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田向南的反問,二林的麵色卻依舊平靜。


    “娟子這不是懷孕了嘛,再等幾個月,廠裏的工作肯定也得停下來,讓別人頂上。”


    “到時候我也把廠裏的工作辭了,戶口遷回來,以後就留在大隊上了。”


    “你也要回來......?”


    田向南語氣更驚訝了。


    “為啥呀?這廠裏都幹得好好的,咋突然都要搬回大隊上來.......”


    就見二林狠狠的歎了口氣,又給自己倒了半碗酒,一口喝幹,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孩,這才無奈道。


    “沒辦法,廠裏的日子現在也不好過......”


    “從去年開始,廠裏的職工家屬便一批一批的往山裏紮,這人一多,那些非技術性工種的競爭力就大了許多。”


    “還記得你們剛來的那會兒,我不是說要在食堂轉正了嗎?”


    田向南聞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試探的道。


    “黃啦?”


    二林輕點了下頭。


    “被廠裏另外一個家屬把轉正的名額給頂了。”


    “這幾個月以來,我和娟子,還有他哥,在廠裏一直都爭取好好表現,可是眼瞅著人越來越多,轉正的機會也越來越少。”


    “現在,就我一個食堂幫工,還有娟子,一個倉庫保管員的位置,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競爭實在太大了。”


    “別說工作,就連我和娟子結婚之後分了一間小的單間宿舍,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記著呢。”


    “前幾天我們去醫院檢查出娟子也懷孕了,我們這麽一合計,幹脆不如辭了廠裏的工作,回來大隊上老老實實的種地,最起碼也過得安心不是。”


    “剛好前兩回回來的時候,聽我哥說現在大隊上發展的很好,也不一定就比廠裏差......”


    “我把這事和娟子他家裏人也都商議了一下,大家最後也都同意了。”


    “不過娟子他們老家是川省山裏的,那裏也沒啥人了,我們一合計,幹脆直接帶著他們家一起落戶到咱大隊上算了。”


    “哦,原來是這麽回事......”


    田向南故作恍然的點點頭,把心底的那一絲疑慮暫且壓了下去。


    大林也在一旁舉著酒碗打圓場。


    “來,向南,這事應該不違反原則啥的吧?”


    “誒,這都小事,回頭跟老叔說一聲就行,給咱大隊上遷戶口,那老頭巴不得人來的越多越好呢。”


    旁邊林思成的手在下麵輕輕拉了他一下,卻被田向南一個眼神給製止了。


    眼見田向南應承了下來,二林和他媳婦的臉上也都露出了笑容,二林更是主動端起碗,和田向南連喝了好幾個。


    一時間,桌上的氣氛就變得熱鬧起來。


    一直等到外麵的天色漸暗,田向南他們幾個這才被大林他們送出了院子。


    田向南兩人都是一身的酒氣,連說話的聲音都粗了三分。


    “清姐,大林哥,你們回吧,這事我回頭跟老叔說一下就行......”


    “我還要和老林去北山窯廠那邊看看呢。”


    見他說話的腔調都有些變了,林清在一旁關切的說了一句。


    “向南,要不你明天再去看吧,還是先回去躺一會兒......”


    “沒事......”


    田向南笑著擺手。


    “我和老林溜達一圈就回來,你們回吧......”


    林思成也笑著回頭招呼了一聲。


    “你們兩口子放心吧,我跟著他......”


    林清兩口子這才沒再說什麽。


    等離開了這邊,從小路那邊轉到屯子大路上的時候,田向南甩手掙脫了攙著他的林思成,眼神也恢複了幾分清明。


    林思成臉上沒有絲毫意外的神色,回頭瞅了一眼,這才輕聲道。


    “老田,我咋瞅著這事有點古怪?你不應該那麽隨便應承人家的......”


    田向南從口袋裏掏出煙,給自己點了一顆。


    嘴裏輕輕哼了一聲。


    “原本就是一件小事.......“


    “人家落戶口在這裏,你給人家批地蓋房子,從哪裏來都挑不出毛病。”


    “青姐和大林哥平日裏對咱那麽照顧,一句話能辦成的小事,你能當麵回絕嗎?那再大度的人家心裏不都得有個疙瘩......?”


    “話是這麽說......”


    林思成卻依舊皺著眉頭。


    “可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肯定不對勁呀........”


    田向南輕輕吐出一口煙,語氣篤定。


    “放著廠裏的工資不拿,跑回大隊上來種地,你就是擱傻子身上,他都知道怎麽選.......”


    “那咋辦......?”


    林思成看著他問道。


    “涼拌.......”


    田向南淡淡說了一句,眼瞅著到大隊部了,他腳下一轉,直接進了大隊部裏,來到平日開會的屋子,拿起了靠牆桌上的電話。


    “喂,我這邊是青山大隊的,給我接保衛處,找李主任,就說田向南找......”


    說了一句之後,田向南就掛斷了電話,拉過一張椅子坐下,默默抽著煙等待著。


    “鈴鈴鈴.......”


    等了10來分鍾左右,放在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田向南一把抓過話筒,裏麵就傳出了李主任那略帶調侃的聲音。


    “哈哈,向南,我就知道你會給我打這個電話......”


    田向南一句問好的話噎在嗓子口,心中忽然升起一絲毛骨悚然感。


    “李,李主任......”


    他的語氣也有些頓挫,幹笑了兩聲道。


    “李主任這話啥意思啊?你咋知道我會打電話給你。”


    電話裏李主任的聲音與往日有些不同,也不知道是在調侃還是在嘲笑。


    “你要不給我打這個電話,你就不是田向南了......”


    還不等田向南說話,那邊頓了頓之後,緊跟著又笑著來了一句。


    “今天你要是不打這個電話過來,估計你這個青年隊長也就做到頭了......”


    田向南的額頭上一下子冒出了幾滴冷汗,就連旁邊聽著的林思成,麵色也一下子變得無比嚴肅。


    “李主任,你這話說的,我怎麽有些聽不懂啊?”


    “嗬嗬,聽不懂沒關係,能保持這個警惕性,你就是個好樣的.......”


    “咳咳.......”


    田向南輕咳了一聲,又緩緩吐出一口氣。


    “李主任,我打這個電話,是有些情況想向你們核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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