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該怎麽辦?”路明非想不出答案,隻能接著問諾諾。


    “什麽怎麽辦?沒辦法。我跟你說這些,是提醒你別跟楚子航瞎說。”諾諾說,“他身體裏裝的是個十五歲的小孩子,小孩子不用懂那麽多。”諾諾說完,轉過頭去,繼續望著窗外的風景。


    路明非在床上呆坐了很久,彎下腰去,整個人半蜷著,像個泄了氣的充氣娃娃。


    “我出去走走。”他掙紮著爬了起來。


    渾身都疼,應該靜養,不過他實在沒法繼續躺下去了,他覺得這屋子裏憋悶透了,不出去走走他會給憋死。


    諾諾連回答都懶得回答。


    路明非戴上一頂棒球帽遮臉,一邊披著外衣一邊出門。


    門一推開他愣住了,門外的走廊上,楚子航靜靜地靠在牆上,手中的塑料袋裏是諾諾要的香草冰淇淋。


    ***


    後庭院的露台上,晚風習習。


    蘇茜穿著露背的晚禮服,坐在白色的桌邊,桌上點著蠟燭,燭光下是蘭斯洛特親手做的晚餐。


    蘭斯洛特出自一個頗為古老的家族,一直都是個生活講究有情調的人,隻不過因為學院裏有愷撒這種臉上都寫著“貴公子”的人存在,才沒有那麽顯眼。他和蘇茜已經有陣子沒見麵了,見麵的第一晚當然應該有一場穿著禮服吃的晚餐。


    蘭斯洛特卻沒坐在餐桌對麵,而是站在蘇茜背後,用冰袋為她冰敷灼傷的後肩。


    “差不多一天過去了,沒什麽事了,隻要不感染,過幾天就會好的。”蘇茜單手把自己的一頭長發攏在頭頂,露出後背和修長的脖子。


    “還是多冰敷幾次好,據說可以減少愈合後的瘢痕和色素沉澱。婚禮上你不是還得穿露背的婚紗麽?”


    蘇茜有點羞澀,但好在蘭斯洛特站在她背後,看不到她臉上的紅暈。


    “如果我在的話,應該不會讓你這麽冒險,”蘭斯洛特又說,“鎖定目標的位置,不驚動他們,等待增援,這才是標準的流程吧?”


    蘇茜一愣,“我是個斬首者,我們斬首者的流程跟標準流程不一樣。”


    蘭斯洛特無聲地笑了笑,“你其實是想搶在我趕到之前跟諾諾見上一麵吧?擔心我會對她不利。”


    蘇茜愣了一下,也笑笑,“猜出來了還問?”


    兩個人相處得太久了,蘭斯洛特猜出她的心事並不奇怪,但是猜出來了也可以不說。


    她確實是擔心蘭斯洛特會不給諾諾考慮的時間,她雖然是斬首者,但在這場東京狩獵行動中,負責人卻是蘭斯洛特。元老會指定他擔任這個角色,因為他足夠理性和冷靜,他是戰場的控製者、居高臨下的司令官。他很少親自出手,但任務成功的關鍵卻是他。


    蘭斯洛特,才是真正的利刃。


    “我還記得我們那年一起去馬達加斯加的事,她裝得好像很喜歡和那個咖喱味的大叔說話,其實是想給我們倆留下獨處的時間,”蘭斯洛特輕聲說,“她一直都那麽聰明。”


    蘇茜忽然伸手到自己的肩後,抓住了蘭斯洛特的手腕,“你什麽意思?”


    蘭斯洛特感覺到了自己身為斬首者的未婚妻的強大腕力。


    但他還是微笑著,“我的意思是她是不可能被勸說的,諾諾要做什麽事,誰也攔不住,她一定早已經想好了。所以如果你想幫她,就更要雷霆閃電那樣開始行動,不給她任何反抗的機會,製服她,帶她回學院。學院真正擔心的是路明非,不是她,不會對她不好,何況她還有一位身為校董的未婚夫,愷撒的性格你應該明白。”


    蘇茜沉吟了片刻,“那路明非怎麽辦?”


    “路明非也是我們的朋友,我的權限範圍內,我也會盡力幫他。”蘭斯洛特苦笑,“不過一個疑似龍王的目標,我有沒有資格幫他可真難說。”


    “你飛了那麽遠的路來東京,路上應該想得差不多了,想好了就說,你的計劃是什麽?”


    “首先我們得把他們分開,我們有兩個獵物,就需要兩個分開的陷阱。考慮到路明非龍化後的實力,諾諾是遠遜於路明非的,隻要我們能把她和路明非分開,平安捕獲諾諾的幾率就會大增。至於活著捕獲路明非,”蘭斯洛特輕輕地歎了口氣,“有那種龍化的能力在,誰也沒把握,隻能說看看路明非是否願意被我們活著捕獲了。”


    蘇茜想了想,微微點頭。


    蘭斯洛特說得沒錯,以那段視頻中路明非展現的能力來看,就算是一個斬首者組成的連隻怕也拿不下。好在路明非好像並不能隨時龍化,在倉庫裏他甚至不得不接受諾諾的保護。


    “不過意外的是他們有三個人。”蘭斯洛特問,“你跟那個人正麵接觸過,什麽感覺?”


    蘇茜沉思了片刻,“看起來大約22或者23歲,奇怪的是他喊諾諾姐姐,行為上有時候表現得像個孩子,但他能拔出蛇岐八家前任大家長的刀,那是一柄煉金武器。不考慮言靈,他的近戰能力在我之上,可能也在愷撒之上。”


    蘭斯洛特也想了想,“那麽他應該是個有血統的人,而且受過非常嚴格的訓練,可你又說他的行為像個孩子?”


    蘇茜認真回想,楚子航給她留下印象最深的兩件事,一個是他捧著水給諾諾洗臉的一幕,那時蘇茜已經盯上了他們,那一幕中的楚子航毫無疑問是個孩子,乖巧懂事,但還是個孩子。


    另一個則是他如飛龍破空而來的一幕,那一刻他的刀帶著龍吟般的呼嘯,他整個人帶著一種“斬開一切”的巨大氣場,眼風之銳利,驚得蘇茜心髒像是停跳。


    與其說蜘蛛切是寶刀,不如說握刀的那個人是寶刀!


    人要經曆多少生死,才會有那樣淬火般的眼神?


    “我看不透那個人,我剛才說的,都是我的感覺。”蘇茜隻得說,“他的行為模式像個孩子,但如果把龍化的路明非排除,他可能是那些人裏戰鬥力最強的。”


    “那是個殺手,跟我一樣。”蘇茜頓了頓,補充說。


    “看不透的目標,比強大的目標還要棘手。”蘭斯洛特說,“有個意外的消息,我從巴黎出發的時候得到的,有人正從亞洲到歐洲,打劫我們位於各大城市的分部,似乎是想拖延我們對路明非的追捕。”


    蘇茜愣了一下,“誰會這麽做?”


    “目前還沒有懷疑對象,但據此元老們推測路明非並非單槍匹馬,他是有同夥的。”


    “龍王的同夥麽?”蘇茜覺得不可思議。


    迄今蘇醒的龍王幾乎都是單獨行動的,這種生物的強大和驕傲令他們根本懶得跟其他人合作,他們似乎覺得單槍匹馬就能征服世界了。


    如果他們能略微放下這份驕傲,組織組織追隨者——總會有人類或者混血種願意追隨王的腳步——那麽他們會更加棘手,再給追隨者們洗洗腦,做做團隊建設,公司化管理,建立一下績效考核製度……想起來就可怕。


    “所以你說的那個男孩很可疑,他可能隻是在隱藏實力。”蘭斯洛特緩緩地說,“如果他再阻止你,就優先解決他。”


    “是。”蘇茜點了點頭,“你帶了什麽增援來麽?僅憑你我,就想追捕龍王級的目標?學院是不是太高估我們了?伊莎貝爾那些人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


    “當然有增援,今夜就抵達。”蘭斯洛特收起冰袋,在餐桌對麵坐下。


    “我陪你一起去。”蘇茜說。


    “不是什麽讓人愉悅的東西,我帶藤原信之介去就好了,”蘭斯洛特越過餐桌輕輕撫摸蘇茜的手,“你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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