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落鄔與墨拉坐在臨街一家小餐廳中。


    餐廳內布局和格調十分優雅,卻又不顯得高不可及,是一個用來請客吃飯、洽談商務的的好去處。


    但這其實是修士監管局的一個分局,經常來這裏的客人有好一部分都是修士。


    在一個幹淨別致的卡座,墨拉與王落鄔相對而坐。


    距離墨驍景死亡不到一個月,墨拉卻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現在的他不再蒙眼,也不再畫畫,氣場淩厲極具壓迫感,以至於這個餐廳的服務員都繞著走。


    桌上散亂著七八張a4紙,紙上橫橫豎豎地畫著五線譜和音符。


    墨拉竟是在作曲。


    他曾經讀過一名鋼琴家的記憶,他很早就懂音樂,隻不過一直懶得用這些記憶罷了。


    如今墨驍景四人過世,墨拉再也不願意拿起畫筆,作曲竟成了他唯一的發泄方式。


    “你現在,還在無字宮?”王落鄔語氣中透露著擔憂。


    “你前天晚上不是偷偷去看了嗎?”墨拉的話不帶有絲毫情感,手中的筆落在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王落鄔有些沉默。


    墨驍景、沈清梳、墨楚楚、景湛明四人死後,一名自稱是沈清梳生母的老婦人出現,帶走了墨拉和景霜霜。


    王君軍對墨拉十分在意,發現墨拉失蹤後急忙去找,最後卻依舊沒有找到,還是墨拉自己出現他們才得知了墨拉的蹤跡。


    原來,沈清梳的生母竟是無字宮的宮主沈月蘭。


    無字宮中賭仙人局的大都於子嗣有礙,不是自己生育能力差就是孩子死得慘,故而沈月蘭沒有把這件事告知外人,甚至不敢自己養孩子,隻能將孩子送走,自己於暗中看著,唯恐克死沈清梳。


    可人算不如天算,沈清梳最終還是死於非命。


    沈清梳死後,沈月蘭將沈清梳的養子墨拉與外孫女景霜霜帶走。景霜霜年幼單純,沈月蘭並沒有讓她接觸無字宮的事,但墨拉極其早熟,沈月蘭就把墨拉帶到無字宮去了。


    無字宮那個地方聚集了太多精神扭曲之人,光是看一眼都讓人三觀盡毀,修士隻要一沾染上那個地方,名聲立馬就臭了,比殺手殿堂更墮落。


    王君軍派去找墨拉的人無論怎樣也想不到無字宮那個地方,便一直沒有找到。直到上個月底,墨拉遵守五年前和王君軍的約定每個月月底都去修士監管局報到,這才被王君軍發現。


    前天晚上,王落鄔背著王君軍偷偷跑去了無字宮那個瘋狂的地方,親眼看到墨拉同時與三組人馬對賭仙人局。


    少年眼神深邃,沒有一點亮光。


    一個月前,這個少年還在畫展上大展風采,當時的他雖然蒙著眼,但臉上的欣喜清晰而真切。


    王落鄔完全無法將畫展上那人與眼前這人聯係在一起。


    王落鄔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場地震,那一天,那個孩子也是同樣的眼神吧?如果自己當時敢去看他的眼睛,那麽看到的應該就是與這一般無二的眼神吧?


    “無字宮極為混亂,你要不還是……”王落鄔隻說了一半便說不下去了。


    “你既然已經去了無字宮,就該知道我在那裏的地位。”墨拉的聲音冷漠而淡然,“比起正常人的生活,無字宮更適合我。”


    王落鄔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沒錯,無字宮確實更適合墨拉。


    在那裏,沒有人會恐懼墨拉讀取別人記憶的能力,大家隻會覺得那是實力的象征。


    墨拉的性格在大世界很容易被常人誤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但在無字宮,在賭仙人局的那幫人裏,墨拉這脾氣實屬正常。


    而且最重要的是,無字宮日日都有人死亡,其中含有大量的死氣,非常適合墨拉這樣的冥族生長。浸潤在死氣之中,墨拉的各方麵實力都迅速增強,精神力更是高速增長,王落鄔已經完全測不出墨拉的實力上限到底在何處了……


    王落鄔歎了一口氣,說:“父親很喜歡你,如果你不是冥族,興許他會收你為義子。”


    墨拉手中的筆頓了頓,複又重新動起。


    “許多年前,有一名修士見到了我的生母,說我天生克親,千萬不要讓我喚旁人為父母,我沒有信。後來,我生母便死了,死得極慘;再後來,我養父母也死了,死狀不比我生母好到哪裏去。王君軍想做下一個?”


    王落鄔怔了一下,然後遲疑著擠出一個笑容,說:“其實,倒也未必是你的錯……”


    墨拉沒理他,連眼神也沒賞他一個。


    王落鄔尷尬地笑了笑。


    這話連他自己都不信。


    冥族被人族收養,如果這個人族不是有大氣運者,那必定死無全屍。無論是葉楚楚還是墨驍景四人,都毫無疑義是被墨拉克死的。


    於是二人就這麽安靜了許久。


    夕陽在街道上灑下紅色的光芒,行路的人們嬉笑著相伴回家,墨拉正在寫的那首曲子終於完成了。


    墨拉把那首曲子謄抄了一遍,推到王落鄔麵前:“送你了。”


    王落鄔禮貌地笑笑,說:“我不懂這些,紅龍家族並不在乎後輩的藝術細胞。”


    “但你其實很喜歡音樂,不是嗎?”墨拉淡淡地說道,“不僅喜歡,你還很有天賦。”


    王落鄔微攥雙拳,死死地盯著墨拉,沒有說話。


    “我的天賦一直在進化,如今我拓印別人記憶時,隻要我想,對方可以毫無感知,沒有一絲痛苦。”墨拉依舊是那副毫無感情的語氣,“你不該盯著我的眼睛看,那等同於是在邀請我觀看你的記憶。”


    “你……”


    “我建議你早點和王君軍說清楚,再晚幾年,你的夢就廢了。”


    王落鄔別開頭,不看墨拉,亦沒有說話。


    “我本無意讀你的記憶。”墨拉解釋道,“前天晚上我在無字宮大範圍拓印別人記憶的時候,並不知道你在其中。”


    王落鄔一愣,才意識到自己誤會墨拉了。


    墨拉並不是如小偷般窺視了他的識海,而是無意間拓印了他的記憶。


    前天晚上他去無字宮時偽裝做得極好,墨拉當時又完全不想理那些無關的看客,恐怕也是讀了記憶才發現那是王落鄔。


    記憶都已經被讀過了,這還有什麽可說的?


    王落鄔有些自暴自棄地把樂譜折起來塞進口袋裏,說:“那這算賠罪,我就收下了。”


    墨拉見狀,收起那些淩亂的草稿,站起身來,說:“天快黑了,無字宮的賭局也快開始了,我得回去了。”


    王落鄔想出口阻攔,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也許,無字宮真的就是墨拉最好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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