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女兒念叨到的林玉瓚又重重打了個噴嚏,此時的他已經大變樣。


    本應是清俊青年的他,此刻已成了滿臉褶皺的賣菜農,穿著破爛粗布衣,鞠僂著身子,背著菜簍,顫顫巍巍的向城門走去。


    他身旁是同樣打扮的王誠,不過他是個賣菜婆。


    兩人目送著蔣大學士的車隊緩緩駛出城門。


    王誠輕吐出聲“真是防不勝防,這隊裏竟有虞王的人,還好你警醒提前跑了,不然咱們換身份之事便被發現。”


    林玉瓚輕蔑的瞧他一眼,語氣輕快的解釋道“我之前便猜到虞王會有所動作,上一世冷夢綰與虞王狼狽為奸,這一世哪怕虞王看她生厭,也不會拿她的話耳邊風。”


    “上次晴姐兒去虞王府也是冷夢綰的話起了作用,會讀書與會辦事是兩碼事,虞王定會出手試探。”


    頓時又感覺被內涵到的王誠,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他瞧著老對手胸有成竹的模樣,不耐的開口“行了,敵我難分,這怕是不能與皇上準備的人匯合了,咱們還得自行花錢去北城。”


    此事林玉瓚早已安排好,他帶著王誠徒步走到官道邊的一條岔路上,一輛豪華馬車突兀的出現。


    虞富貴早早地就在那處等候著,一見到人來了,便立刻從懷中掏出早已準備好的路引和盤纏遞過去。


    兩人接過東西後,轉身去馬車裏再次換裝。這次,他們搖身一變,成了一對長相普通的父子。


    虞富貴打量一眼,上前恭維道:“林秀才與王秀才真是有大本事,連人皮麵具都能搞到手。”


    當兒子的王誠眼神冰冷地看了他一眼,語氣冷淡地說道:“我們為皇上辦事,自然什麽都能弄到。虞老爺,好好管住自己的嘴,你的身家性命可全在我們身上。”


    虞富貴一聽,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兩步,隨後恭敬地拱手作揖,不敢挺直身子。


    當老爹的林玉瓚見狀,溫和的安慰道:“虞老爺不必如此緊張,你已經在皇上麵前露過臉,若是我們此次行動順利,你家也能跟著升天。”


    虞富貴聽到此話,額頭上竟開始冒出細密的汗珠,他連忙回應道:“兩位秀才請放心,我虞家在北城的商行一定會全力以赴地協助你們。”


    下一瞬,他便聽到兩道譏諷的笑聲隨著馬車的車軲轆聲傳入耳中。


    虞富貴望著漸行漸遠的馬車,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個巴掌“讓你管不住嘴,女兒誒,你在女學可得警醒點呀。”


    林玉瓚與王誠都是惜命之人,不顧自己身子快馬加鞭到北城,那是絕對不可能。


    這任務完成便好,不用在意行程。


    此二人還在一個路過的小鎮買了個馬夫駕車,自己則日日坐在馬車裏對著路旁風景,愜意的吟詩作對。


    咳,此乃後話,現談當下。


    在官道另一頭的66帶著十來人,一直等著王,林二人出現,結果日頭西斜,也未見半個人影。


    66眯著眼瞥向快要消失的太陽,手中把玩著小葉彎刀,冷哼道“看來被耍了。”


    他從後腰處掏出一本薄薄的本子,拿出筆寫下“觀察對象失蹤,疑私會,可……閹!”


    “啪”


    本子又被他重重合上,命令道“人跑了,追。”


    其餘幾人還未反應過來,66已經騎著馬揚長而去。


    與此同時,裴府的馬車緩緩駛到雲飛書院的山門下。


    裴大福挑開車簾看向上頭,山門緊閉,門口兩盞氣死風燈在那搖擺,他回頭看向裴逸,不由感慨道“沒想到雜家…竟還有送孩子讀書的日子。”


    裴逸對他笑了笑,還喊了聲“爹”


    裴大福頓時無語凝噎,過了好一會兒,才懶洋洋的開口吩咐“來人啊,將你們的裴大公子抬上去,別給這個懶貨累著。”


    此時,阿大已經扛起幾十斤重的輪椅率先走上山門。


    裴大福見此,眉毛挑了一下,心中無語更甚,他看向要上去的裴逸,沒忍住囑咐道“雖說皇上特許你提前去書院,但也要時刻記著不要丟了皇上的臉麵。”


    “爹放心,我定不會讓人欺負,使你與皇上擔心。”裴逸勾起嘴角回道。


    蹬鼻子上臉,講的就是他。


    裴大福:……


    他放下車簾,暗罵了一句小滑頭。


    隨後車廂內又傳出他鬱悶的聲音“往後便由心疼你的表嫂接送,雜家日理萬機,可沒空陪你玩過家家。”


    裴逸瞧著絲毫不停留的馬車,也沒在意,心情極好的命人將他抬上去。


    此刻阿大已經敲開雲飛書院的山門,早就得到消息的監院已經在那等候多時。


    皇上親自塞人進來,麵子自然比誰都要大。


    連監院連辰都客客氣氣的將裴逸迎進門,還親手推起了他的輪椅。


    裴逸就著月光打量著雲飛書院,這一路確實都透著清雅二字,屋舍依山而建,錯落有致,燈火闌珊,有著別樣的美。


    “既然你被皇上送進來,想來上榜已穩,但剩餘的兩場還需去考。我雲飛書院,要對每個學子的院試卷重新評定。這幾日你先在涵秋院待幾日,覆試時我會命人送你考場。”監院說著對裴逸的安排。


    “等院試結束,休整一日,我便對你進行月考,能去哪個班讀書,看你自身的本事。”


    裴逸無不可的點頭,於他而言,來此處是玩的,還要看著自家“閨女”,免得無人拘束,得意忘形。


    不多時,涵秋院便到了。


    此時院中無人,學子們都在自己舍房內做自己的事,隻不過每間舍房房門半闔,可瞧見院中的情形。


    監院推著裴逸進入院子時,一下引起了注意。


    “裴公子,你的舍房在……”


    裴逸打斷道“連監院,家人都喊我阿逸,你喊我阿逸便可。”


    隨後他手指遙遙指向一扇沒亮色的房門,對身旁的阿大道“阿大,那個便是我的舍房。”


    監院:……,此人是如何曉得的。


    阿大也沒有懷疑,直接過去打開房門,點亮燭火,還拿出藥罐子,蹲在門口的廊道 ,仿若無人的起火熬藥。


    動作行雲流水,毫不拖拉 ,既顯示出一個高等奴仆的素養,也讓監院看傻了眼。


    此時,屋內的人也紛紛走了出來,瞧見坐在輪椅上的裴逸皆是一愣。


    監院輕咳一聲,開口介紹道“想來你們白日裏就曉得,有新學子進雲飛書院讀書,裴逸,與師兄們見禮,往後他便住在此處。”


    裴逸掃了一眼愣住的人,勾起嘴角起身,行了一個標準的作揖禮“在下裴逸,家父裴大福,十歲,新晉秀才。”


    聲音有著少年郎的稚嫩,語氣不卑不亢,充滿了自信。


    而這平平無奇幾個字,湊在一起,頓時讓涵秋院的學子心中掀起軒然大波,也讓他們想起此人是誰。


    雖未見過,但久仰大名。


    在皇上麵前立誌10歲考秀才的裴逸,他真的做到了。


    若不是監院在場,這些人早就交頭接耳起來。


    站在人群中的冷書嶼更是一臉的震驚,他不瞎,雖然家裏人對失蹤的五弟諱莫如深的模樣,但也識得此人與三房的五弟長的一般無二,分明就是同一人。


    以前見此人時,總是躲在奴仆身後,膽小怯懦,連說話都細如蚊蠅,讓他不喜,甚至厭煩。


    哪像如今,舉止大方,談吐磊落,簡直判若兩人。


    沒想到這裴大福收的義子竟是他。


    裴逸淡定的回坐到輪椅,感受了下這突如其來的安靜,對監院開口問道“為何師兄們都不說話,是不待見我嗎?”


    此言一出,監院的臉色瞬間變得不好。


    冷書嶼連忙上前解釋道“裴師弟,我等剛剛過於驚喜,一時忘了言語。你既來了,我等師兄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是極是極。”眾人紛紛言不由衷的附和。


    裴逸揚了揚眉,露著靦腆笑容,“看來我表哥說的不錯,這個院子的師兄都是好人。”


    表哥?


    這時,吳浩然僵著臉解釋道“裴師弟的表哥是林師弟。”


    眾人:……,為何有大麻煩上身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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