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夜晚燈火通明,街道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老者送走古力天後不久,一名青年從人潮中走出,徑直走向老者與古力天談話的那間小酒店,大大咧咧地掀開“暫停營業”的牌子走了進來。


    “曾祖,我聽說你要收一個殺殿出來的小子,連聖主都同意了?”青年翹著二郎腿直接坐在老者的對麵,絲毫不顧形象。


    “混賬!日後他便是我昆侖聖地的聖子,你怎敢如此不敬!”老人怒斥。


    青年似乎根本沒有在意過古力天,說道:“不過是個毛頭小子而已,搞不好還是殺殿故意派來的,就因為他跟聖體很像就直接立為聖子,這也太草率了吧!”


    “你這混賬!根本不知道聖體對於昆侖而言意味著什麽!他是否心懷鬼胎,憑借我的精神力還看不出來嗎?”老人一看到這個不成器的曾孫就火大,“更何況,他可不僅僅是體質特殊那麽簡單。這麽小的年紀就有如此修為,將來必成大器!”


    “他能有多高的修為?能比我還強嗎?”青年直接無視掉老者的訓斥,依舊對這個撿回來的未來聖子不以為意。


    老人氣的胡須都在顫抖:“你個不要臉的家夥!你都快三十歲了,他才十二歲!你還好意思比?你也就臉皮比得過他!”


    “就算是十二歲時的我,也不可能比不過他。我十二歲的時候已經是銘血四重天,十四歲就突破化骨了,妥妥的天才。這種外麵撿來的人家不要的廢柴,還想跟我比?他要是也能在十四歲的時候突破化骨,我再考慮一下要不要收他當個徒弟什麽的。”青年的語氣中帶著不屑。


    “你這脾氣需要好好磨礪一下了!”老者對青年愈發不滿。


    人比人,氣死人。


    見到古力天之前,老者隻是覺得青年有些恃才放曠,因為自己的修行天賦而有些自負。與古力天交談之後,有了沉穩冷靜的古力天作為對比,越發覺得自己這個曾孫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哪?哪?都有問題。


    一想到自己曾孫一直以來都是這麽個自以為是的態度,老者隻覺得自己怒火中燒,當即拍案而起。


    “你以為你那點天賦很了不起嗎?比你厲害的到處都是!單我們昆侖聖地,就有不止一個人比你強!你哪來的這個囂張的資本!”


    青年一驚,他知道,自己這位曾祖是真的生氣了。心想著大丈夫能屈能伸,憋了口氣不敢再頂撞,但卻仍對那個外來聖子有所懷疑。


    遲疑了一下,青年放緩了語氣,問道:“曾祖,那個人到底是什麽修為啊?”


    “哼!他在殺殿絕對是頂尖的後生,名字你也聽過,殺殿六小聖之一——古力天!”


    老人沒有直接告訴青年古力天是什麽修為,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殺殿六小聖中,除了年紀最小的古潼,其他五個都是十二歲以前就突破化骨境的天才;就算是目前還在銘血境的古潼,也沒有人認為他會在十二歲之後才能進入化骨境。比起他們,青年一直沾沾自喜的所謂“十四歲突破化骨境”,根本就是渣渣。


    “現在知道自己不如他了?”老人的一句話,仿佛在青年的頭上潑了一盆冷水。


    青年低著頭不說話。


    看著曾孫這個樣子,老人歎了口氣,說道:“你最大的優點,就是不會嫉妒別人的成就,不會因為別人能做到自己做不到而感到不服氣。但是,單單隻是這樣,是不會成為真正的強者的。回去把自己封在府邸內好好反省,沒有我的準許不得外出!”


    “曾祖,我……”


    青年有些不甘,正欲辯解,一抬頭,對上了老人可怖的目光,嚇得一縮脖子,隻好應道:“是,我知道了。”


    場麵一度有些尷尬,青年想要直接離開,又怕曾祖不高興,隻好沒話找話。好不容易老者才開口準許他離開。


    出了歇業中的小酒店,街道上的人已經少了很多。稀稀拉拉的幾個人走在路上,忽而讓人感覺有些冷清。


    青年一個人走著。不知怎的,目光移到了旁邊的綠化帶上,竟看到了一條通體雪白的小蛇從泥土中鑽出來,翹起頭,衝著他嘶嘶的吐著蛇信子。


    恍惚間,似乎看到了這條小蛇騰空而起,直衝自己而來。


    青年猛然一驚,下意識的想要阻擋,卻發現,這裏根本沒有什麽蛇。


    難道是自己眼花了?按理說應該不會啊!


    青年帶著疑惑查看了許久,卻並沒有什麽發現。應該……隻是眼花了吧。


    ******


    警局內,兩個一模一樣的少年在床邊相對而坐。一個是古力天,一個是易容成古力天的古潼。


    多虧了昆侖聖地那名老者的幻術陣,古力天才能在警局內其他人渾然不知的情況下進?古潼所在的房間。


    一條不到十五公分長的小白蛇從幽黑的牆角爬出,沿著古潼伸出的手一路爬上肩膀,嘶嘶的吐著蛇信子。


    不多時,古潼撫了撫白蛇的背,輕聲說道:“辛苦了,小白。受了傷還要做這麽多事。這幾天暫時不用你幫忙,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小白蛇似模似樣地點了點頭,從古潼的肩頭爬下,離開了房間。


    “天哥,小白讀了一名昆侖弟子的記憶。從小白得到的信息來看,昆侖聖地對你非常重視。那個老頭沒撒謊。”古潼說道。


    此時的古潼,雖然依舊是古力天的相貌,但已經用回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稚嫩。


    古力天靜靜地看著古潼,眼眸中的波瀾顯示出他內心的不平靜。雖然同為殺殿六小聖之一,但古力天清楚地明白,古潼未來的成就絕對是自己所無法企及的。


    半晌,古力天終於開口:“小潼,我有些不明白,為什麽要一直這樣幫我?我事實上……並沒有幫過你什麽。”


    古潼愣了一下,帶著些許的苦笑,說道:“如果我說我也不知道,你信嗎?”


    古力天不說話。


    古潼知道他不信。但是他說的的確是實話。他一直有一種直覺,幫助古力天日後會為他帶來很大的幫助。古潼的直覺一向很準,所以有這種直覺他一定是遵從的。這件事本來就對他沒有什麽壞處,無非是麻煩了一點而已;但要是以後真的需要古力天的幫助,那他就賺大了。


    但是古潼知道,這樣的說辭古力天是不會信的。


    殺殿出身的人,疑心病都比較重,古潼自己的疑心病就強的讓他自己都有點看不下去。所以,如果不給個合理的解釋,恐怕古力天不會配合他。


    “好吧,我承認,是有人叫我這麽做的,具體原因我也不知道,他隻說對我沒有壞處。”古潼攤了攤手,無奈說道。


    “有人?”古力天蹙眉,“是誰?”


    古潼遲疑了一下,這會兒他上哪兒找一個足夠讓古力天信服的人來?


    等等,如果把亞摩的事情說出來,把這些東西全部推給他,那好像可以……可那樣的話,代價是不是太大了一點?


    亞摩是寄居在古潼體內的一個元神,貪玩得很,但是實力不俗。當初古潼三兄弟能從生死局中活下來,可以說全是亞摩的功勞。如果現在把亞摩的事說出來,再讓亞摩配合露個臉秀一下,古力天自然會相信,但……亞摩是用來保命的啊!


    亞摩的存在可以說是林明軒最大的秘密了,古力天固然是可信的人,但常年在殺殿的經驗告訴林明軒,即使是最可靠的人,有些事情也不能告訴他。


    古潼有些猶豫,不自覺間,左手已經按住了右手掌心。在那裏,黑色的無指手套將掌心的紋路完全遮蓋。因為手套的材質特殊,古潼控製它與手上的皮膚長在了一起,取不下來,所以警察沒有把它一起收走。


    “夜皇。是夜皇讓我一直幫你。”古潼最終開口,說了一個不算答案的答案,“按他的說法,好像是我以後需要你的幫助,所以現在最好讓你欠我的情。”


    “夜皇嗎……”古力天沉默了。這個回答跟沒說沒有什麽區別。


    夜皇是殺殿暗殿的人。


    殺殿的內殿外殿都屬於明殿,明殿弟子雖然有代號,但是每個代號的身份基本都為眾人所知。好比古潼,有個代號叫“疾電”,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同樣,聽到代號“聖光”,就知道是古力天。


    殺殿暗殿則相反。暗殿中的所有人都隻有一個代號,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都是些什麽人,隻知道暗殿的實力比明殿要強,執行的都是極為隱秘的任務。這些任務以臥底潛伏為主,所以對身份的保密要求極為嚴格。


    暗殿當中因為有不少都是臥底,所以一般都有一個明麵上的身份,有些甚至地位不低。有些殺殿弟子在明殿暗殿都有一個代號,隻是外人不知道而已。


    譬如古潼,明殿中,他的代號是“疾電”,暗殿中則換為“夜皇”。


    不用懷疑,夜皇就是古潼沒錯。


    夜皇是古潼在暗殿的代號,但一定程度上來說,夜皇其實應該說是亞摩才對。因為隻有亞摩掌控古潼的身體時,他才能發揮出屬於暗殿夜皇的勢力。


    不過古力天並不知道這些,現在也隻能這麽跟他解釋。反正古潼沒有害古力天的心,糊弄過去就行了。


    “夜皇既然這麽說,一定有他的道理。照我對他的了解,他應該不會害你,當然也不會害我。”古潼睜著眼睛說瞎話。


    古力天忽然想起一則傳言,於是問道:“真如傳聞所言,你是夜皇的徒弟?”


    古潼繼續裝:“額……你可不能告訴別人啊……”


    古力天仔細一想,自己問的好像確實有點過了。既然別人沒有公開師徒關係,一定有這麽做的道理。自己貿貿然就給問出來,實在是有些不太像話。而古潼竟然沒有怪他,反而大大方方的說出來,對比之下,顯得自己疑神疑鬼,一點也沒有信任對方。


    當下,古力天心中一陣愧疚,於是說道:“昆侖聖地已經決定讓我?教,你也不用再幫我引開殺殿的探子。我會按照計劃,你回到林族之前絕不提前進?昆侖聖地,確認你安全回到林族後,我再離開殺殿。”


    古潼見騙過古力天了,心裏比古力天還要愧疚。但眼下沒有比這更好的說辭,隻能點點頭說道:“那我準備走啦!”


    “嗯。”古力天應了一聲,隨後說道,“審訊也是一件苦力活,我來就好了。”


    “嗯,壞事我來幹,大牢你去蹲。”古潼睜著雪亮的大眼睛點了點頭。


    忽略他說的話,他就是個不諳世事的鄰家娃。


    古力天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古潼哪都好,就是靠譜的時候太靠譜,不靠譜的時候又太不靠譜。


    “我走啦……哦,對了,這有一個修為大約在虛靈境後期的修士,你小心一點。昆侖聖地有一個剛突破虛靈境的女修士在這裏,你們兩個配合一下,應該可以騙過那個人。”古潼補了一些重要的東西。


    “我知道。那個女修士叫謝曉娜,虛靈境後期的那個是她的哥哥謝曉誌。都是昆侖聖地的人,已經打過招呼了。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麽進來的?”古力天說道。


    都是昆侖聖地的啊!真是的,早點說嘛!害得自己擔心了好一陣。


    在心裏暗暗吐槽了兩句,古潼再一次化電,找了個電門,走電路離開了。古力天也在床上睡好,收起了昆侖聖地那名老者贈予他的幻術陣。


    光芒閃爍,古潼出現在了一幢奢華的別墅中。這是林巍在族地外的居所。


    古力天離開殺殿的事基本已經辦妥,接下來該處理自己的事了。古潼帶著意味不明的深邃目光,漠然而笑。


    林巍,我來了,我來找出當年你隱瞞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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