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棟一席話,說得餘芹無地自容。


    這種場合,梁棟公然稱呼餘芹為‘餘副校長’其實也不算有錯,畢竟正牌校長就端坐上席。


    但這樣的稱呼總有種蔑視和挑釁的味道。


    餘芹雖然內心憋屈,被梁棟抓住了把柄,卻也無從反駁,隻能訕訕道:“我也隻是建議,並未‘強加’任何人,梁棟同誌不必亂扣帽子。”


    餘芹雖然是個女同誌,畢竟在官場浸淫多年,一個‘梁棟同誌’,就等於跟梁棟劃清了界限。


    同誌這個稱呼,是個很寬泛的稱呼。


    在兩年後的十八屆六中全會上,通過的《關於新形勢下黨內政治生活的若幹準則》規定:“黨內一律稱同誌。”


    如果是黨委任免幹部,被任免人姓名之後要加“同誌”二字,這裏的“同誌”特指黨內幹部,是“黨內互稱同誌”的體現。


    如果是行政任免,一般不加“同誌”,因為行政幹部不一定都是黨員。


    改革開放以後,黨內稱呼出現了不太好的幾種傾向:一是黨內稱呼官職化;二是黨內稱呼市場化,將市場經濟中對企業老板或高層管理人員的稱呼用到黨內生活中,如老板、老總等;三是黨內稱呼江湖化,像老大、老爺子;四是黨內稱呼親戚化,稱兄道弟。


    我們在看一些影視作品的時候,那些中央領導,一般都不稱呼官職,互稱同誌;那些沒有行政職務的底層公務員,也普遍互稱同誌。


    稱呼混亂的重災區,反而是中間幾個層級的領導。


    單位一把手就是什麽老大、老一、老板,其它副職,隻要你往高了叫,總不會出錯。


    如果一旦有人把稱呼改成了最為正式的‘同誌’,那就意味著你觸碰了人家的逆鱗,人家這是要跟你劃清界限呢。


    南崗市的領導都成了吃瓜群眾,不關他們的事,他們也樂得看個笑話兒。


    看笑話兒的同時,也有不少人替梁棟捏把汗,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你身為人家黨校學員,站在人家的屋簷下,還敢跟人家硬剛,不是虎,就是有恃無恐。


    看樣子,這個最年輕的學員不像是個虎裏吧唧的愣頭青,也就是說,這家夥肯定有著深厚的背景。


    在加上他那個漂亮的老婆,竟然是‘普安’資本的老板,還有餘芹那蒼白無力的反擊,就更加印證了大家的這種猜測。


    就在大家坐等事情後續的時候,黃樾輕拍了一下桌子,低聲叱道:“像什麽話,酒戰還未揭幕,自己人倒是先杠上了,丟不丟咱們黨校的人?”


    黃樾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其實還是為了給餘芹一個台階。


    餘芹果然默不作聲的找個位置自己坐下,其他人也各自瞅準位置,陸續入席。


    沒有餘芹的指揮,大家也沒有任何亂套的地方。


    隻是,領導身邊沒了美女相伴,總讓餘芹覺得無比挫敗。


    她偷偷觀察了黃樾的臉色,發現他好像並未放在心上,這讓餘芹總算好受了許多。


    很多時候,餘芹都恨自己的父母,咋就把自己這張臉生得這麽普通,要是她也長得像嶽菲、何葉一樣天姿國色,她也就不用總愁著給領導張羅女人了。


    這特麽都不是人幹的事,好多時候都是抓八戒照鏡子,落得個裏外不是人。


    就在大家都以為這個小插曲告一段落的時候,黃樾突然盯著梁棟,問道:“你就是梁棟?”


    梁棟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我就是梁棟,不知道黃副書記有何指教?”


    如果說梁棟稱呼餘芹‘餘副校長’還勉強說得過去,那他稱呼黃樾‘黃副書記’就是赤裸裸地挑釁了。


    在座之人無不震驚,就連何葉也緊張得抓緊了梁棟的手。


    梁棟抽出手輕輕拍了拍何葉,以示安慰。


    端坐正中的黃樾怎麽都沒想到,梁棟竟然敢於這樣!


    這特麽簡直是個瘋子!


    太不按套路出牌了!


    但是,又沒有人能揪出梁棟任何毛病!


    這是當麵‘啪啪’打臉,還打的黃樾沒有任何還擊的理由。


    一桌十六人,有人覺得震撼,有人覺得瘋狂,有人覺得酣暢淋漓,有人覺得提心吊膽……


    黃樾的臉色先是變得通紅,繼而卡白,最後又慢慢恢複正常。


    他知道,這種場合,他就是秀才,梁棟就是兵;他就是穿鞋的,梁棟就是光腳的。


    瘋狗咬你一口,難道你還要再咬回去?


    本著這種心態,黃樾總算好受了許多,輕輕一揮手,淡淡地說了句:“開席。”


    梁棟不禁也佩服起了黃樾,能當上省委副書記的人,果非泛泛之輩!


    有了梁棟這個攪屎棍,接下來的酒宴氣氛,有些壓抑,不管是黨校這邊,還是南崗那邊,都放不開架勢,喝了三四瓶白酒後,便草草收場。


    黃樾也知道餘芹的用心,知道她這是在給自己創造機會,想趁著人多,把嶽菲灌醉,然後在想辦法把她弄到自己床上。


    想法是好的,結局不盡如人意。


    黃樾身為嶺西省三號人物,即便蘇懷山和嶽藉也不敢當麵折辱於他。


    可是,今天他就是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臭小子給當麵打了臉。


    黃樾回到邢書傑送他的別墅,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越想越氣,邪火無處發泄,一腳踹在眼前價值不菲的玻璃茶幾上。


    一分價錢一分貨,這錢花得到位,玻璃也結實異常,黃樾一腳下去,疼得呲牙咧嘴,茶幾卻隻是移了位,並未受到絲毫損傷。


    黃樾踢掉拖鞋,揉了揉痛處,拿起電話對邢書傑說:“把人送過來!”


    剛掛上電話,又撥了過去:“把餘芹也叫過來!”


    很快,別墅門口就閃過一道亮光,緊接著就有一輛車開了進來。


    不一會兒,餘芹領著兩個小姑娘走了進來。


    黃樾板著臉,指著自己前麵的空地,對餘芹說:“跪下!”


    餘芹想要解釋,看到黃樾的臉,又憋了回去,老老實實地走到他跟前,‘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黃樾沒再管餘芹,扭頭換了一副笑臉,立刻又變成了一個和藹可親的老爺爺。


    他朝那兩個小姑娘招了招手,兩個小姑娘唯唯諾諾地移到他跟前,他雙手抓住其中一個小姑娘的手,輕輕地摩挲著,笑著問:“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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