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我走出滿是錦繡羅琦的粉色廂房,那個韶華已逝的女人夫在床頭低聲地哭著。


    最後他問我商博良真的死了麽,我說他其實早已死了,隻不過是一具空空的軀殼,帶著那隻青玉色的瓶子飄零在九州之間,想要找一個地方埋葬那隻瓶子,和他自己。瓶子已經碎裂,他必然形神俱滅。她呆了許久,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嚶嚶地啜泣起來。


    我不知道她是哭什麽,也許是為了那個總是微笑的男人,也許是為了她自己。


    群玉坊是宛州最大的青樓,這樣的深夜,處處掛著大紅的綢緞,粉色的簾幕後歡聲笑語,脂粉和花露的香氣流溢到每個角落,紅燭高燒,照出一片春色暖人。


    我從那些裸露的肩膀和豐盈的胸脯中穿行而過,揮開了幾隻綿軟小手的拉扯,最後站在了老鴇的麵前。老鴇小心的把門掩上,把外麵的聲音隔開來,而後扯這衣角滿臉媚笑,坐在我的身邊。


    “喲,客人對我們的姑娘動了真情啊?”老鴇的聲音綿綿的,像是長姐似的關懷萬般,“那可是難得,其實那些年輕的客人哪裏懂得溫存,隻知道跟一幫沒心肝的小丫頭胡鬧,一個個猴急的。您看中的,雖然是年長一些,可那是見過大世麵的人啊,貼心,懂事。您贖回去,伺候您,可不比那些閑著就給你惹事鬧脾氣的小浪蹄子來的舒心多了?”她壓低了聲音,幾乎是貼著我的耳朵密語:“而且這年長的,別有一番妙處呢,您可是識貨的人啊!”“這裏是五百金銖,我想足夠了。”我從老鴇身邊退開,從衣袋裏取出一張大額的金票放在桌上,上麵有宛州江氏的朱砂紅印,可以在宛洲十城任何一家大金鋪兌現。


    我看出了老鴇臉上的驚喜,這個價格可以買下這裏頭牌的姑娘,而那個女人已經三十歲,她接客的價格還不到年輕女孩的一半,過不了多久,就不會再有客人願意在她衰老鬆弛的身上花錢了。


    “這個這個……客人可真是為情一字,不吝千金的好人,”老鴇就著燭火急切的鑒別金票上的印記,嘴裏念叨,“趕著我年輕的時候,怎麽就沒遇見這麽知心得體的好人啊?”“不是為情,是為了買一個故事。”“這……這是青陽國的金票!”老鴇忽的呆住了,她大張著嘴,臉上的神情說不出的驚詫。


    北陸的青陽國和東陸的燮朝,是敵對的雙方,沿著天拓海峽,蠻族的鐵騎與大燮天驅軍團枕戈待旦,正劍拔弩張的對抗。南北之戰一觸即發,海上的貿易也停頓了很久,而青陽國的金票在宛州也越來越少見了,隻有一些極大的商會還保有商路,會頒發極大麵額的貿易金票,用於和青陽國交易。


    “你去兌換這張金票就可以了,放她自由。我隻是一個寫書的人,剩下的,你不必知道那麽多,”我靜靜的看著她,希望她能讀懂我眼中的意思,“蠻族,東陸,真的有那麽大區別麽?”我走出群玉芳的時候,那個女人是否還在樓上哭泣?我抬起頭,看見天空中閃爍的繁星,想著商博良在雲州的天空下吹著嗚咽的紫簫,眉間帶著淡而又淡的喜悅,一襲長衣在風中飄如轉蓬。


    [完]=========================《商博良》在九州中的時間,地點和篇目時間:這個係列發生在敬德王(也就是姬昌夜在位的時候)二十一年到二十七年間,一共六年。《商博良》這篇其實是最後一個故事,敬德王二十七年,他進入了雲州的雨林。


    地位:和《縹緲錄》沒有直接的關係,但是其中有一個重要的人物是和呂歸塵、西門也靜密切相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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