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允航突然轉過身,拉著我的手腕,把我拉到電梯前,然後按了電梯的下行鍵。他說:“夏小芸,我謝謝你的關心,但是我告訴你,你沒有必要對我說這些,我已經決定了!麻煩你,現在就離開,不要再說了,好嗎?”


    “梁允航,你固執得讓人討厭!”我吼了起來。


    “那就討要我吧。夏小芸,我不是章允翔,你沒有必要對我好。”說完,梁允航把我推進了電梯裏。


    電梯門漸漸關上,從門的縫隙裏,我看到梁允航流淚了。


    梁允航,你這個傻瓜!


    站在醫院樓下,我撥通了班主任老師的電話,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哭了起來。


    “小芸,怎麽了?別哭,發生什麽事了?”班主任老師緊張地問。


    我哭得說不出話來,隻是不停重複著:“梁允航……梁允航……”


    “梁允航怎麽了?小芸,你別哭啊,平靜下來,慢慢說,梁允航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班主任急得恨不得馬上從手機裏鑽出來問我了。


    好一會兒之後,我才說出來:“老師,星期四那天梁允航的媽媽出事了。在物理課上接的那個電話,也就是醫院打給他的。他的媽媽出了車禍,還住在醫院裏……”


    班主任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樣啊。我就說嘛,連校長都看好的學生,怎麽會莫名其妙和老師頂撞呢?”


    我抽泣著,繼續說:“可是,梁允航不想上學了。他說……他想照顧他的媽媽,不再上學了……”


    老師愣住了,過了快一分鍾才說:‘小芸,也許他現在太激動了,先讓他平靜下來我再去找他,好嗎?”


    “我知道,我知道。”


    星期天,我買了些水果,然後又去了醫院。梁允航依然守在病床邊,看上去比前兩天更加憔悴了。


    我把水果放下,然後安靜地望著床上的阿姨。


    梁允航見我不說話,也沉默著。過了半個多小時,我才對梁允航說:“我走了,希望你保重身體,不要在阿姨醒來之前倒下。”


    梁允航指著床頭貴櫃上的水果,說:“這些水果……謝謝,不過,媽媽還沒醒,不能吃東西。”


    “那就放著吧,等阿姨醒了再吃。還有,阿姨醒了以後告訴她,這些水果都洗過了,可以直接吃。”我故意說氣話。其實,買這些水果,本來就是送給梁允航的。我知道他在醫院裏飲食一定沒有規律,怕他支持不了。


    在門外,我隔著門縫看到梁允航在一個鮮豔的蘋果上啃出一個缺口,然後才放心離開。


    病房的門在我身後開了,我不禁回頭,看到梁允航正一隻手問握著被他咬過幾口的蘋果,另一隻手握著一個梨站在門邊。他遲疑了一下,說:


    “夏小芸,謝謝你。”


    “沒事。”我說。


    梁允航難堪地擺了擺手,似乎有什麽話要說,卻又無法開口。


    我忍不住問了:“你說吧。”


    “這個……嗬嗬,對了,下次送水果來,你能不能先把水果皮給削掉啊?這蘋果還行,可是你知道,要是梨不削皮很難吃的。”


    我暈死!世上竟還有這麽懶的人,連自己削皮都不會!


    我說:“如果我買香蕉來,是不是還得幫你把香蕉皮剝掉啊?“”那……當然也行。”


    我又好氣又好笑,搶過梁允航手裏的梨,走進病房裏。我一邊削梨的皮,一邊問他:“阿姨的情況好些了嗎?”


    “還好。”他抬起眼看了我一下,“夏小芸,昨天……對不起啊,我不該對你發脾氣。”


    我把削好的梨遞過去,“梁允航,不要對我說對不起。不論你做出什麽選擇,我想我都無法幹涉。你隻要想想,你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對得起自己和阿姨就可以了。”


    “我知道。”他說。


    我再一次仔細地看了看他的眼睛,那對以前總是帶著一絲邪氣的眼瞼變得無比胡昏暗,失去了往日裏那個惡魔男生的銳氣。


    星期一的早晨,在公交車站台上,我沒有見到梁允航。公交車一輛一輛從我身邊開過,我都沒有上車。我像從前梁允航等我一樣,坐到站台裏的椅子上,焦急地望著他家的方向。


    可是,離上課的時間很近了,他依然沒有來。其實,從剛開始等待的時候我就想到了,固執的梁允航是不會再去學校的了,至少在阿姨醒來前,他不會去。


    上了公交車,我依然望著梁允航家的方向,好期待他能夠出現。


    以前我很討厭那個無賴的梁允航,討厭他和我貧嘴,然後像個不懂事的男生一樣欺負我,被我揍了以後又哇哇大叫。但是現在我才發覺,那樣的梁允航,更就讓我心裏滿足。我每次想起守在阿姨身邊那個憂傷的梁允航,我都覺得他像是變了一個人。


    變得陌生了,可怕了。


    車開遠了,我終於看不到邂逅了允翔哥哥,然後又和梁允航常常見麵的那個公交站台。我望著窗玻璃,裏麵發射著一個女孩的影子。他的頭發長長地披在腦後,腦袋上,歪著紮了一個小小的馬尾。


    這是我第一次刻意地沒有梳馬尾,梁允航常常說我梳馬尾難看,也許馬尾真的不適合我吧。當初與允翔哥哥邂逅時,說不定他誇我的馬尾好看隻是隨口說說呢,要是那天我梳的別的發型,他也會那樣誇我表示安慰吧。


    到學校的時候,梁允航的位置上依然空著。


    姚雨見我盯著梁允航的座位發呆,走到我身邊,小聲說:“小芸,梁允航的媽媽怎麽樣了?”


    我回過神來,說:“醫生說沒事了,能夠恢複的。不過……梁允航說他不想上學了。他想陪著阿姨,直到阿姨痊愈。”


    “痊愈?那至少也得好幾個月啊!”姚雨驚訝地說。


    我苦笑了一下“他說的痊愈,是指阿姨的精神恢複正常。”


    “呃……那,那就更久了。”姚雨皺著眉頭說:‘這小子,是不是有戀母情結啊,雖然他媽媽去、現在情況不好,但他也不用那樣黏他媽媽吧。“


    我倒,連戀母情結都想得出來,姚雨夠狠!


    這時,班主任老師和物理大媽走進教室,他們同時看了看梁允航的座位,然後班主任老師對我說:’夏小芸,情況怎麽樣了?”


    “梁允航還是不願來學校。”


    班主任點了點頭,“要不這樣吧,今天下午我們班派幾個同學去醫院看看,順便給梁允航做做思想工作。夏小芸,你帶隊吧。”


    好啊!老班真好!


    “還有,把梁允航的試卷送到醫院去,讓他看看自己的成績,或許他會想到上學也很重要的。”班主任說。


    我趕忙點頭。


    整整一上午,我都在焦急的等待中度過,老師講了些什麽基本是、都被我過濾了。下課的時候,我總是拿出鏡子,對著鏡子照了又照,看看自己今天的發型是不是漂亮。


    姚雨苦笑不得,“小芸,你都照了這麽久了,還沒滿意啊?‘


    我坐正,麵朝姚雨問:”你看看,我的頭發有沒有亂?好不好看?“


    “今天你已經問過我好幾次這些問題了。”姚雨撇著嘴,很不情願地說,“我已經說過好幾次了,你這個發型比馬尾好看很多!”


    哦哦,那就好,嘿嘿。


    “喂,小芸,你去醫院是看望梁允航的媽媽,以及和梁允航溝通一下,幹嘛這麽在意自己的形象啊,就跟要約會似的。”


    我把鏡子收起來,抓住姚雨的手腕,忿忿地說:“姚雨你這丫頭,說什麽呢?我……我哪是約會啊,難道愛美也有錯嗎?”


    “哈哈,好了,不說你了,你繼續愛美吧。”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我帶著幾個班裏的幹部就出發了。出發前,我問姚雨要不要一起去醫院,姚雨卻擺擺手說:“你們去吧,我還是留在學校裏上課好了。”


    雖然姚雨回答得很隨意,可是我卻覺得有些不是滋味。梁允航是姚雨心裏的傷,而我卻一次次在她麵前說起梁允航,仿佛在一次次揭開她的傷疤。而姚雨的平靜讓我感動。我知道,她是怕我擔心,才表現得那麽平靜,就像她從來沒有喜歡過梁允航一樣。


    我們到達醫院病房的時候,梁允航顯然很吃驚,他盯著我們手裏捧著的鮮花,愣了好久,才說:“你們準備去約會啊?”


    “去你的,我們是代表高一六班所有老師和同學來看望阿姨的。”我擠開梁允航,走進病房,把花放在阿姨的病床邊。


    梁允航大量著鮮花說:“哦,看望我媽媽的。這……這好像是玫瑰吧?誰告訴你們看望病人是送玫瑰的?”


    所有同學一起指著我。


    呃,關我什麽事啊?花是在離學校不遠的那家花店買的,我去花店的時候,店老板告訴我今天隻剩下玫瑰了。本來我想換一家花店買的,可是其他幾個同學都吵著說去其他的花店會浪費時間……所以,我才硬著頭皮買的啊。


    梁允航把花抱起來,我以為玫瑰的意義不好,惹得他不開心了,要把花扔出去呢。可是,他卻壞壞地笑了起來,對我說:“夏小芸,我就代表我媽媽收下了吧。不過,我媽媽現在看不到鮮花,要不你就當是送給我的吧。”


    送你玫瑰花?啊呸,做夢!


    我想尋找語言上的支援,可是扭著腦袋看到其他幾個同學同樣壞壞地笑,我才知道中了圈套。怪不得剛才他們一個個都支持我買玫瑰呢,原來別有用心。


    “恩,這花真香啊。”梁允航陶醉地說。


    我臉紅了一大半,搶過梁允航手裏的花放回到病床邊,“哼,死小子,少臭美了!”


    其他同學在病床裏站了一會兒,然後紛紛向梁允航說祝福語,我越聽越覺得氣氛奇怪,果然,祝福語說完,他們就開始道別了。


    我叫住他們說:“喂,都別走啊,我們來這裏的任務還沒完成呢。”


    文娛委員嬌滴滴地說:“小芸,是啊,任務還沒完成呢。不過,我們都想回學校上課了,但是又不能不完成老師托付的任務,所以呢,小芸你就留下吧。小芸,別送我們了,希望你完成這個光榮的任務,我代表所有老師同學向你表示感謝。”


    “喂,喂,任務應該大家一起來完成……”我還沒說完,他們已經腳底抹油溜了,我還來不及追。


    55555555,這幫沒義氣的家夥!


    梁允航站在我後麵說:“夏小芸,今天怎麽沒有梳馬尾啊?我還想抓你的馬尾完呢。”


    我轉過身去瞪著他說:‘還抓?我告訴你,我最討厭別人抓我頭發了!要是你下次再抓我頭發,我非打掉你兩顆牙不可。”


    “切,女孩子,溫柔點。”梁允航微笑著大量我的頭發,“夏小芸,說實話啊,你這個發型還不如馬尾好看呢。”


    呃,不是吧?!早上我花了半小時才搗鼓出這個樣子,他竟然還說難看?55555.梁允航這臭小子,他什麽欣賞水平啊?


    我懶得和他爭,“難看就難看唄,我自己喜歡就行。對了,這些是你的試卷,考得還不錯。老實交代,你是不是作弊了?”


    梁允航接過我從書包裏掏出的試卷,一張張地看了過去,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然後,他合上試卷,隨意地扔到一邊說:“分數還行。夏小芸,你認為我作弊了嗎?”


    “很多同學都這麽想。”我說。


    “如果我說我沒有作弊,你相信嗎?”


    廢話,就算你不說我也相信你沒作弊。當然,我才不願這樣對梁允航說呢,不然他會更得意了。我想了想,說:“你作弊不作弊和我沒什麽關係,我隻是隨便問問罷了。”


    “切。”他搖了搖頭。


    坐了好久,我才終於把老師托付的任務說出來:“梁允航,班主任讓歐文告訴你,你隨時都可以回學校上課,快期末考試了,他不希望你耽誤這次考試。老師和同學都蠻關心你的,別再固執了好嗎?”


    “老師和同學關心我?是因為我這次考試的成績很不錯吧?”他輕蔑地說。


    呃,他怎麽能這麽說?我瞪著他,說:“梁允航,你別再大家想得那麽勢利好嗎?大家關心你,隻是因為你是屬於六班的學生。他們希望你回到六班裏,好好完成學業。”


    梁允航搖搖頭,“夏小芸,我已經對你說過了,媽媽的身體狀況不好,她很需要我在她的身邊。”


    “你別這麽固執好嗎?”我大聲問。


    “你也別這麽固執好嗎?”梁允航平靜地回答,“夏小芸,別勸我了,你應該知道,以我的性格,你勸不動的,我決定要做的事情,就一定會做下去,哪怕對自己不利,甚至粉身碎骨。”


    這個笨蛋!


    我不知道該怎麽勸他了,他的固執讓我害怕。


    梁允航看了看丟在一旁的試卷,然後問我:“夏小芸,這次我在班裏排第幾名來著?”


    “第二名。”我懶洋洋地回答。


    “你呢?”


    我暈,幹嘛問我的名次啊?想在我麵前炫耀嗎?哼哼,真搞不懂,我學習那麽刻苦,而梁允航老是不認真聽課,可是卻把我遠遠拋在後麵。老天啊,你對我不公平。


    “第六。”我用幾乎連自己都聽不清楚的聲音說。


    可是梁允航卻不知道怎麽聽明白了,哈哈大笑起來,“夏小芸,我還以為你是我們班第一名呢。”


    555555,本來沒考得好我就夠自卑了。你竟然還這樣嘲笑歐文?!我捏緊拳頭,決定讓他嚐嚐我的厲害。


    梁允航趕忙跳到一邊,笑嘻嘻地說:“女孩子,溫柔點,別老是動粗,雖然你這次才排第六,但是隻要你努力,我相信成績會上升的,嘿嘿,加油吧,說不定你還有機會超過我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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