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絲把兩個孩子交給了安迪,讓他帶著她們先去小聖堂。


    越往建築密集的深處走,令人不安的氣味愈發濃烈。


    “安吉麗娜,你可以嗎?”


    “……姐姐……我……咕——咳咳啊……”


    即便安吉麗娜拚命捂著嘴,卻還是沒能逃脫視覺和嗅覺的雙重衝擊,嘔了出來,眼淚沾濕臉頰。


    “你往回退,別過來了。我再去找找看還有沒有活著的人。”


    一路上,見到太多殘缺的人體組織了。她們勉強用異能治療了一些重傷者,精神狀態受到影響,異能發揮的效果有限,僅僅是保住了性命,無法痊愈。


    莉莉絲扯下胸前的校服領結,拆開當做口罩係在臉上。


    她也快要受不了了,這是什麽人間地獄。


    “速度”是救治傷患的首要法則,為了能挽救更多人,隻能踏著建築碎片繼續前進。


    “……救……救命……”


    細微的求救聲傳來,被莉莉絲捕捉到,她尋聲而去。


    磚礫下,一名中年男子舍身護住了自己的妻兒。疾步上前,莉莉絲將壓在他們身上的重物搬開,妻子動彈不得,嘴裏還呢喃著:“救救……我的……孩子。”


    可惜男子和孩子都沒了呼吸。


    莉莉絲想要將妻子從廢墟中拉出來,當她注意到懷中的孩子已經逝去,求生的欲望瞬間熄滅。


    女人原本渾濁的瞳孔黯淡下來,徹底咽了氣。


    “……可惡!”


    莉莉絲用力捶了一下地麵。


    她不能停留,還要繼續往前查探。


    ……


    巴耶力與格雷從另一片區域救助完傷員趕過來時,撞見莉莉絲攙扶著一位斷了腿的大叔往安吉麗娜的方向而去。路很難走,大叔身體大半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一個趔趄,齊齊摔倒在地上。


    “莉莉絲!讓我來吧。”


    巴耶力將大叔一把撈起,穩穩地背在了背上。莉莉絲從地上掙紮著爬起來,臉上沾滿了汙泥看不清表情。格雷發動探索異能,周圍已經沒有幸存者了,大叔是最後一個。


    安吉麗娜身邊聚集了不少剛剛治療過的村民,她正在給他們免費發放攜帶的少量食物。


    很快,龐波的伊恩變成的白鶴從天空中降下,帶來了好消息。


    ——聖職者的車隊抵達了村子,不用再擔心食物藥物稀缺的問題。


    隻是大部分傷者都無法自由移動,需要人一趟趟背著、抱著前進。


    “我們做點擔架吧,還需要收集些小的木片、布料來固定骨折的部位。”


    莉莉絲考慮到魯莽移動傷患帶來的顛簸或許對傷勢不利,開始利用能就地尋找到的木杆、門板、繩索等物品,製作出幾副簡易的擔架。


    去往小聖堂的路上,格雷小聲對莉莉絲說道:“我覺得這次的災情不像是意外……”


    據村民反應,昨天傍晚天空中突然出現了奇異的景象,巨大的風團帶著水霧拔地而起,無情的席卷著村落。雖說從結果看起來像是風暴潮的自然災害現象,可村子處於平原地帶,距離海洋沿岸很遠。


    這麽一說,格雷想到的莉莉絲也想到了。


    “會是神聖埃裏蒙特大帝國的敵襲嗎?但襲擊這樣的村子,有什麽意義?”


    “不知道。也許……是在做什麽實驗?”


    沉默了一會兒,莉莉絲看向格雷問道:“格雷你……不,羅斯柴爾德商團能幫忙調查嗎?我想知道背後的真相,我無法原諒始作俑者。”


    作為穿越者,李莉莉原以為自己對費爾南多帝國的百姓不會存在太多的感情。


    可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她,根本沒有辦法忽視戰爭對無辜的人造成的痛苦。尤其是親眼見證之後,心中意難平。哪怕有一天會離開這個世界,她也希望,這個國家的人們可以擁有平靜安寧的生活。


    格雷猶豫了,雖然他很想答應下來。


    但他不能因為是莉莉絲提出的要求,就讓家族和商團陷入險境,他們一向是中立派。


    “我會拿出誠意來的,和我交易,不會讓你們吃虧。”


    莉莉絲眼尖的看出了格雷的顧慮。本來她就有一筆生意準備要和羅斯柴爾德商團詳談,現在要更努力的創造商機才行。


    ……


    小聖堂中,莉莉絲用冰涼的井水衝了個澡,換上幹淨的衣服。


    她實在過於狼狽了,像是在泥坑裏打了滾一般,還散發著惡臭的腐腥味。


    聖職者對巴耶力和十九班的同學表達了感謝,如果不是他們盡早趕到,做出了合理的判斷和行動,恐怕死亡的人數會比目前統計到的更多。


    那是一個令人難以釋懷的數字。


    接過小聖堂提供的食物,莉莉絲沒有和大家一起用餐,獨自來到聖堂內設立的懺悔室。


    很小的房間,開著一扇小小的木窗,空氣潮濕,沒有胃口。


    今天沒能挽救回來的生命在她腦海中徘徊。


    喉嚨裏像是堵著什麽尖銳的東西,難以下咽,連呼吸都是疼痛的。


    她就這麽靜靜的坐著,望向窗外,直到一抹紅色的身影映入了她空洞的瞳眸。


    “哈……莉莉絲,我找你好久了。”


    ——是七皇子修。


    修焚燒了很多具遺體,他是最後回到小聖堂的。


    他沒有看到莉莉絲滿身血汙的樣子,但他聽到了許多村民的感謝。


    “多虧了坎貝爾小姐,我才能從該死的廢墟裏活著爬出來啊。”


    “那邊的兩個小女孩就是坎貝爾小姐救出來的,幸好她找到了她們,不然會一直待在壁爐裏吧。”


    “還好坎貝爾小姐的異能是治療,我看她之前救人的時候刨地把手指都給刨爛了啊,全是血呢……”


    修扒住狹小的窗戶,費勁的想要鑽進來。


    “等我,我現在就過來你這邊。”


    莉莉絲有些茫然的看著他,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麽。


    終於——修來到莉莉絲麵前,他握緊了她的雙手。


    手上薄薄的一層繭子,證明了莉莉絲對待訓練從來沒有偷懶,也不像是其他的貴族小姐那樣,愛惜著自己的皮膚。


    “莉莉絲,不要露出那麽悲傷的表情,你盡力了,你營救了很多人。”


    “……修。”


    這一刻,莉莉絲的眼淚終於落下。


    “……請你以後,一定要做一個好皇帝。不要,不要再讓這種事情重演了……”


    莉莉絲把頭靠在七皇子的肩膀上,聲音有些嗚咽。


    “嗯,我答應你。莉莉絲,我一定會是個好皇帝的。”


    修覺得,無論多少次,他都會重新愛上這樣溫柔的莉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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