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在黑暗裏前進,青苔上的腳印時有時無,他們很難判斷自己走出了多遠,從偶爾一見的樹葉空隙裏,他們可以看見圓月已經高升,星漢燦爛。


    各種奇異的景象開始在他們周圍出現,在這裏陰冷的地方,各種樹木和花草瘋狂的盛開著,從未見過的高樹上垂下巨大的紅色的花,花如同喘息般緩慢的一開一合,花蕊中流淌出的汁液落在地上,似乎又強烈的酸性,立刻把青苔燒黑了一點,而渾身豔紅色的鳥兒倒飛在樹間,時而懸停在那裏以紅色的眼睛冷冷的注視著這些外來的人,足有半人長的蜈蚣卻若無其事的在馬蹄邊繞過,尾巴上手指上的毒鉤搖擺,而各種各樣的蛇則在樹枝和葉子後一閃而逝,有的手腕般粗,有的像是一根筷子。一匹馬已經倒閉在半路,當他們路過一顆樹下的時候,仰頭看見無數青色的蛇纏在樹枝上,一條挨著一條,怕是有數千條,整顆樹便是這些青色細蛇的家。人們打起雨傘小心翼翼的經過,可還是有一條蛇從半空裏羅了下來,它落在一匹馬的背上,彈起來在馬背上咬了一口,而後極快的滑走。那匹馬又走了幾步,便痙攣著倒下。


    五個人沒有停下,把那匹馬背上的東西分裝到其他騾馬身上繼續前進。


    每個人都很累了,隻希望盡快找到紫血峒,無論那裏有什麽。


    商博良停下腳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終於……”通路的盡頭插著一支孤零零的火把,再往前是陰虎山高大的山壁,山壁上的洞穴裏麵漆黑,讓人覺得那山是活的,那洞穴是他張大了要噬人的嘴。


    馬幫最後的三個人、商博良、女人都站在那火把前,有人留下了這支火把,告訴他們這裏便是路的盡頭了。這裏也是界限,過去了,便是紫血峒的領地。


    “山洞。”彭黎低聲說。


    “她說紫血峒裏走路有回聲的時候,我已經猜到紫血峒是在山洞裏,我們這些天的路線沒有離開陰虎山,一直沿著這條山脈前行。”商博良看了一眼身邊的女人。


    “怎麽辦?”蘇青問。


    “主人已經知道我們來了,留下火把是引我們進去,”商博良說,“真有意思,從鬼神頭到紫血峒,從蠱母到蛇母,似乎每一個巫民主人都知道我們行蹤。在他們看來我們不過是走在他們為我們設的籠子裏吧?怎麽辦?”“既然已經是走在籠子裏,為什麽不進去看看?”彭黎舔了舔嘴唇。


    “是。”商博良微笑,上前拔起了那根火把。


    他們接近洞口,第一眼看見的是濃密的爬藤從洞裏往外生長,和他們以前所見的洞窟都不同,這個洞窟深處仿佛是植物生命的源泉似的,灌木、花草、大蕨,乃至於幾顆虯結的老樹,仿佛瘋了似的往外噴湧著生長,伸出洞口的枝葉像是一個巨大的花束插在漆黑的山壁上。無數蛇骨藤的枝蔓沿著山壁往四麵八方爬去,它們的須根摳進岩壁的紋理中,往上方和左右各爬出幾百尺的距離。它們的毒刺和巴掌大的葉片之間藏著小小的紅色花苞,豔麗如血珠。


    這是一片森然的碧牆,連山壁在黑中泛著黛青,像是浸透了幾千年的綠。


    “這該死的玩意兒也開花?”蘇青低聲說。


    “跟傳說的一樣,紫血峒是個很陰的地方,終年不見陽光,所以生的都是背陰的花草。可是就算是背陰的花草,也不能一點光不見,所以它們一股腦的從洞裏往外瘋長,來采一點光。”彭黎說,“騾馬留下,老磨開路,我殿後,所有人一起下去。”“從這裏開出路來不容易。”老磨猶豫。


    “就是外麵這一點,離開了洞口,估計就沒有那麽密了。”商博良說。


    老磨點點頭,抽出後腰的砍山刀,對著洞窟口一根手臂粗的爬藤砍下。他兩刀斬斷了爬藤,往裏麵行了一步,人立刻隱沒在無數的葉片裏。


    “跟上。”彭黎說。


    商博良點了點頭,按刀緊跟在後麵,拍了拍老磨的肩膀。


    一行人走在無數的綠葉裏,商博良前麵搭著老磨肩膀,後麵拉著女人的手,女人拉著蘇青,蘇青拉著彭黎,彭黎的手裏牽著繩子,繩子另一頭拴在外麵的一塊大石上。老磨的砍山刀起落,硬是從葉子和枝蔓中鑿出通路來,後麵的人看不見洞窟的壁,隻有無窮無盡的葉子從他們的臉上和頭頂拂過。


    老磨的背心已經濕透,每個人都感覺到自己所握著的手裏滲出細細的冷汗。


    “我們進了多深?”商博良問。


    “大概兩百多丈,”彭黎看了一眼手裏的繩子,繩子上有尺寸,“繩子快要放完了。”“我們一直斜著往下,這洞越來越深。”商博良說。


    最前麵的老磨忽然驚叫了一聲,砍山刀似乎脫手了,往很深的地方落下去,一路叮叮當當的作響。商博良反應極快,一把抓住他的腰帶把他抓了回來。老磨一臉的冷汗,氣喘籲籲。


    “怎麽了?”彭黎在後麵問,他所見的周圍都是瘋長的樹木,看不到前麵。


    商博良往前探了探,“前麵開闊起來了,可有個岔路洞口,一直往下。”五個人都從樹牆裏鑽了出來,彭黎手中有一支燃著的火把,便把其餘幾人手裏的火把都點燃了。五支火把照亮,前麵赫然是個極大的空間,灌木爬藤到這裏已經稀疏起來,洞口的幾株老樹到這裏隻剩下綿延的根係。它們的根虯結如龍,粗得像是成年漢子得大腿,貼著石壁延伸,最後長在了一起,根係爬到一處斜著向下得洞口,就直鑽下去。


    老磨得刀就是落進了這個洞口裏,他最先穿出樹牆,手裏沒有火把,眼前一摸黑,差點一腳滑下去。


    “媽的,好深的洞,差點害死我。”老磨罵。


    他一說話,周圍便有無窮無盡的回音,很久才靜了下來。商博良舉起火把看向周圍,可是火把能照亮的空間有限,他看不到周圍和頂壁。


    “接下來怎麽走?”蘇青問。


    “從這裏下去。”商博良指了指洞口,“所有東西的根都往裏麵爬,隻能說明一件事,那裏麵是水源。如果有人住在這個洞裏,肯定要住在靠近水源的地方。”“有道理。”彭黎點頭。


    蘇青猶豫的靠近洞口,他火把照亮的地方,隻是老樹的盤根以及蛇骨藤細細的根須,洞口往下似乎很深。蘇青試著摸了塊碎石,他往下踩了一步,要把碎石扔進去聽聽回聲。


    他腳下忽然一滑,落進了洞裏,他急忙翻身去抓那些老根,卻隻抓到一些蛇骨藤的細根。這些細根立刻被扯斷,不過延緩了一下他的下落,他努力蹬踏岩石,還是向著漆黑一片的洞口裏急速滑落。


    “媽的!”彭黎急了起來。


    商博良矮身摸了摸蘇青剛才踏足的岩石,微微吃驚。他伸出手給其他人砍,手上冷冷粘粘的,不知是什麽液體,透著一股陰冷的臭味,踩上去難免會滑倒。


    “我看蘇青剛才踩不住岩石,下麵可能都是這樣黏滑的。”商博良說,“總得下去看看蘇青怎麽樣了,我下去,大家在這裏等我。”“不,”彭黎攔住他,“到了這裏,一同進退,大家一去下去。”商博良看了一眼女人:“你可以麽?”女人哆嗦了一下:“我不要一個人留在這裏。”彭黎砍下一截繩尾,讓每個人都拴在腰間,把所有人串在一起,商博良打頭,他在最後。四個人摸索著老根往下爬去,和商博良的猜測一樣,這個洞的壁上無處不是冷濕黏滑的液體,腳下很難著力。不是那些老根,他們根本無法攀援。


    “下麵有火光!”商博良說,“蘇青大概沒事。”這個消息讓人們多了一點信心,再往下滑了一點,每個人都看見了火光。洞穴在這裏彎曲,有了一塊平坦的地麵,蘇青氣喘籲籲的坐在火把旁,看著從上麵落下來的同伴。


    “蘇青你沒事便好。”商博良在褲子上擦了擦手上的黏液,上去拍了拍蘇青的肩膀。


    “多虧下麵這些藤。”蘇青拍了拍身下,“否則不死也得斷腿。”他身下是些已經枯萎的老藤,粗壯的藤枝勾結起來,略有彈性,在他落地的時候久了救了他的雙腿。


    “路對不對?”彭黎觀察著周圍問。


    蘇青指了指那支燃著的火把:“那不是我的火把,我的火把滑下來的時候滅了。”所有人這才注意到那支火把荷他們在山壁前看見的火把是一樣的。


    “路是對的,至少有人想要我們這麽走。”商博良上去拔起了第二根火把。


    “還能走麽?”彭黎按著蘇青的肩膀。


    蘇青用力點了點頭,牙一咬站了起來。


    洞穴深處忽然傳來了風聲。風迅速的接近他們。女人驚慌的退後,男人們液臉上失色。那風來得太快了,換作在平地上完全不可想象,他們所在的這條洞穴直徑不到一人長,風在這裏的迅速流動帶起尖利的嘯聲,洞穴裏的空氣一瞬間都被抽空了似的。火把一瞬間全部熄滅,眾人呼吸艱難,勉強的撐著洞壁堅持。空氣源源不斷的從洞穴上方而來,又被抽向洞穴的深處,在平地上,即便海嘯來時的暴風也不過如此。


    轉瞬,風又變了方向,從洞穴深處而來,這次要緩和許多,隻是帶著微微的臭氣,令人聞了煩躁不安。


    “見鬼,可能是瘴氣。”蘇青捂住了鼻子。


    “我們得避開一下。”彭黎再次擦著了火鐮點亮了火把。


    “往前走,”商博良說,“前麵應該有路。”“瘴氣可不就是從前麵來的?”老磨臉色難看。


    “就是因為所有東西都從前麵來,才更有趣,水、火把、風、瘴氣,裏麵到底有什麽呢?”商博良看著彭黎。


    彭黎點點頭:“老祁說的,進山不見虎,總要摸個虎崽子走。怕什麽?哪裏是死路,哪裏是活路,撞出來!”五個人摸著岩壁往洞穴深處行進,所幸那樣詭異的風再沒有襲來。他們再魚腸般的洞穴裏轉折上下,唯一能安心的是老樹和蛇骨藤的根一直跟著他們前進,平鋪再腳下仿佛一條天然的路。


    前麵再次有火光閃動,五個人都加快了步伐。他們逼近的時候,看見岩壁下方一個幽深的口子,裏麵是漆黑冰冷的地下潭水,潭水邊插著一支孤零零的火把,和前兩次的一樣。老樹和蛇骨藤的根像是找到了家鄉似的,一股腦的全部探進那口深潭裏,粗細不勻的根須飄浮在水中,倒像是海裏動物的觸手似的,輕輕搖擺。


    “是叫我們……潛下去?”蘇青的臉色難看起來。


    漆黑的潭水顏色忽然變了,變為令人心醉的翠綠色,那是一群發著碧光的魚悠然的在水下遊過。商博良捧了一捧潭水,潭水到了手心裏又是清澈透明的,沒有一點顏色。


    商博良遲疑了一下,含了一口,點了點頭:“沒有什麽異味,是幹淨的水。”他轉向女人:“如果你來過,你應該走過這條路,你一直沒說話,為什麽?”女人搖頭:“我來的時候,雙手抱著膝蓋被捆起來的,最後一段路是一個男人扛著我,所以我自己沒有走路。但是我們確實走了一段水路,我聽見了水的聲音。”“水路和鳧水可不一樣。”蘇青說。


    “一樣的,她進出是在二十天潛,那時候還沒有下那麽久的雨,這裏那時候該是一條地下河,河水不滿,可以涉水而過。現在連著下了那麽多天的雨,地下河漲了起來,就變成了深潭。”商博良說。


    五個人默默的對視,商博良把手伸進水裏,水寒得刺骨。


    “好了,就這樣,誰先下?”彭黎做了決定。


    男人們都不善於鳧水,互相看著彼此。沉默了一刻,商博良站了起來。


    “我下去。”女人先說,“我遊泳還是好的。”商博良看了女人一眼,點了點頭:“也好,我們前麵需要一個領頭的,善遊泳得,跟著那些魚兒遊,找到換氣的地方便停下,帶大家換氣,後麵的人一個接著一個拉著繩子,就不會丟了。這裏麵不知道有沒有支流,遊到支流裏,就是死路一條。”女人點了點頭:“我會小心,我閉氣鳧水能遊上幾百尺。”“我知道。”商博良淡淡的說。


    女人愣了一下,臉色微微變了變。


    五個人依次連好了繩子,每兩人之間的繩子足有二十尺長,太短的繩子會在有人下沉的時候把周圍的人都拖累死。


    彭黎把一柄刀遞給女人:“商兄弟跟在你後麵,如果他沉下去你就割斷繩子,我們五個人,終要遊一個人見到蛇母!”商博良輕輕的笑笑:“這不是我們最初決定要來這裏的原因吧?可是現在不知道怎麽的,我也覺得我要見到蛇母,對得起那麽長路的辛苦,心裏希望沉下去的不是我。”“上了戰場的人隻知道往前衝,當你看見兄弟們都倒下去,你什麽都不會想。可也許往後縮的人反而能活得長,”彭黎低聲說,“可往前衝的時候,誰想為什麽要衝?隻是有個事得去做罷了。”“說得好。”商博良點點頭。


    女人雙手的袖子打上結,把紗裙的兩擺提起來,在大腿兩邊也打上結子。她在身上澆水摩擦著準備,男人們默默的看著她濕透的紗衣裏身軀曼妙,靜靜的沒有人出聲。


    “商公子,謝謝你的衣服。”女人把褪下來的長衣還給商博良。


    商博良點點頭,把長衣紮在腰間:“我跟在你後麵。”“我要是沉下去,商公子也會割斷繩子的吧?”女人輕聲說。


    她返身,輕躍入水,翩如遊魚。


    商博良沉默了片刻,跟著入水。男人們跟隨在他身後。


    水中事漆黑的一片寒冷,無數冰針刺在全身的每個毛孔裏,耳邊隻有永無斷絕的水聲,眼前極遠的地方,閃著熒光的魚群娓娓遊動。多數地方水一直漫到洞頂,每遊出幾十尺,女人便會找到可以換氣的地方,幾個人一起浮出水麵短暫的呼吸,很快就要繼續沉下去追逐魚群。


    流水和寒冷迅速的抽幹著人身體裏殘餘的溫度和力量,魚群的熒光越來越遠,到了最後,能夠停下來呼吸的時間越來越短。往往隻是吸一口氣,就要再次沉入水中去追趕。


    女人遊得塊,五個人之間得距離越拉越遠,到了最後,除了能夠摸到腰間的繩子,再也沒有什麽證據證明這裏還有別的人存在。


    沒有誰能幫誰,在這裏便隻有自己一個人。


    商博良已經記不得換了多少次氣。他的意識有些模糊,隻感覺到肺裏的空氣越來越混濁了,一股氣使勁要從嘴巴、鼻子和耳朵往外竄,巨大的壓力壓得人胸口劇痛。他覺得所有的血都湧上了頭部,太陽穴邊的血管不停的跳。


    他使勁去抓前麵的繩子,想要女人趕快找個可以換氣的地方停下來。


    他抓到了繩子,可是不敢扯。他忽然想也許他扯了女人會誤以為他堅持不下去了,那麽女人是不是會割斷繩子?於是他就要在這裏慢慢的沉到不知多深的地方……商博良忽的微微的笑了,他忽然發現原來到最後的時候自己也是怕死的。


    他笑的時候那股氣終於從嘴裏噴了出去,伴隨著冰冷的潭水嗆入他的氣管。窒息的瞬間,人卻有一種被釋放的快意,胸口不再疼痛,冰涼的感覺一直延伸到肺裏。


    他往下沉了下去。他仰起頭看著上方的水,隻有漆黑的一片。


    漆黑裏傳來淡淡的香味……是草原上新下了雨……還是少女們在鐵鍋裏煮沸了馬奶……或者頰邊胭脂的香味……她的頰邊曾有胭脂麽?商博良記不清了。可他還記得她的笑容,像是花盛開在白色的光裏,一瞬間,便即凋謝。商博良聽說過寧州有種花,隻在月光下盛開短短的一刻,你采到它,它便永遠維持著盛開的樣子,小夥子們穿越險山惡水去采它,因為采得了,便見得你守候的心。送給小夥子們喜歡的姑娘,姑娘們都會歡喜。


    可是經過許多年,那朵花還維持著最初最美的樣子,小夥子已經遠走他鄉,姑娘的灰已經埋在泥土下。


    “我就要死了啊。”他想。


    可是他不想動,太疲倦了,無休止的下沉。


    溫柔的暖意撲麵而來,環抱了他,隔絕了水的冰冷,帶著他迅速的上浮。兩個人猛地衝出水麵,商博良再次呼吸到了空氣,吐出了幾口水,喘息著清醒過來。女人抹開了粘在臉上的頭發,喘息著看著他。老磨他們還沒有跟上來,這個石隙裏隻有他們兩人。


    “撐不住了拉繩子,你們男人,總是不相信女人的。”女人說。


    商博良看著她的臉,笑了笑,不說話。


    “在這些男人裏,你對我最好,算我還商公子的吧。”女人又說。


    “不要冒險。”商博良低聲說。


    “什麽?”“不要試圖從彭黎那裏搶藥,你們做不到的,我知道你們要做什麽。”商博良看著她的眼睛,“不要冒險。”女人大口的呼吸著,溫暖的氣息直噴到商博良的臉上。兩人冷冷的對視,誰也不再說話。


    “可我雖然是個窯子裏的女人,我也想活下去。”女人低聲說。“而這和商公子有什麽關係麽?商公子說過,不能救我啊……”商博良默然。


    周圍水花濺起,老磨和蘇青也鑽了出來,跟著彭黎也露出水麵。


    “剛才怎麽了?感覺繩子往下墜。”蘇青喘息著問。


    “差點沉下去,多謝蘇兄弟沒有割繩子。”商博良虛弱的笑笑。


    “就算要割繩子,”蘇青冷冷的,“也會試著先救你一救。”商博良一愣。


    “走了這一路啊。”蘇青淡淡的說。


    “這樣遊下去,簡直沒頭了。”彭黎也不善遊泳,雙眼在水裏熬得通紅。


    “前麵有亮光從上麵透下來。”女人說。


    “你沒有看錯?”彭黎驚喜。


    女人搖了搖頭:“前方大概五十尺,也許更短點,一定是光,而且是火光。”“都還有最後一口氣麽?”彭黎大喝。


    所有人都點了點頭。


    彭黎拉開衣領,露出那裏的銀色蠍子:“大家都看到了,我沒有用這解藥。我要有心負大家,我已經吞下去了。”“讓我見到蛇母,”彭黎扣上領口,“便讓我死在這裏,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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