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進去,路上還算安靜。等到了地,一推房門,煙味,酒味,吵鬧聲,激得卓稚皺緊了眉。 一個超大的飯桌,圍了一圈人,飯菜沒動,酒瓶已經空了一排,男男女女都有,卓稚掃視了一圈,甚至發現了熟人。 之前在“笙歌”見過的那個樂隊主唱藍頭發,坐在一個桌麵都蓋不住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身旁,麵無表情,格格不入。 沒等黎秦越坐下,中年男人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小黎總,來遲了啊!” 他說話的時候,手裏的酒瓶便在倒酒,說完了剛倒出滿滿一杯,一推轉盤,送到了黎秦越跟前。 “自罰三杯啊!”中年男人笑著,覺得這是大家惺惺相惜的規矩。 黎秦越沒碰那杯酒,隻笑著道:“我這吹了一路的冷風剛到,王總就給我喝冷酒,說不過去吧。” 卓稚默默記下了,這就是那個黎秦越和米興益討論了一路的王自來。 “嘿,話不能這麽說。”王自來臉色潮紅,“喝酒暖身嘛。” 米興益擋了擋黎秦越,把她往空著的座位推了推:“黎總這不是遲到,是我叫得遲,算我的錯。” 王自來一連串地笑,坐下了身:“米總還是一如既往地護著咱們小黎總啊。” 他說這話時,對著側麵一個男人擠眉弄眼的,仿佛這又是一個會讓大家惺惺相惜,其樂融融的話題。 桌上不乏有人應和,米興益沒有理,帶著黎秦越和卓稚坐下,給卓稚添了碗筷。 王自來的目光落在米興益的動作上,衝卓稚笑著道:“這個小姑娘看著麵生,米總不介紹下嗎?” 米興益笑著道:“這是黎總的人,我介紹不合適。” 王自來又看向黎秦越,黎秦越挑了挑眉,開玩笑的語氣:“既然是我的人,肯定舍不得給你們介紹了,一個個,狼似的。” 王自來又是一連串地笑,突然伸手拍了拍一旁藍頭發的胳膊:“我就不像黎總這麽小氣,我帶來的人,就是給大家認識的。剛才小藍跟各位都喝過了,就差黎總了,來,敬黎總一杯酒。” 藍頭發聞言站起了身,杯子裏的酒是滿的,雙手敬過來道:“黎總,你好,我叫藍溪。” 她的臉上依然沒有什麽表情,但卓稚看得明白,在望向黎秦越的時候,藍溪的眼睛還是亮了亮。 明明早就認識,卻要裝作第一次見麵。明明這個名字她和黎秦越都聽過了,卻還是要再說一遍,才能讓大家都記得。 卓稚看看藍溪,再偏頭看看黎秦越,不知道黎秦越會不會接這杯酒。 酒桌上有短暫的靜默,所有人都看著這兩人。 黎秦越沒動,也沒接話,藍溪頓了頓,一仰頭開始喝杯裏的酒。 她那酒杯不算小,喉結上下滾動好幾次,但沒溢出來一點,也沒剩下一點。 喝完後,她對黎秦越笑了笑:“這是我敬黎總的第一杯,黎總這麽冷天過來,辛苦了。” 王自來非常開心,這次抬手拍的是藍溪放在桌麵上握著酒杯的手:“小黎總啊,看來我們小藍是真喜歡你啊。現在的小姑娘都酷,小藍過來跟大家酒是喝了不少,但笑是對著你第一個笑啊。衝這個,你也得喝一杯啊。” 藍溪緊密地看著黎秦越,黎秦越往後靠在了椅背上,衝她笑了笑。 “那我給你笑回去,這杯酒還用喝嗎?” 王自來拍著桌子:“小黎總太精明了啊,太精明了……” 有不少人附和著笑出了聲,藍溪勾了勾唇角,看著黎秦越道:“不用了。” 她坐了下來,遭到了王自來一陣調侃,後又拉著她給其他人敬酒,說讓他看看,誰笑得好看,就不用喝了。 卓稚皺著眉,覺得這個人真是討厭。 黎秦越倒沒把注意力放在王自來身上,與米興益說了會話後,又和另外一個人聊了聊。 卓稚瞅著桌上的酒瓶又迅速地多了兩個,拉了拉黎秦越的胳膊,示意她有話要說。 黎秦越轉身過來,問她:“怎麽了?” 卓稚湊到她耳朵邊,聲音很小:“姐姐你要不想喝,就別喝。” “這也由不得我啊。”黎秦越笑著道。 “由得了你。”卓稚認真看著她,“你別怕,實在不行我給你擋回去。” “怎麽擋?”黎秦越眼睛彎彎的。 “我替你喝。”卓稚道。 “你會喝嗎?”黎秦越道,“和我吃個飯,啤酒都不沾一口。” “那是沒到必要的時候。”卓稚癟了癟嘴,“誰還不會喝酒了。”第30章 黎秦越看著卓稚那一臉勇往直前的樣, 心裏挺開心的。 卓稚願意什麽時候都護著她,也算是真的把她放在了心裏。 但黎秦越是不會讓她喝的。 平時吃飯或者去玩, 自己願意了喝點酒,和在這種飯局上,被強迫著喝酒,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她黎秦越要是真不願意,誰敬過來的酒都不會喝, 而卓稚跟現在桌麵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利益糾葛,黎秦越更不會讓她受這個委屈。 場麵上熱鬧,黎秦越夾了卓稚喜歡的菜到她碗裏:“行, 我知道了, 你多吃菜。” “嗯。”卓稚很聽話,大口塞進嘴裏, “喝酒前墊墊肚子對胃好。” 黎秦越隻是笑。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王自來又勸了兩次黎秦越喝酒,卓稚在旁都摩拳擦掌了,黎秦越硬是打著彎地繞了回去, 一口酒都沒喝。 她今天從一進門就態度堅決,其他人或跟她不熟,或不敢為難她, 便也沒人再把重點放在她身上。 卓稚摩擦了好一會兒沒用得上,定定地蹲在黎秦越身邊, 也不跟桌上的人說話, 跟朵小蘑菇似的。 米興益攢這個飯局是有生意要談, 既然請了王自來,那肯定就是傳媒方麵的了。 王自來手下有好幾家傳媒公司,最大的一家由現在當紅的四小花旦之一坐鎮,往下同類型的新生代女演員,都發展得不錯。 和黎秦越手下那家盛樂算是競爭關係,但盛樂現在的級別,完全跟人家不是一個檔次。 所以王自來才敢三翻四次地勸黎秦越酒,嘴裏說些油膩調侃的話。 黎秦越推了酒可以,但不能發脾氣走人,一方麵不想輕易得罪同行大佬,讓手下公司管理為難,另一方麵給米興益麵子,不能因為她,把這局給壞了,讓米興益的生意談不成。 幾輪酒過後,桌上已經有一多半的人醉醺醺的了。 王自來又讓上了茬海鮮,給藍溪夾了隻生蠔進碗裏,示意她吃。 藍溪端著酒,說了句話,卓稚耳朵好使,又一直注意著那邊,聽清了她說的是,我對海鮮過敏。 但這句話以後,王自來並沒有放過藍溪,他的聲音挺大:“誒,過敏多吃點就好了啊,那些酒桌上說自己酒精過敏的,一個比一個能喝。” 藍溪抿唇沒回話,也沒動。 她已經喝得很多了,光卓稚看見的,桌上的人都敬過兩輪了,而且王自來一直給她倒的,都是度數挺高的白酒。 卓稚盯著那邊,眉頭漸漸皺起來。 黎秦越注意到了卓稚再一次的摩拳擦掌,拽了下她的衣袖,問她:“怎麽了?” 卓稚出了聲,沒壓著聲音:“過敏會要人命的。” 藍溪望了過來,不過她的視線在卓稚身上隻是頓了頓,就移到了黎秦越身上。 黎秦越與她目光碰撞,平靜地移開,對卓稚道:“所以對什麽過敏,自己得注意著。” 這話意思挺明白的,藍溪是個成年人了,對自己吃不吃東西這點事情,付得起責任。 就像對於她喝不喝酒這件事,沒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想要從王自來那裏獲得利益,那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別人要幫她擋了,指不定是破壞人家的好事。 黎秦越沒再看藍溪那邊,又夾了兩筷子菜到卓稚碗裏,催著她吃。 卓稚嘴裏吃著,目光還放在藍溪身上,王自來和藍溪推來擋去兩下,藍溪突然端起生蠔,仰頭便吃進了嘴裏。 卓稚正咬著一塊肉,愣住。 藍溪吃完後下一秒,就突然站起身,捂著嘴往外跑去。 王自來作勢要跟上,卓稚筷子一扔,凳子一聲響,人便已經衝到了包廂門口。 黎秦越沒動,看著卓稚的背影消失,對王自來道:“王總,我朋友過去了,沒事了,您可不能走,這桌上沒你不行。” 這是自從來了以後,黎秦越第一次主動理王自來,王自來笑嗬嗬地指了指門外:“不知道怎麽回事,喝得有點多了。” 說完他坐下了身,衝黎秦越眨了眨眼:“小黎總,別一口一個朋友了,這是你那位小女朋友吧?” 黎秦越笑了下,沒說話。 王自來道:“你可別覺得我八卦,都是一個圈子裏的,小黎總寵著護著的,瞞不住。” “是什麽都瞞不住王總,”黎秦越岔開了話題,“那王總今天帶的這妹子,也是王總的小女朋友?” 王自來一陣歡笑,左右看一看,跟所有人對完眼神了才道:“這話不能亂說,人小姑娘今天來就是來認識下大家的。” “哦。”黎秦越道,“我以為是王總旗下新簽的藝人呢。” “我覺得是不錯,”王自來道,“小黎總覺得呢?” “差了點東西。”黎秦越道。 “哈哈哈哈哈……”王自來端起酒杯,衝她揚了揚,“是差了點東西。” 藍溪一路跑進了洗手間,抱著馬桶就開始吐,也沒關門,卓稚跟在她身後,也不知道該怎麽上手。 吐得挺撕心裂肺的,等動靜小了,卓稚問了句:“你沒事吧?” 藍溪隻抬起手,衝她揮了揮。 有點趕她走的意思,卓稚暫時離開了洗手間,隨便抓了個服務生,要了瓶礦泉水。 再回到洗手間時,藍溪在洗臉,放的冷水,順著脖子流下去,染濕了一片衣服。 卓稚觀察她的臉色,有些紅,但還算正常,呼吸精神都平穩,她鬆了口氣,抽了張紙遞給了藍溪。 藍溪擦完臉上的水,將紙扔進垃圾桶,抬頭看向她。 卓稚又把手上的礦泉水擰開了蓋遞了過去。 藍溪接過來,喝了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