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出門的時候,門口站著神情恭敬的女服務生,手中的托盤裏放著浴巾和潤膚油,看模樣跟布寧一樣是韃靼人。


    “包廂按摩服務。”女服務生說著走進包廂。


    布寧的專屬車廂裏居然還提供按摩服務,登車的時候布寧就炫耀過了,零也立刻吩咐安排此項服務。她有時候是那種駱駝般沉默堅忍的人,但並非苦行僧,對於奢華的享受倒也雲淡風輕。


    “包廂裏還可以洗土耳其浴,我尊貴的殿下,請在冰天雪地中盡情享用。”布寧脫帽致敬後走向自己的包廂。


    門關上之前楚子航一直盯著女按摩師的背影看。


    “看什麽看什麽?難道說你也想按按?小小年紀還想異性按摩?”路明非很享受這種不正經,趁著楚子航還沒恢複記憶。


    “那個女人……”


    “她還能叫個男按摩師?”路明非搭著楚子航的肩膀把他拖走,“走走走,回包廂睡覺,困死我了。”


    “亞曆山大·布寧的專屬車廂裏怎麽會有男按摩師?”布寧哈哈大笑著關上自己的包廂門。


    門關閉的瞬間,他的笑容就消失了。他把背包丟在沙發上,摸出那個一直沒打開過的手機,撥通了存下的唯一一個號碼,“我需要一顆間諜衛星,地球靜止軌道上的間諜衛星,讓它變軌,我要它始終懸在那個區域的上空。”


    ***


    “啊啊啊啊!對對對!就這裏就這裏!我這老蠻腰,不能穿高跟鞋,走路多我腰疼!”零的包廂裏,斑斕的絲綢床單上,玉體橫陳,“下手別那麽狠!哎喲喲喲是這裏,這裏沒錯!”


    穿著露背睡裙的是女按摩師,當然她已經除掉了麵部的偽裝,雖非風情萬種,但也是神清氣爽的美人。


    猛施龍爪手的反而是皇女殿下,但那一臉的冷漠,更像是親自上場拷問犯人。


    “給你按完了快走。”零冷冷地說,“布寧難道認不出你不是他的人?”


    “當然認不出,我問過那個按摩師,她說這個專屬車廂很少用,她上班以來就沒見過亞曆山大·布寧。”蘇恩曦又疼又爽地哼哼,“服務團隊其實是莫斯科火車站給他配的,他隻負責出錢。比錢老娘我怕過誰?現在這個車廂裏的服務人員都是我的人!”


    “你覺得他可信麽?”


    “沒數,直到現在為止他說的話都有據可查。今天一早他家也確實是被格魯烏特種部隊包圍了,他開著坦克從家裏衝出來的照片已經上了報紙頭條。”蘇恩曦的語氣裏透著無所謂,“他搞鬼也沒什麽可擔心的,我們的人正在軍事禁區外集結。布寧就是個幫我們送快遞的,一進入禁區我們就把他踹掉。”


    零點了點頭,看起來嬌小的手繼續強猛地按壓著蘇恩曦的“老腰”。蘇恩曦趴在那裏,往嘴裏丟著薯片。


    “西伯利亞大鐵路,世界上最長的鐵路,跑完一趟要七天七夜。”蘇恩曦忽然說。


    “嗯。”


    “七天之後,那家夥的旅行就結束了,舍不得的話,就陪他吃個最後的晚餐。”


    ***


    “國家勢力為什麽會卷進我們的事裏來?”貝奧武夫厲聲發問。


    一直以來秘黨都很介意這種事,國家是人類有史以來第二龐大的組織結構,僅次於宗教,秘黨不想跟這種組織產生對抗。


    投影屏幕上是俄羅斯分部長,典型的東斯拉夫人長相,神情凝重。


    “應該跟那個秘密的港口有關。他們去東京是為了查閱赫爾佐格留下的筆記。”俄羅斯分部長說。


    “那個港口是否存在還不確定。關於它,唯一的證人是赫爾佐格,他完全不可信。”圖靈先生說。


    既然知道北極圈內有這樣一個神秘的研究所,秘黨當然會展開調查。技術今非昔比,衛星照相甚至能分辨出某個停車場上一輛車的顏色,可eva調用過各種衛星去掃描那段海岸線,卻沒發現任何可疑的目標。1992年被摧毀的港口,時間還不夠抹去所有的痕跡。那座傳說中的海港籠罩著重重迷霧。


    “讓你的人準備好,增援一到就啟程。”貝奧武夫下令。


    “我們不需要增援。”分部長神情不屑。作為秘黨諸多分部中最強悍的幾個之一,還需要本部派遣增援,聽起來像是侮辱。


    “你們需要。”貝奧武夫語氣威嚴,不留反駁的餘地。


    被這份威嚴震懾,俄羅斯分部長沉默了片刻,“他什麽時候到?”


    “很快,他隻是繞道去參加了一場葬禮。”


    ***


    裹著冰渣的颶風以驚人的高速掠過地麵,颶風中跋涉的人甚至要額外背著重物才能確保自己不被卷走。


    “加圖索老爺,歇歇腳吧!萬惡的地主使喚農奴都沒您這麽殘忍好麽?”芬格爾扯著嗓子喊。


    “那幾隻北極熊已經跟了我們6個小時,現在停下的話就等於通知它們開飯了。”愷撒也扯著嗓子回答。


    在這樣的颶風中大家必須吼著說話,聊會兒天花費的力氣不亞於跑上五公裏。


    冰風暴愈演愈烈,yamal號的情況卻一天不如一天。他們有武器有食物,冰海上也不缺淡水,但他們缺乏最關鍵的一個東西,熱源。


    核反應堆一直沒能重啟,柴油動力艙爆炸的時候連帶著他們絕大多數的柴油儲備也報銷了。yamal號上氣溫越來越低,冰棱從船艙頂上往下生長,冰風暴則在船的外壁上掛了一層半米厚的冰殼,那條功勳破冰船成了寂靜的冰窟窿。船員們得用鐵錘把壓縮餅幹打碎成小片,丟進嘴裏捂化了吃,為了給施耐德教授取暖,圖書館的藏書已經燒掉了一大半。


    最終愷撒決定由他帶隊,前往120公裏以外那座廢棄的科考站,找那台封存起來的長波通訊設備。


    芬格爾是他欽點的拍檔,盡管芬格爾嚴肅地抗議,說你都帶上30條雪橇犬了,不少我這條狗。


    他們已經離開yamal號24小時了,沿著推定的風向一路前行。這裏已經很靠近北極點了,指南針無法工作,gps定位更是被冰風暴幹擾了,但這場恐怖的冰風暴反而提供了他們一項便利。極地的颶風是因地球自轉產生的,原理上說是一種行星風暴,跟山脈走向寒流暖流都沒有關係,因此它的方向也基本是固定的。他們沿路一直測量風向,來矯正自己前進的方向,否則在這白茫茫的暴風中,他們根本不可能抵達那個科考站。


    即使是能見度極好的天氣裏,在雪地上長距離跋涉都是極危險的事。低溫、巨大的體能消耗、無差別白色環境引發的幻覺,都能殺死一個單獨的旅人。


    通古斯人說風雪裏藏著危險的東西,那是之前死在雪裏的旅人的靈魂。他們太孤單了,一心想要留下更多的旅人陪伴他們,他們就會在旅人的前麵走,留下腳印。旅人誤以為有人在前麵走,興奮地想要追上去,就把自己累死了。這種說法聽起來荒誕,但確實有很多雪地旅人說他們走著走著就看見了腳印,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沿著腳印走必須另選道路,因為你一跟上去就會跟到死,那行腳印是永遠沒有盡頭的。


    然而這件事是有科學解釋的,人的兩腿長度總有些微的不同,會不由自主地向一側打偏,短距離看不出來,路走長了,就會走成一個圈,回到原地,尤其是雪地令人產生幻覺。那些被雪精靈引誘著走上死路的旅人,事實上看到的是他們自己之前的腳印。


    愷撒堅持要帶上芬格爾,因為他也不敢單獨在雪地裏跋涉,以他的意誌力也不敢擔保自己不會出現幻覺。


    芬格爾其實強健得很,他總把自己說得不堪大用甚至楚楚可憐,可看那身腱子肉,真遇到北極熊跟他為難,也能上去肉搏一下的樣子。


    ***


    雪橇犬們又一次吠叫起來,那是因為感知到北極熊的接近。30隻雪橇犬拉著兩部雪橇,雪橇上是他們的武器和給養。這些家夥絕對是人類在極地探險中最好的夥伴,遠比雪地車靠得住。


    北極熊很少成群狩獵,但尾隨他們的幾隻北極熊看起來是在合作,畢竟那麽大的一餐,任何一頭熊都無法單獨吃下。


    這些看起來有點蠢萌的動物其實是北極冰麵上最頂級的獵食者,跑起來快得像飛,咬合力驚人,可以輕易地咬碎獵物的骨頭,嗅覺靈敏,甚至隔著幾公裏就能嗅到獵物的味道。科考隊員們幾乎從不敢單獨離開科考站兩公裏活動,因為一旦你覺得周圍有北極熊活動,那它就已經盯上你了,你能做的就是調頭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考察站。如果你不趕緊,它就該開始狩獵了。幾乎沒有人類能逃過北極熊的狩獵,即使你帶著槍,槍也很難打穿它們厚厚的脂肪層。


    好在他們畢竟不是一般人類,愷撒的沙漠之鷹應該能打爆北極熊們的腦袋,芬格爾帶的那支霰彈槍也不是吃素的。


    但芬格爾剛剛拔出霰彈槍,就被愷撒摁下了,“冰麵上有很多應力集中的地方,冰層下方的海流也會製造巨大的應力,空氣震動有可能觸發這些應力,冰層會忽然開裂來釋放應力。跟雪崩的道理差不多。”


    “那怎麽辦?給自己撒上點胡椒和鹽等著熊大爺們來吃飯?”


    “持續移動,隻要我們不停,熊就會覺得我們還沒疲倦。從地圖上看,還有幾公裏我們就會看到一處大冰架,跟島嶼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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