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悲傷的情緒上頭,又或許是因為恰好提到了關於母親的事情,季語喬忽然變得想暢說心事了起來。


    “雖然我媽媽去世得早,不過我有遇到一個像媽媽一樣溫柔的人。”季語喬說。


    她七八歲的時候,因為不放心她一個人,所以季廷陽和季澤秋總會輪流來接她放學回家。


    但是那天不知道什麽原因,他們兩個人都沒有來。


    眼看著學校裏的學生都離開得差不多了,季語喬站在校門口,逐漸變得慌亂起來。


    開始自己摸索著路回家。


    直到天色越來越黑,她站在一個無人的小巷子裏哭了起來。


    她哭得撕心裂肺,哭聲在小巷子裏回蕩。


    “這不是我們家的語喬嗎,怎麽哭得這麽傷心?”一句沙啞又略帶慈祥的聲音響起。


    一個滿頭銀發,身材佝僂的老奶奶拄著拐杖,一步步朝她走來。


    老人布滿皺紋的臉頰掛著和藹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告訴奶奶,為什麽哭呀?”


    “我……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季攬月淚眼汪汪地看著老人,打了一個哭嗝。


    “別怕,奶奶現在就帶你回家。”老人牽著季攬月的手,走出了小巷子。


    季攬月還以為她要帶自己去找哥哥,結果被她帶到了一個陌生而又破爛的小房間裏。


    “這裏不是我家!你是個壞蛋!快放開我!”季攬月還以為她遇到了季廷陽口中常說的人販子,嚇得對老人又踢又咬。


    老人吃痛,牽著她手的力度鬆了一大半。


    季攬月趁機溜走,頭也不敢回。


    她哭著跑到了大路上,最後被警察叔叔找到,送回了親戚家裏。


    “真是不好意思,小孩子亂跑,實在是麻煩你們了。”親戚在跟警察叔叔道謝。


    季廷陽和季澤秋攥著季語喬的手,急得滿頭大汗,身上的衣服都粘滿了泥濘,顫抖著跟她道歉。


    “對不起,哥哥今天遲到了,沒有去接到你……”


    季攬月雙手抱住季廷陽的脖子,掛在他的身體上痛哭流涕,“哥哥,那邊有壞蛋,你們差點就見不到我了……”


    從那之後,季廷陽和季澤秋再也不敢遲到了。


    季攬月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時,沒想到幾天後,她居然在校門口又遇到了那個老人。


    老人站在校門口,不停探著腦袋往裏張望,在對上季攬月的視線後,她又笑著朝季攬月招手。


    季攬月嚇了一跳,連忙向老師告狀:“老師,那邊有壞蛋,那個老奶奶是人販子!上次還對著我喊別人的名字,把我帶到別的地方!”


    老師看過去,在看見老人後歎了一口氣,向她解釋:“那個老奶奶不是壞蛋,她隻是生病了,把你認成她的孫女了。”


    什麽病會把孫女都認錯了?


    季攬月不懂。


    但聽到老師說老人不是壞人後,她鬆了一口氣,也放下了警惕的心。


    後來體育課跑步,季攬月在操場跑步,不小心摔了一跤。


    疼痛從膝蓋蔓延開來,她的淚水剛湧出來,一雙布滿皺紋的手就把她摟入了懷裏。


    “語喬不哭不哭,奶奶抱抱,痛痛飛走……”老人也不知道是怎麽進來的,抱著她輕聲哄著。


    季攬月不知道怎麽的,哭聲就這麽止住了。


    “語喬真乖,奶奶給你吃糖果。”老人從襤褸的口袋裏掏出一顆奶糖遞給她。


    這顆奶糖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上麵還帶著幾塊黑色的黴菌。


    “奶奶,糖果過期了不能吃,會生病的。”季攬月說。


    “這樣啊,都是奶奶的錯,奶奶帶你去買新的糖果好不好?”老人麵帶懊惱。


    “不行,再過幾分鍾就要放學了,哥哥要是看不見我會著急的。”季攬月搖頭跟她道別。


    然而沒想到第二天,老人又過來了,這次口袋裏裝著滿滿的新糖果,塞到季攬月的書包裏。


    “這是奶奶偷偷買的,語喬可要藏好了,不然回家讓爸爸媽媽知道了,會被沒收的。”老人叮囑道。


    季攬月撓撓頭。


    她的爸爸媽媽早就去世了呀。


    後來第三天、第四天……


    季攬月都會在校門口遇見那位老人,老人特別溫柔,會抱著她給她講故事,還會給她買很多好吃的。


    “語喬以後有什麽想吃的,都告訴奶奶,奶奶給你買。”老人笑嗬嗬道。


    “奶奶你真好!”


    季攬月想,老師常說母愛的溫暖,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呢?


    這種感覺真好。


    然而好景不長。


    又過了半個月,她再也沒有在校門口遇見過那位老人的身影了。


    季攬月沒忍住,跑去問老師。


    老師告訴她,那位老人過馬路的時候被車子撞到,去世了。


    “她平時出門都不用過馬路的,也不知道那天為什麽會走那條路,聽說被撞的時候,她手裏還攥著一盒彩筆呢。”


    季攬月怔在原地。


    她突然想起,自己前幾天跟老人隨口嘟囔的一句話——“我想要一盒彩筆。”


    每次上美術課,別的同學都有五顏六色的彩筆,而她隻有一支黑色的鉛筆。


    她不敢問哥哥要,他們肯定會偷偷把吃早餐的錢省下來給她買彩筆。


    然而沒想到因為她的一句話……


    眼眶驟然變得酸澀起來,季攬月胸口仿佛被針紮過似的,泛起綿綿密密的疼痛。


    那天晚上回家,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哭了許久,不管季廷陽和季澤秋怎麽勸都沒有用。


    第二天她頂著那雙紅腫的眼睛,跟季廷陽說她要改名字。


    “不行!你的名字是媽媽起的,不能改。”季廷陽和季澤秋義正辭嚴地拒絕。


    季攬月又哭又鬧。


    在當時的她看來,那位老奶奶比那一片空白的母親親近得多了。


    仗著哥哥對她的寵愛,她毅然選擇絕食。經過兩三天的軟硬兼施,他們最終勉強同意。


    季語喬現在想起來,都覺得當初的自己太過任性了。


    林絮聽完她說的話,笑了笑。


    看來她這任性的性子,很大原因都是這兩位哥哥寵出來。


    “對了,那你以前的名字叫什麽呀?”林絮好奇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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