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是過來吐槽的,但又不僅僅是吐槽,順便還拿了一顆桃,吃得汁水橫流。


    林遠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隻老鼠受到你師傅的庇護了。我有些奇怪,怎麽沒提前弄死它?”


    他可不相信孫悟空會把金睛白毛鼠留給自己。


    孫悟空氣道:“還能怎麽著,當然是師傅他護著那隻老鼠了!你知道,現在我們想要對他施展幻術可沒什麽效果。”


    顯然,唐三藏找回前世宿慧的事情,孫悟空也是知曉的,隻是沒有向豬八戒他們點明而已。


    盡管在金睛白毛鼠麵前,金禪子藏在了最深處,讓唐三藏這個不近女色的大和尚去對付,但隻要金禪子不是真的裝傻,孫悟空的幻術可沒辦法迷惑住唐三藏。


    從這方麵也看得出來一點。


    金禪子的確對金睛白毛鼠餘情未了,但又有些奇怪,要說這一佛一妖真的有感情,那當年金禪子被趕出靈山、貶到人間投胎轉世之後,金睛白毛鼠為什麽會當作沒事兒發生?


    偷吃了如來的香燭之後,被李靖抓住,還直接拜了李靖為義父?


    期間更是一直沒有尋找過金禪子的蹤影,甚至以吃人來修煉功法,想要突破到更高境界。


    如果他們之間的感情是假的,或者說金睛白毛鼠對金禪子的感情是假的,那以金禪子的聰慧會不知道?


    對待一份假的感情,金禪子會願意付出自己的大羅道果?


    怎麽想,都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可如果換一個角度,金禪子與金睛白毛鼠之間的感情,有著另外的人插手,故意促成此事的呢?


    那高座於靈山蓮台之上的佛祖如來,在這件事中扮演的,僅僅隻是一位嚴厲的老師嗎?


    “那隻老鼠吃了不少人,死肯定是要死的,但在死之前,還可以廢物利用一下。”


    林遠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孫悟空終於笑了起來,“行,你想怎麽做?”


    林遠搖搖頭,“暫時還沒有想好,不過已經有了些許頭緒。走吧,正好我也過去看看你師傅。”


    孫悟空立即扔掉了手中沒有一絲果肉的桃核,“走!”


    院子裏,豬八戒正在大樹下曬著太陽,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輕鬆,反而有種憋屈之感。


    沙悟淨在一旁喂著白龍馬,木訥無言。


    這時房間中傳來低笑聲,豬八戒實在忍不住,翻身而起,“沙師弟,你就能忍得了?那女妖精把我們都趕出來,一個人留在房間裏,還是和師傅在一起。也不知道師傅是中了什麽邪,居然敢跟一個女妖精單獨待在一起,也不怕那女妖精把他給吃了!”


    沙悟淨依然沒有回答。


    豬八戒繼續自顧自地講道:“明明都要殺了那女妖精了,當時俺老豬還覺得可惜呢,那麽漂亮一女妖精,就這樣香消玉隕,著實是……咳咳!現在想想,果然還是俺老豬太單純了。那女妖精明顯是以退為進啊,偏偏師傅還真的中了招,居然信了那女妖精的話!還要單獨為那女妖精講經,化解女妖精的戾氣?林遠可是發了話了,那女妖精必死無疑,師傅真的一點兒也不在意嗎?他是不是忘記了,咱們還要去西天取經呢。要是忘了的話,咱們直接把行李分了算了,你回你的流沙河,我回我的高老莊……”


    “我說你這呆子,趁俺老孫不在就胡說八道,信不信俺收拾你啊!”


    孫悟空從院牆外跳了進來,扯著豬八戒的耳朵吼了起來,豬八戒疼得直叫喚,“大師兄!猴哥!疼疼疼疼疼!放手,你快放手啊!俺就是說笑的,開個玩笑,你別當真啊!”


    “哼!真當你那點小心思俺老孫不知道?平時也就算了,現在你可得老實著點。”


    孫悟空倒也沒真想收拾豬八戒。


    這分行李的話,豬八戒已經說了一路了,但每次遇到事情也會跟著自己衝上去,一點兒也不怕事。


    就是嘴巴上喜歡胡說八道,隻要沒傷到別人,那他也不會太過於苛責。


    要是平時,他最多就是喝斥幾句,不會直接動手,但今天不一樣,林遠可是一起來的了呢。


    對了,他人呢?


    林遠從院門外走了進來,一臉古怪地盯著孫悟空,“大聖這麽喜歡翻牆啊,自個兒住的地方也翻?”


    孫悟空撓了撓腦袋,嘿嘿笑道:“習慣了。不說這個,不說這個,你快進去看看吧,那女妖精可是把師傅迷得五迷三道的,愁死俺老孫了都。”


    “行,你們在外邊等著吧。”


    林遠直接走進了房間,豬八戒想跟上去,卻被孫悟空一把攔住,“讓你在外邊待著就老實地在外邊待著,學學沙師弟,他多聽話?”


    豬八戒嘀咕道:“他是聽話,也不可能不聽話……猴哥,你就真的放心嗎?”


    孫悟空就當沒有聽到前半句話,反問道:“有什麽不放心的?要是他真的想對師傅不利,就憑咱們兩個,攔得住嗎?”


    一向心高氣傲,天老大他也老大的齊天大聖孫悟空,此時卻是終於承認了技不如人。


    豬八戒詫異地看著孫悟空,卻引得孫悟空送了一個腦瓜崩過來。


    豬八戒那叫一個委屈,卻也不敢叫,免得孫悟空隻糟了瘟的猴子又不講道理地對自己動手。


    “行吧行吧,反正出了什麽事,大師兄你得頂上去,可別想著拿俺老豬出氣。”


    孫悟空翻了個白眼,一個翻身就到了樹上,一邊悠閑地蕩著身子,一邊盯著房間的方向。


    林遠進入房間中,就看到了古怪卻又和諧的一幕。


    唐三藏盤膝而坐,口中講述著佛經佛法。


    現在的他隻是一介凡人,沒有什麽舌燦蓮花,也沒有什麽地湧金蓮,可他身前的金睛白毛鼠卻是聽得如癡如醉,眼中充滿了崇拜與向往。


    值得一提的是。


    這隻金睛白毛鼠是蹲坐在唐三藏身前,雙手趴在唐三藏身下的床塌上,美麗的臉蛋微微揚起。


    這哪裏是聽佛法的模樣,完全就是女子麵對心儀的男子,毫不掩飾地展露自己的心意。


    偏偏唐三藏就跟沒事兒人一樣,認真講著佛經佛法,偶爾還詢問幾句,看看金睛白毛鼠有沒有聽懂。


    金睛白毛鼠自然會回答,明明沒有用心的她,對唐三藏的問題卻是對答如流,顯露出了極強的佛學理論功底。


    也是這個情況,讓唐三藏對金睛白毛鼠越來越滿意。


    直到林遠敲門進來,他才結束了這一次的講經。


    金睛白毛鼠瞧見林遠,眼中頓時驚慌不已,更是直接躲到了唐三藏的身後,可憐而驚恐地叫道:“聖僧救我!”


    “不必擔心,林遠施主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唐三藏的安慰並沒有起到太大的效果。


    金睛白毛鼠可不傻,很清楚林遠對自己的殺意無法消除,唯一可以救自己的,就是變成了呆子的唐三藏。


    這樣一句毫無營養的安慰,並不是她臣要的,也注定得不到她想要的結果。


    正如金睛白毛鼠所想的那般,林遠沒有因為這樣一句話就放過她,甚至都沒有看她,隻是笑著對唐三藏道:“大師要救這隻老鼠精?”


    唐三藏道:“阿彌陀佛!這位小娘子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之前也向貧僧保證過,將會用盡餘生之力幫助人族,以此來贖清罪孽,還望施主應允。”


    看來,這金蟬子是準備一直躲著,不搭理這件事?


    那就抱歉了,得逼你出來啊!


    一個唐三藏有什麽用,肩不提手不能扛,講佛法又不能感悟妖怪,更不可能成為自己應對靈山佛門的助力。


    還是金蟬子更好一些,大家也有共同的目標。


    林遠歎了口氣,“大師可知曉自己的身世?”


    唐三藏驚訝道:“小僧的身世可有何不妥?”


    所以這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林遠直視著唐三藏的雙眼,明明是清澈見底,卻又似乎有什麽東西隱藏在更深處。


    “貞觀十三年,陳光蕊考中狀元,與丞相殷開山的女兒溫嬌成婚。次日,在魏征的建議下,李世民派遣陳光蕊前往江州為官,途中遇船夫劉洪、李彪,兩人見溫嬌貌美,趁夜將陳光蕊打死,擄走了溫嬌。溫嬌當時已有身孕,為了保全孩子,便勉強相從劉洪,任其假扮陳光蕊至江州赴任。溫嬌生下孩子後擔心劉洪加害,便將孩子左腳小趾咬斷,然後寫下一封血書,和孩子包裹了,放在一塊木板上,置於江中,放任漂流。在木板順水漂流至金山寺腳下,被金山寺長老法明所救,長老給這孩子取個乳名叫作江流兒,等他長到十八歲時,就讓其在金山寺出家,取法名玄奘。”


    林遠看向唐三藏,“大師覺得,劉洪如此作為,可否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唐三藏目光顫動,低頭念了聲佛號,卻是不知道該做何回答。


    林遠都已經說得這麽清楚,他又不是傻子,怎麽會不知道其中的主角是自己?


    他也是此時才明白,什麽叫做醫不自醫。


    金睛白毛鼠急了,要是唐三藏被說動,那自己不就該死了嗎?


    她連忙拉住唐三藏的衣角,可憐兮兮道:“聖僧,我是真的知道錯了。以後定當引以為戒,用盡畢生精力救治人族,以恕己罪!世間疾苦眾多,若能有我幫忙,定會救治很多百姓,遠比殺了我要有利得多。”


    唐三藏依然閉著眼睛,念著佛號,但他似乎被說動了。


    “施主,留著她,能救更多人。”


    林遠歎了口氣,“那得去問問那些被他吃了的人願意不願意,你和我,都沒有資格替他們做決定。”


    唐三藏為難道:“那些可憐人已經死了,要怎麽問?”


    “這個簡單。”


    林遠右手施訣,身前的空間突然湧出一股黑暗,黑暗之中出現了一條小道,以及一個門戶。


    唐三藏努力看去,卻什麽也看不清楚,但金睛白毛鼠卻是已經僵在了原地,她看得很是分明,那門戶上方寫著三個大字:


    鬼門關!


    兩道身影從門戶中走出,很快便來到現實中,對著林遠躬身施禮道:“黑白無常,見過陛下!”


    林遠擺擺手,“我現在可不是什麽陛下。讓你們帶的人帶來了嗎?”


    黑白無常連忙點頭,但還是有些忐忑地說道:“時間太久了,很多冤魂都已經投胎轉世,在世為人,所以沒辦法帶過來。但最近幾年的冤魂還有一些,我們兄弟二人都全部帶過來了。”


    正說著,又有兩道身影從門戶中走了出來,正是牛頭馬麵,它們身後還帶著五十多道鬼魂。


    他們唯唯喏喏的,重新來到人間的他們顯得有些不安。


    直到見到金睛白毛鼠後,便雙眼充血,身上更是湧起了濃濃的黑氣,張牙舞爪地朝著金睛白毛鼠衝了過去。


    “還我命來!”


    “妖怪!去死!”


    “你還我的命來,還我一家老小的命來!”


    麵對這群冤魂,金睛白毛鼠並不害怕,不過是一群沒什麽修為的鬼魂罷了,放在平時,她看都不看正眼瞧上一眼。


    現在也是一樣,想要讓這些鬼魂來審判她,那也太小瞧她了!


    正當她準備施展法術將這些冤魂擊退時,一道手印卻是落到了她的頭頂,將她打得暈了一瞬。


    也是這一瞬,她驚恐地發現自己的法力居然被封住了,包括身體也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五十多道冤魂將自己埋沒。


    “聖僧,救命啊~”


    金睛白毛鼠發動了最後的技能——向唐三藏求救,唐三藏也是焦急起身,想要將金睛白毛鼠救下來。


    可這一次,都不用林遠出手,那些冤魂就自發地出來了十幾個,將唐三藏死死地攔在外邊。


    這些冤魂們的外形都很血腥而可怕。


    有的眼珠子掉了出來,隻剩下兩個黑窟窿冒著濃濃的黑氣。


    有的腸子拖到了地上,甚至還打了結,上邊布滿著一個又一個的牙印。


    有的……


    他們沒有說話,隻是愣愣地站在那裏,阻攔著唐三藏過去的路,同時平靜地望著唐三藏,也直視著唐三藏的良心。


    唐三藏張了張嘴,終究是沒有再往前衝,隻是一個勁地念叨著:


    “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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