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解。 “想不想我?” 她僵了僵背,將手機拿離耳畔一瞬,不言語。 手機那頭輕笑,大概不用看也曉得她此時的反應。 “問你呢,想不想我?”林奈再問。 聲音微低沉,這人應該是抽空在某個角落打的電話。 何青柔張張嘴,啞然。 鍋中濃白的湯撲騰直響。她咬咬下唇,剛要回答,可林奈那邊卻有人叫,事情比較急。 “晚點再給你打電話。”林奈匆匆道,掛斷。 何青柔眼角間不經意露出兩分笑意,蹲在廚房門口的五兩叫了叫。 見她沒理,它走近,抬爪子扒拉她的小腿。 林奈很忙,承諾了晚點打電話,但沒打,隻給何青柔發了兩條消息。何青柔知曉她事情多,自覺不打擾。 - 周四,林奈回南城的日子。 何青柔下了班,專門到菜市場買了許多菜,準備弄一桌。 林奈早上的時候給她發消息,說晚上九點半左右到。 買了菜她一刻都沒耽擱,立時回家準備。 炒完菜,將近九點十分,她一麵擦案板,一麵撥林奈的號碼,想問問這人還有多久到。 可電話打不通,手機裏機械的女聲告知對方不在服務區。 也許在過隧道,沒信號。 她沒在意,給五兩弄了一點吃的,坐了幾分鍾,再打。 還是打不通,仍舊被告知不在服務區。 她蹙眉,心裏驀地生出一股不安感,定了定心神,繼續打電話,可一連撥出十幾通,還是一樣。 接著微信、q.q試了試,都不行。 這次出差,林奈帶了秘書去的,何青柔趕緊在公司群找到秘書,按備注上的號碼打過去,結果也是不在服務區。 她不死心地繼續打,輪流撥兩個人的號碼,但一直如此。 五兩半蹲在地,見她焦急地轉來轉去,弱弱地喚了聲,再走到她腳邊,用腦袋拱了拱她。 何青柔沒多的心思管它,坐回沙發,努力冷靜下來,無奈之下,想到找蔣行舟問問,她隻有蔣行舟的微信,加了好友後,除了發照片,兩人都沒聯係過。 她先給蔣行舟發了條消息,剛發送完成,手機屏幕上方突然自動推送了一則報道,她無意瞥到“山體滑坡”的字眼,手指不由得顫了顫。 點開。 僅看了標題,她頓時心一緊。 大約一個小時前,城區十裏外的d鎮發生了山體滑坡,具體的人員傷亡情況未知,部隊已經在搶險救援。 林奈說乘高鐵回來,應該不會…… 她不敢往下想,深吸一口氣。 蔣行舟沒回消息。她打語音電話,響兩次,對方接起。 “喂……”她嗓音微啞,壓抑著情緒,不讓自己太失控。 “哎,嫂子,怎麽了?”蔣行舟聽出她聲音不對勁。 何青柔喉嚨發緊:“阿奈今天給你打電話沒有?” “沒有,怎麽了?”蔣行舟回道。 何青柔:“她電話打不通。” “哦,這個啊,你別擔心,她應該和阿尋在一起。”蔣行舟輕鬆說,“阿尋前兩天在g市旅遊,她昨晚跟我發消息說今天會跟阿奈自駕回南城,可能信號差,高速路堵,你再等等,肯定晚一點就到了。” 何青柔瞬間淚水模糊了眼,訥訥張嘴,一句話也講不出,片刻,她慌亂地拿起車鑰匙,衝出門。 手機另一頭,蔣行舟疑惑地“喂”了幾聲。第70章 今晚老城區這片兒車尤其多, 隔一段就堵一次, 刺耳的喇叭聲偶爾響起, 一路上霓虹燈閃閃爍爍。 車駛到橋頭北, 交通再次擁堵。 d鎮在老城區北, 橋頭是必經之路, 出事的消息一傳出, 大批車輛往那兒湧,有關部門憂心安全隱患, 開始限製出城車輛。 前方車隊長龍曲曲折折,出城就在眼前,可寸步難行, 何青柔抓緊方向盤, 當即調轉方向,快速駛到老城區南出口,繞行去d鎮。 十裏路,平時七八分鍾就能到, 現在卻遠如天涯。 何青柔眼尾微紅,緊抓著方向盤,指節因太用力而發白。 出事的地點未知,報道隻說d鎮,鎮南鎮北,或是哪座山,一概未提,隻能先到了鎮上再說。 她邊開車邊撥林奈的號碼, 還是一直打不通。 通往d鎮的路車很多,快進鎮時,交警攔路,勒令所有車輛不得再前行,前方在搶險,人命關天,且有二次滑坡的風險,他們不可能讓這些人進去。 十米遠處有條水泥岔路,何青柔打彎轉過去,行到最近的一矮平房的院壩裏,跟主人家借地兒放車,她打算走路繞小路進鎮。 矮平房的主人是個和藹的老太,她一看就知曉何青柔要做甚,趕緊好心勸阻:“姑娘你可別衝動,那邊還在落石頭啊,聽說埋了好幾輛車,到現在都還沒挖完。” 何青柔呼吸一滯,她動動嘴皮子,可一開口嗓子澀得厲害,連話都說不出,艱難壓了壓,才道:“我有個朋友在那裏……” 老太想勸,可不知道該說甚,忽瞧見一熟人,趕緊喊道:“井貴!井貴你過來!” 井貴正在路邊抖褲腿上的泥巴,聽見喊聲,便進院壩。 “他去過那邊幫忙,你問問他。”老太說,又對井貴講,“這姑娘的朋友在東山那邊,你跟她說說。” 井貴捋捋滿是泥濘的衣袖,搖搖頭:“我就幫忙搭把手,不清楚具體的情況,隻知道死了人。” 他沾了黃泥的臉上神情惋惜:“當時他們剛挖出了一輛車,眼看著就要把人救出來,結果山又滑了,差點把救援的官兵一齊埋掉。” “等再挖出來的時候,車裏兩個人都沒氣了,真的是造孽,唉……” “去幫忙的也有人受了傷,大部隊來了以後就不要我們再去,怕出意外。”井貴說,“那邊拉了警戒線,都不讓進。” 兩個人…… 何青柔霎時眼淚盈眶。 她心裏壓得難受,就怕是她們。 井貴和老太見她淚花兒打轉兒,相視一眼。 “哎,別哭別哭,兩個,不是一個,你朋友肯定沒事。”井貴安慰道。 何青柔心頭像被猛地哐當砸了幾下。 她咬咬牙,憋住淚水,啞聲問:“叔,你能幫忙帶個路嗎,我想去那邊看看。” 應該有小路能到東山那兒。 “不行不行,”井貴連忙拒絕,“跟你說了,那邊拉了警戒線,不讓進,太危險了,你去不是添亂麽。” 即便何青柔腦子亂如麻,但此時還是有兩分理智在,能勉強忍住不爆發,她壓抑著情緒,盡量平穩道:“我就在外麵看看,不進去……” 井貴依然搖頭拒絕,他現在都不敢去那邊,要是倒黴遇到哪處塌落,可就慘了。 老太拉住何青柔:“你別去,就在這兒等著,太危險了!” 井貴亦讚同:“是啊,你先呆這兒,等大部隊出來了,可以去問問,現在進去……” 他沒說完,何青柔掙脫老太的鉗製,跑出院壩。 四處通亮,今夜的d鎮燈火通明。 院壩外的灰白公路上,落有新鮮的泥巴——都是井貴身上掉的。 她沿著斷斷續續的泥巴軌跡跑,一口氣跑出百餘米,然後泥巴沒了,入眼的是一條小路,而小路的另一邊,分支兩道,她不識路。 她沒敢喘一口氣,跑到那方。 運氣不錯,跑過去就遇到幾個滿身泥巴的人,他們給她指了路:“喏,左邊這條路走到底,圍著山再往左轉半圈就到了。” 她沒命地朝左跑。 今夜月色好,將地上照亮。 風灌進喉嚨裏,很疼,嘴裏慢慢生出鐵鏽味兒。 小路看似近,實則遠,跑了很久才到盡頭,何青柔腿肚子都軟了,一顫一顫的。她拐個彎兒,左轉,一麵跑一麵打電話,沒信號,打不出去。 她一步都不敢停,腦子裏一片空白,機械地跑著,跟沒知覺似的。 不知道什麽時候,她聽見了人聲。 跑太久,腦子發懵,耳朵裏像隔了什麽,將外界的聲音都屏蔽掉。 她跑到了山體滑坡的地方。 一黑壯的官兵看到她站在泥堆旁邊,身子晃動,趕緊把人往外拉,並訓斥別再進來。 她耳朵裏嗡嗡的,聽不清,跑得脫了力,一停下來便站都站不穩。黑壯官兵喊警戒線外的人看住她,然後立馬加入救援陣營。 警戒線外支了個臨時的帳篷,裏麵有醫護人員。 何青柔四處巡視,沒看到熟悉的身影。 “先前挖出來那兩個,高高瘦瘦的,真可惜了。”旁邊有人忽然歎道。 “可不是麽,”一男人接話,“倆姑娘,也不曉得多少歲了,開個車倒黴成這樣,真是老天要收命。” 何青柔隱隱約約聽到,身子晃了晃。 男人一把扶住她,關切地詢問,但她聽不到,也許是脫力症狀顯現,她眼前一黑,頓時倒了下去。男人嚇了一跳,趕快將人背到帳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