痛之後,令狐衝發現他麵臨著一個小小的問題。首先,令狐衝雖然讀書不少,但是絕非什麽當權派,而且他也沒有任何自信要用尼采的超人哲學去說服侯通海。其次,那時候天下太平,不能像當年太祖趙匡胤那樣立馬陳橋兵變搶班奪權,校園內除了令狐衝自己,剩下的不穩定因素就隻有蓋理科樓群的民工兄弟,令狐衝同樣沒有自信說服他們和自己站在同一戰線上改革校園製度。


    所以在夢想天下大亂諸侯爭雄之餘,令狐衝決定先做一點事情證明自己的能力。


    在汴大的苑子裏麵,要想表現一下也不是沒有難度。汴京大學和隔壁的宋朝大學不同,校園裏麵沒有紅綠燈,所以令狐衝就沒有扶老奶奶過馬路的機會。而幫助女生搬教科書這種苦力勞動,一般悄無聲息地就被別的男生做好了,令狐衝從來沒有搶到類似的機會。往宿舍裏運木板搭書架的時候,令狐衝甚至發現自己連三輪都不如楊康蹬得好,不由得心情大喪。


    所以令狐衝發現必須先讓自己處在某一個能夠拋頭露麵的位置上,比如學生會組織部長,因為令狐衝體育常年不及格,不擅長任何文娛活動,甚至不是團員……所以令狐衝覺得組織部長這個頭銜還比較適合他。


    無奈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枉費令狐衝和級主任套了三五次近乎,媚眼拋了無數,年級主任硬是沒有看出這個有為青年的熱血丹心。


    俏眉眼終於是做給瞎子看了,令狐衝自己也漸漸懷疑起自己是否部長那塊料。汴大的任何一屆都是豪傑輩出,把東南西北的人精都塞進了這個首都郊區的小苑子裏。令狐衝一進校就發現他班上有三個兄弟有體育特長、兩個州府的文科狀元、還有一個號稱是名作家範仲淹的學生和全國作協會員,而令狐衝自己除了在高考裏勉強湊夠了上汴大的分數,就再也沒有什麽可吹噓的資本,這一點更令他有點自慚形穢。


    隻不過令狐衝畢竟是令狐衝,鴨子雖死嘴還是硬的。他決定幹脆和年級主任挑明說一次,如果不成也好徹底絕了這個心思。


    令狐衝還沒有鼓足勇氣衝到年級主任那裏去自薦,學生會主席喬峰找上門來了。


    喬峰是帶著小炒來的,喬峰說:“哈哈哈哈,令狐衝?找你有點事情。”


    令狐衝受寵若驚地吃著喬峰的小炒,看著他以一種大灰狼看小紅帽的眼神看著自己,心裏不由得發毛,不知道係裏的老大準備把自己怎麽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老在校園裏搗騰電腦的喬峰肯定比他有錢,而且令狐衝又不符合“奸”的條件。


    “嗨,求你個事情……”喬峰堆起笑容說。


    令狐衝聲音都顫了:“什麽事情?”


    “你們班缺個班長,”喬峰很為難地抓抓腦袋,“你們級主任交給我張羅,實在他媽的是找不到人了,你就拉我一把吧!"


    “這……”令狐衝抓抓頭。


    喬峰濃眉一皺滿麵是苦,恨不得從眼睛裏擠幾滴眼淚出來,就差袖子一撣給令狐衝行三拜九叩的大禮了:“兄弟,幫幫忙,幫幫忙,就湊合一年,明年我保證找個人替你。班長這東西,就是個樣子,你不想幹事絕對沒事情,混混就過去了。唉,級主任那個丫頭純粹欺壓勞工,催得我腦袋都快炸了,水深火熱的,你不至於見死不救吧?”


    在苦大仇深的喬峰麵前,令狐衝終於沒能狠心推辭。


    令狐衝是個心比天高的人,雖然在汴大校園裏心比天高的人絕對比三條腿的蛤蟆多出很多倍,但是令狐衝是尤其心高。他是真地相信大宋如果由他出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話一定會立刻騰飛,十年超越金國,三十年滅掉蒙古,至於西夏回鶻,如果他們按時朝貢,令狐大人會考慮放他們一馬。所以對於令狐衝,班長這個職位確實有些委屈了,本來他是很想“婉辭”的。


    可惜,來請他幫忙的是喬峰。


    令狐衝不會忘記自己在汴大派出所的半天時間,雖然嘴硬,不過那是他一生第一次和類似班房的地方打交道。


    和侯通海鬥智鬥勇,磨了大半天的嘴皮子後忽然回頭,令狐衝心裏湧上了一陣驚惶。他忽然發現黃昏了,藏了一天的太陽在黃昏時候露了頭,嵌了鐵條的窗戶外滿是夕陽的血紅色。這種血紅色如此凝重沉鬱,讓令狐衝莫名地惶恐起來。


    他開始不停地回頭往後麵的窗戶看,看外麵隱隱約約的人影經過,下課的學生們騎車去食堂,那些都是自由的人,而令狐衝背後的窗戶上卻嵌著結實的鐵條。


    侯通海還在滔滔不絕,一種絕望在令狐衝心底悄悄地滋生。他不認識這裏的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會幫他,他甚至還沒有報到,而看上去侯通海根本沒有放他走的打算。從遙遠的嶺南毫不容易考到汴大,他預期四年的大學生活也許在一天裏就結束了?當時他離國際政治係報到的地方隻有一步,可是國政係還會接收他麽?


    各種繁亂的想法在他的腦海裏亂竄,無助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直到一個人推開了派出所辦公室的門。


    “侯所長,”沒有眼鏡的令狐衝看不大清楚,不過進來的男生似乎是給侯通海遞上了煙,“我是國政學生會的喬峰,我來您這裏領人的,我們係老師現在都下班了。”


    令狐衝愣住了,最後來救他的竟是那個幫郭靖的高年級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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