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才殿前,宋淮安微微一笑道:


    “精彩絕倫,這一場對決,足以讓人大開眼界,未來的江湖有他們,是江湖之幸,卻也是其他人的不辛。就以這二人而言,慕容澤算得上是足夠優秀,但可惜遇到了韓飛這麽個不講道理的小怪物,哪怕有西荒氣運為壓勝之物,似乎還是稍遜一籌。”


    段四海笑而不語,洛不鳴卻冷哼一聲,卻同樣並沒說出什麽反駁的話來,畢竟,此刻事實就在眼前,二人手段用盡,底蘊盡出之下,慕容澤從一開始的伯仲之間,現在落入下風,已然是不爭的事實。


    慕容元武始終穩穩坐在高台之上,並沒有因為慕容澤的處境不利而有絲毫的緊張,依舊是氣度從容。


    聽到宋淮安的話,也隻是微微一笑道:


    “宋先生的眼光向來是極好的,本王也認為,同境之下,小澤的確稍遜一些。那個小家夥得天獨厚,未免太足了一些。恐怕,同境之中,在這種狀態下,應該並無敵手可言了。”


    宋淮安聞言,微微眯眼,帶著一絲笑意道:


    “王爺此話,也認為自己這邊要輸了?這倒不像是您會說出來的話。”


    慕容元武道:


    “我隻是實話實說,至於這場對決,目前雖然小澤處於下風,終究是勝負未決,誰也說不好最終的結果。我們不妨看下去便是。”


    宋淮安心思微動,慕容元武這樣的老狐狸,自然不會是無的放矢的人,在這種時候,依舊是風輕雲淡,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自然不會隻是裝個樣子那麽簡單。


    他突然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但具體會在哪裏體現,卻又說不上來。不由下意識的看向了身旁的楚狂風,相較於自己,楚狂風對於西荒之事,似乎知道的更多一些。


    但是他卻看到楚狂風不言不語,隻是默默盯著天柱山,眼神猶如刀鋒一般犀利,但在眼神深處,卻有一絲淡淡的凝重。


    而天柱山的山巔之上,慕容澤抹去嘴角的血跡後,又抖了抖衣袍上的塵土,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衫,反而不再如同先前那般急迫,隻是平靜的神情下,卻是一種近乎偏執的瘋狂,在眼神深處不斷閃爍著。


    他的眼神越發冰冷,看向韓飛,如同在看一個死人,不帶一絲感情,而韓飛不知為何,後背上突然有些感覺發涼。


    那是出自於一種本能的危機感,這種感覺,在他這近二十年中,幾乎很少出現,但每一次出現,必然是遇到了生死危機。


    這讓他立刻警惕起來,慕容澤先前似乎沒頭沒腦的話語,在他耳畔回響,他並不認為那是什麽被憤怒衝昏頭腦後的癲狂之語。


    更何況,慕容澤此刻平靜的嚇人,更加不像是怒極之後的瘋狂表現。


    慕容澤望著眼神戒備的韓飛,竟是笑了笑道:


    “怎麽,你怕了?”


    韓飛並未回答這個問題,隻是周身混沌氣機再強一瞬,四周雨幕徹底被他隔絕在外,但不知為何,他卻並未立刻動手,反倒是做出了防守的態勢。


    慕容澤嘴角微仰,眼神中的瘋狂開始逐漸展露,但語氣依舊平靜道:


    “其實,我的確並不想走出這一步,但是沒辦法,你真的很強,強到讓我也有些無能為力。所以,即便我有一萬個不願意,還是隻能走到這一步,是你逼我的,韓飛,這是你逼我的。”


    慕容澤說到這裏的時候,神情終於有些控製不住,開始變得猙獰起來,雙目充滿了血紅色,那一絲濃鬱的殺氣幾乎化為實質。


    “你逼著我走出了這一步,也將自己逼上了絕路,不對,你本就沒有活路,所以,其實你根本沒得選。”


    慕容澤的話語有些淩亂,前言不搭後語,說著說著,竟是哈哈笑了起來。


    隻是韓飛不知為何,從他的張狂笑聲中竟是還聽到了一絲莫名其妙的不甘和悲哀。


    他的心中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沉,背在身後的一隻手也緊緊攥住了拳頭。


    他突然有一絲緊張,似乎猜到了什麽。但卻有些不敢相信,對方真的會不惜一切代價,做到這一步嗎?


    答案是會,而且肯定會,因為這本就是對方準備的後手之一,也可以說是他真正的殺手鐧。


    慕容澤突然收起了看向韓飛的目光,而是仰頭望向蒼穹,看著那翻湧的雲海,喃喃自語道:


    “這就是命中注定嗎?老子不服啊。但...又能如何?”


    他說著突然閉上了雙眼,與此同時,始終盤旋在他身後那條若隱若現的蛟蟒氣運,卻陡然擺脫了他的控製,升騰而起,衝向雲海,隨後在雲海中倒轉蛟身,猛然間反撲而下,在眾目睽睽之中,竟是張開了血盆大口,一口吞向了慕容澤自己。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天柱山下的眾人都為之一驚,反倒是站在山巔之上的韓飛,卻最為平靜,甚至是不為所動。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


    下一刻,巨蟒將慕容澤一口吞下,隨後化為無形氣機湧入了對方體內,繼而整條巨大蛟蟒都瘋狂的湧入他的體內。


    與先前慕容澤自己吞噬蛟蟒氣運不同,這次更像是氣運反噬,將其反吞而入,氣運毫無顧忌的充斥著他的體魄,隻是一瞬間,就讓慕容澤變得有些神情猙獰,甚至發出一聲聲歇斯底裏的低吼。


    但與此同時,他的氣機以從未有過的速度,瘋狂攀升著,地麵之上積水如波浪向四麵翻湧,他本人所在之地,更是雷雲翻滾,狂風呼嘯。


    韓飛的眼神在這一刻陡然一凝,竟是毫不猶豫的動手了,他蓄勢已久的碎神指,猛然一指彈出,指出瞬間,氣機炸裂,將他方圓三丈之內化作一片真空狀態。


    但那勢如破竹的碎神指撞入慕容澤周身的罡氣後,竟連一絲波瀾都不曾掀起,便就此消散。


    韓飛並未放棄,而是一步騰空,翻身而起,人在空中,便有一掌落下,依舊是翻天掌,帶著威壓天地的掌勢,轟然落下。


    但依舊被那不斷翻湧擴張的罡氣所擋,竟是無法靠近半寸,哪怕韓飛已然動用了全力,依舊被反震而回,在地麵上劃出一道數丈長的拖痕。


    等他站住身形後,不由微微苦笑道:


    “果然不行啊。”


    他剛才並未盲目動身,就是大概猜到了對方要做什麽,所以想要尋找時機,看看能不能破壞這一幕,至少打斷對方的氣運吞噬也是好的。


    隻可惜,在此時此刻,慕容澤的氣機太過強大,遠超先前任何時候,也遠超氣海境巔峰本該擁有的水準。


    強大到他根本無法破開分毫。


    而韓飛倒也不怎麽失望,他本就是想著嚐試一番而已,並未真的太過報以希望。


    慕容澤最後的那個選擇,韓飛多少已經明白了些,與先前在六座側峰的那幾人相似,都是借助氣運之力再上一層,但不一樣的是,對方是被迫氣運加身,故而隻能借助氣運修複傷勢,恢複氣機之力,形成天時壓勝,但慕容澤,此刻是主動將西荒武道氣運全部灌入自己的體內,以自己的身軀為氣運的承載之物,借此機會,感知天地,從而真的跨出那一步。


    不滅境!


    當然,這個看似強大的手段,後遺症也是同樣嚴重,與其他人一樣,承受過多本不該屬於自己的氣運,其代價自然就是那必然會降臨的反噬,無垠之水,又豈能真的長久。


    慕容澤讓那氣運灌入體內的那一刻起,他的未來之路便已經斷絕,等到氣運散去的那一刻,也就是他喪失一切的時候。


    不單單是他苦修多年的武道修為,甚至包括他的性命。


    這也就是韓飛會驚訝的原因,如慕容澤這樣的人物,又怎會甘願去做出這樣自毀前程的事情呢?


    但不可否認,在這一刻,慕容澤將會變得異常強大,甚至是不滅境中的最強者,手握氣運之力,感知天地大道,以一國氣運為助力,很多不可思議的手段,也就真的可以施展出來了。


    等到慕容澤徹底吞噬完所有氣運之力後,他的眼神已經變成了真正的金色雙瞳,金光若隱若現,隱有蛟蟒在眼中盤旋,而那一身氣機,在其身後演化呈現,正是先前的那條巨大蛟蟒,但此刻的蛟莽不在是虛實之間,而是成為真正的凝實異象,盤旋在他身後,仿佛和他融為一體,傲然而立,巨大如山嶽的蛟首,凶狠的盯著韓飛,吞吐著那蟒信。


    天柱山下的眾人,都是露出了吃驚之色。


    他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慕容澤還有這樣的手段,更是被他那毫無保留的恐怖氣機所震懾,感受著那撲麵而來的巨大壓迫感,若不是此處距離較遠,他們都懷疑自己能否在對方麵前真的站住腳。


    “這家夥,還是個人嗎?半步不滅還不夠,直接踏入不滅境了?”


    徐鸞刀張大嘴巴,幾乎都不知該說些什麽了。斷無雙也同樣是眼神凝重,這還是他在觀戰如此之久後,第一次露出這樣的表情。


    封一劍認真的看了許久,緩緩說道:


    “空中樓閣罷了,這樣的方式強行提升境界修為,無異於拔苗助長,自毀根基。”


    紫天衣卻清冷道:


    “即便如此,但在此刻他終究還是真正的不滅境強者,這是不可爭辯的事實,韓飛若是沒有其他後手,那便危險了。”


    李卜凡有些著急道:


    “韓大哥能夠做到這一步,已經是很強了,但他還能有什麽後手,對方也太卑鄙了些,仗著身處西荒,有著天時地利的優勢,就如此不要臉嗎?連這樣的手段都用出來了。這不公平。”


    玉羅刹終於開口道:


    “兩國之爭,何來公平,又何須臉麵。”


    她的話,讓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到了這一刻,他們自然也清楚了這場處心積慮的大比,到底是一場怎樣的對決。


    “可現在的情況,韓大哥要怎麽贏?”


    玉羅刹沉默了,心中卻陡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如果這一切都是被人算計好的,那韓飛想要贏下這一局,似乎也隻有一條路。


    她的眼神微微閃爍,雙手不由自主的緊緊攥起,內心深處,突然有一絲莫名的憤怒和擔憂。


    這個時候,始終昏迷的孟無常,也悠悠轉醒過來,依舊傷重的他,在醒來的第一時間,便是看到了山巔之上那震人心魄的一幕。


    “那是...?”


    他緩了好一會神,才算是弄清楚了場中情況,眼神中的驚訝莫名,卻是無以複加。


    那個被他曾經不怎麽放在眼中的韓飛,氣機之強盛,竟是遠超自己,已然站在了氣海境的巔峰,而那個讓他曾誤以為,隻有自己才能有資格對付的慕容澤,更是展現出了不滅境的恐怖修為。


    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孟無常的心中滿是疑惑和不解,但他卻明白一件事情,自己終究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那兩個人。


    這位從無敗績的霸刀門小霸王,第一次產生了極為失落的感覺。


    千裏之外的明月樓上,中年儒士微笑自語道:


    “落子以成,你待如何?”


    這第二子,依舊是陽謀,並無任何隱瞞,但卻讓你避無可避,我就明擺著告訴你,我會以一國氣運與你相爭,你又能如何,我以氣運生生弄出一個不滅境的高手。你又要如何抵擋?


    同樣是千裏之外,葉星士望著天空之上的異象變化,隻是微微眯眼,果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嗎?


    現在就要看那個小子該如何選擇了。生死皆在一念之間,這座江湖天下的未來,也在這一念之間。


    山巔之上,韓飛感受著那重如山嶽的壓迫力,哪怕是他以混沌真氣護體,依舊有些沉重,雙腳不自覺的陷入地麵,山巔地麵不斷龜裂,蔓延整座山巔。


    慕容澤烏發在身後飄動,周身衣袍也在氣機鼓動下,隨風而蕩,狀若天神的他,冷漠道:


    “我已入不滅,你準備好死了嗎!”


    韓飛第一次沒有任何笑意,而是露出了無比凝重認真的神色,他感受著不斷壓迫而來的恐怖氣機,並未開口說什麽。


    慕容澤臉上的猙獰笑意更濃了,他冷笑道:


    “這是嚇傻了,連話都不會說了?別說我沒給你機會,有遺言的話,現在就可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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