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落聞言轉頭,便看到一個西裝革履身材高大的男人朝他這邊走了過來。


    那人的臉上戴著一個麵罩,那麵罩醜的讓人發指。


    薑落的唇角抽了抽,下意識的問道:“你是什麽人?也是……袁家請來的方士嗎?”


    那人對他笑了笑,點頭道:“算是吧!小帥哥是遇上麻煩了?沒事,你叫我一聲好哥哥,我來替你解決。”


    薑落皺眉,這人說話怎麽如此欠扁,讓他莫名想到了那木屋裏躺著的新婚老公。


    但眼前這人明顯比他那新婚老公壯了一圈,看上去似乎也高了幾公分,說話聲音也不一樣,而且他那半死不活的老公因為身體太過虛弱,一旦睡著了就不會醒過來。


    別說一個人來這裏了,有人扶著都不一定能走這麽遠。


    薑落問道:“你能解決它?它可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連白扶都覺得這東西有些棘手,更何況是袁家請來的這些沒用的方士。


    那人推了推麵罩,甕聲甕氣的說道:“確實不太好解決,這看上去是一個鬼嬰,實際上是……好幾個鬼嬰。”


    薑落皺眉:“什麽意思?”


    伴著那高頻震動的鬼哭,男人道:“姓袁的老小子不幹人事,為了長命百歲榮華富貴集采借運。本來他早該死了,袁家的氣數也早該盡了。他享了這麽多年的福,就是因為眼前這些鬼嬰。”


    薑落仍然不是很懂,他一個被迫入門的小白,在真正的行家麵前暴露無疑。


    男人解釋道:“借運集采是很邪惡的禁術,指的是把別人的運道機緣強行霸占為己用。這些鬼嬰是姓袁的那個老小子從各地搜羅來的寒門貴子,或拐賣或收買或硬搶來的。把他們的屍骨埋在這裏,用邪術製成集采吸運陣法。有了這些陣法,這些有機緣的寒門貴子就被困在了這裏,他們的機緣卻仍然會發生作用,隻不過是作用到了施陣人的身上。”


    薑落目瞪口呆,心想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如此惡毒的人?


    他聲音有些微顫抖的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這裏埋了不止一具的嬰兒骸骨?而且這些嬰兒都是被……殺死的?”


    麵具下的男人挑了挑眉,問道:“怕了?別怕,來哥哥懷裏,哥哥保護你。”


    薑落自動忽略了男人的調戲,問道:“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男人拿過他手上的桃木劍,一邊將那上麵的符紙打了出去一邊道:“因為……我是這裏的片兒警,也叫鬼差,可能你們更熟知我的另一個名字……”


    轟然一聲巨響,破殺符驟然炸裂,男人說出了一個名字:“黑白無常。”


    他轉過頭來對薑落笑了笑,說道:“看到沒有,破殺符是這麽用的。小朋友,剛入門就躲遠點兒,我隻演示一遍,學著點兒啊!”


    說完他飛身上前,隔空抓過薑落方才畫好的兩枚破殺符,一左一右扔到了鬼嬰的身上。


    霎時,尖厲的鬼哭聲自四麵八方傳來,十幾個虛影在霧氣朦朧裏晃蕩。


    男人嘶了一聲:“比我想象的還棘手,竟然有十四個之多!姓袁的這老小子真他娘的不是個東西,真是作孽了!”


    混雜著鬼哭,嬰鬼的聲音又傳來:“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要來多管閑事?”


    男人道:“小鬼,聽好了,我叫範無咎!我還真不是多管閑事,你這事兒它還就真歸我管。”


    “範無咎?”小鬼重複著這個名字,桀桀的尖笑聲傳來:“你當我傻嗎?範無咎是黑無常,你穿成這樣,是哪門子的黑無常?”


    男人輕笑一聲,說道:“小鬼,這你就不懂了吧?鬼差製服也是與時俱進的,哪能還穿老黃曆那一套。我們也不光這一套製服,還有一套新中式,一套牛仔,一套運動裝。沒辦法,地府公務員待遇就是好。”


    薑落傻眼了,心想這個時候你有必要和嬰鬼閑話家常嗎?


    自稱範無咎的男人卻在話罷時驟然飛身上前,伸手掐住了嬰鬼的脖子,說道:“姓袁的老小子這陣法做的確實精妙,可惜他千算萬算,算錯了有人會為了錢篡改孩子的八字。一個嬰屍二十萬,在那個年代,死的比活的更值錢啊!”


    薑落聽明白了,難怪袁家的人會遭到反噬,原來這裏麵有個生辰八字是被篡改過的。


    被掐住脖子的嬰鬼怪叫一聲,範無咎又道:“偏偏還遇上了一個煞氣極重的,這大概就是報應。不過,姓袁的不是人,你也不見得是什麽好東西。我剛剛說過了,惡人和惡鬼一樣讓人討厭!這裏麵全是寒門貴子,唯獨你刑六親克妻兒,衝天煞氣藏都藏不住。這些嬰魂,全都被你吞噬了吧?”


    薑落仿佛在聽科普,聽完這個故事後他瞬間氣結,桃木劍直指那鬼嬰:“原來如此,好一個惡人先告狀!”


    鬼嬰一聲尖笑,露出血紅色的大口,陰氣森然的說道:“自古成王敗寇,他們活著的時候是窩囊廢,死了也成不了氣候!與其便宜了那姓袁的,不如為我所用!”


    薑落皺眉,卻猛然意識到了不對,提醒道:“範無咎,這鬼嬰不對勁!你小心些!”


    誰家小孩子語言邏輯這麽好?


    再反觀那周圍的一眾鬼嬰,眼神被懵懂與茫然占據,是一副未開智小孩子的模樣。


    再看這隻鬼嬰,他說話一套一套的,哪裏像個鬼嬰,比成年人的邏輯還清晰。


    薑落的話音剛落,一隻偌大的鬼手就朝範無咎撲了過去,那手之大,仿佛一塊鋪天蓋地的破爛漁網,將他上方的天空遮蔽的嚴嚴實實。


    好在範無咎也不是吃素的,他一個轉身躲過了大手,十分讚許的對薑落說道:“小朋友,挺厲害,有沒有興趣幹片兒警?包吃包住有編製,服裝補貼樣樣全。”


    薑落不想和他廢話,眼神警惕的看著那隻鬼手,手上已經按住了剛才那方士給他的背包。


    包裏有不少驅邪破煞用的小玩意兒,雖然這些小玩意兒對於黃色等級的鬼怪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殺傷力,但也聊勝於無了。


    範無咎和那鬼手纏鬥到了一起,手上的那把破桃木劍被他舞的虎虎生風,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某個上古寶劍。


    鬼嬰見範無咎難對付,就轉身使計繞到了薑落的身後,張開血盆大口就要襲擊薑落。


    白扶猛然從他背後冒頭,一個森白的鬼臉嘶哈一聲襲向鬼嬰,鬼嬰嚇的猛然後退,饒是如此,鬼臉上還是留下了一排牙印。


    白扶呸的一聲朝鬼嬰吐了聲口水:“無名小鬼,還敢襲擊我家鬼主,看我不咬爛你的臉!”


    鬼嬰嗚嗷一聲捂住了臉,顫抖著指著薑落道:“你……你竟然養小鬼,你也不是個東西!”


    說完也呸的一聲,朝白扶吐了一口口水。


    薑落無語了,你們小孩子打架嗎這麽吐來吐去的。


    再一想還真是,他們一個是鬼嬰,一個也不過是幻化成了十來歲的小孩子。


    再反觀範無咎,那鬼手已經被他用桃木劍砍成了好幾份,正七零八落的散落在他周身。


    脫身後他有些擔憂的衝到了薑落的身邊,問道:“怎麽樣?那小鬼沒傷到你吧?”


    薑落搖了搖頭,問道:“範先生也還好吧?”


    落無咎點頭表示自己沒事,又將桃木劍一指,衝著那小鬼說道:“閻王好打,小鬼難纏。不過沒關係,你在一邊站著,哥哥給你露一手。”


    結果他一轉身,被桃木劍絆倒摔了個狗吃屎。


    薑落:……


    薑落沒眼看,心想這個黑無常是個逗比嗎?


    好在他爬起來後重新撿起了桃木劍,口中念道:“五方雷神,吾知其名,救民疾苦,聽吾號令!”


    隨著桃木劍一指,轟轟隆隆的雷聲壓至耳邊,劈裏啪啦如放鞭炮一般在小鬼的周身炸起。


    薑落驚豔的看著眼前的場景,如火樹銀花,如鐵花炸裂,如萬千流星劃落蒼穹。


    他腦中馬上顯現出一個名字,是五雷咒。


    俗語說一個人不得好死,通常都是用天打五雷轟,也隻有窮凶極惡之人在死後才會受這五雷轟頂的天罰。


    範無咎引來了五雷咒,那小鬼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在五雷咒下存活了。


    隨著薑落耳邊傳來陣陣焦糊味,待到煙塵散去,隻見眼前被五雷轟出了一個深坑,那深坑裏躺著十四具嬰屍。


    詭異的是,那些嬰屍保存的十分完好,竟然栩栩如新死一般。


    範無咎歎了口氣,嘖了一聲道:“作孽啊!如果不是給姓袁的那老小子布陣的那老滑頭故意放水扔了具煞嬰進去,姓袁的這老小子恐怕這輩子就踩在這些無辜貴子的屍身登上極樂了。如今,嗬嗬,下地獄去吧他!”


    薑落看著地上那些亡魂悲從中來,問道:“範先生,這些孩子怎麽辦?它們……應該還能轉世投胎嗎?”


    範無咎道:“很可惜,不能,雖然被煉化不是他們的錯,可被煉化了就是被煉化了。他們全身帶著極重的怨氣和煞氣,哪怕是重新投胎做人,也會是五毒俱全的惡人。這樣的嬰靈,地府是不收的,隻能讓它們變成孤魂野鬼。”


    薑落很是心疼,又問道:“那就沒有辦法去除它們身上的怨氣和煞氣嗎?”


    範無咎打量著他,勾唇一笑道:“能,這古往今來,也隻有一人能做到。”


    薑落問:“是誰?”


    範無咎四十五度角仰望著星空,答道:“萬鬼之主,鏡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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