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諸伏空亮思考了一會兒，點了下腦袋。　　於是諸伏媽媽有些開心地彎了下眼睛：“那等你哥哥下次沒課的時候，帶你一起去，好不好。”　　諸伏空亮同意了。　　諸伏爸爸是小學老師，所以在吃完早餐之後就出門了，而諸伏空亮因為休學，所以現在家裏就剩下他和媽媽了。　　諸伏空亮在媽媽開始做家務的時候，就跑到二樓的書房，搬出了兩本厚厚的書，放在客廳的茶幾上，一頁一頁慢吞吞地往後翻著。　　因為諸伏空亮並沒有特別的喜好——或者說暫時還沒有被發掘出除了家人之外特別感興趣的喜好——唯一能讓他稍微消耗一點時間的，除了發呆之外就隻有書了。　　又因為每當空亮看完一本，就不會再翻第二次，所以家裏的書櫃上，書越來越多，甚至連一些莫名其妙的工程機械說明書都占領了一席之地。　　諸伏媽媽出於好奇，在過程中走過來看了一眼封麵，然後看到了上麵的名字之後，諸伏媽媽陷入了沉默。　　因為諸伏空亮還沒有看的那本書上麵，赫然寫著《母豬的產後護理》。　　諸伏媽媽微笑著走到了書房，重新挑了一本諸伏空亮還沒看過的書，將那本護理書拿走了。　　然後在諸伏空亮疑惑抬頭的目光中溫柔說道：“應該是你爸爸買錯了，我之後讓他退回去。”　　諸伏空亮歪了下腦袋，也沒有在意這一點，重新低下了頭。　　諸伏空亮看書的速度很慢，但是翻書的間隔又幾乎是一樣的，不管書上是圖片多一點還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他翻書的速度都沒有太大區別。　　比起看書，諸伏空亮更像是借著看書的由頭在發呆。　　而且諸伏空亮從來不挑，就算是無聊的字典，他也能一頁一頁地看過去。　　最讓人驚奇的是，就算是這樣，諸伏空亮也能記住自己看過什麽，還能複述出上麵的信息。　　當時，諸伏家的其他成員，就意識到了這個孩子大概是有著過目不忘的天賦的。　　所以在這個孩子麵前說話，他們也會注意一點。　　隻有諸伏空亮和諸伏媽媽在家的時候，房子裏大多數時間都是安靜的，諸伏空亮看累了，就會枕在媽媽的腿上閉上眼睛休息。　　因為不用上學——或者說就算要上學，諸伏空亮的日常也都很簡單。　　每天唯一的不同就是……　　諸伏空亮盯著門口和自家哥哥一起回來的金發少年，嘴角往下輕微地撇了撇，隻是弧度不大，根本沒有人能發現。　　“歡迎回家，景光，零君。”諸伏媽媽從廚房探出腦袋：“你們先自己玩，晚飯馬上就好。”　　降穀零在玄關處微微鞠躬：“打擾了！”　　降穀零僵硬著身體從玄關換好鞋子走到了客廳之中，看著一直坐在沙發上，目光卻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諸伏空亮，幾乎有種逃跑的衝動。　　而諸伏空亮注意到降穀零手裏拿著的包是諸伏景光的，小跑過去從降穀零手裏拿走了包包，又躲在了諸伏景光的身後，扯著自家哥哥的衣角。　　降穀零臉上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hiro，你說你弟不再把我當路人了的確很驚喜，但是他現在根本就是把我當成敵人了啊！身上的敵意都要實體化了！你倒是回頭看一眼啊！hiro！！　　諸伏景光卻隻是看著表麵這一幕，心裏更感動了：“關係變好了呢，你們兩個。”　　降穀零：……那你倒是回頭啊！！你弟身上黑氣都散發出來了啊！！！第4章 　　諸伏空亮並不討厭降穀零——或者說，就和諸伏景光評價的一樣，諸伏空亮其實一直都是無視降穀零的存在的。　　降穀零和諸伏景光是小學同班同學，在諸伏景光8歲轉學過來的時候認識的。　　那個時候，因為家裏一直都在關注弟弟，哪怕諸伏父母都有努力保持平等的愛，但是多少都會在不知覺中忽視作為第二個孩子的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很懂事，也明白弟弟生病了，所以他也必須要懂事起來，不能讓爸爸媽媽擔心。　　而諸伏景光這麽一懂事，反而讓父母更加放心，更加將注意力放在了隻有一歲、卻依舊被確診自閉症的諸伏空亮身上。　　這個年代，精神方麵的疾病還沒有普及的，大部分家長也不會重視。像是諸伏父母這麽快就發現、且決定就醫的父母反而比較少見。　　諸伏景光不懂，他隻知道弟弟生病了，爸爸媽媽都很擔心。　　諸伏高明當時14歲，國三生，因為學期已經進行了一半，又是即將畢業的時候，所以他沒有一起跟來東京。而是決定在國三讀完之後，看看情況再決定選擇留在長野，還是前往陌生的東京那邊的高中。　　那個時候，諸伏空亮的症狀也差不多可以穩定，可以確定諸伏一家到底是繼續定居在東京，或者選擇回長野。　　不過因為諸伏空亮的症狀在一年後也沒有好轉，諸伏高明便毫不猶豫地在畢業後選擇了東京的高中，過來順便接手了照顧景光的工作，讓父母可以更加空出手。　　至於現在，諸伏高明大學畢業後考了職業組，畢業後直接被派遣到了長野警署，因為考了職業組的關係，他最近似乎要升警視了。　　說起來，諸伏高明還在去長野警署的時候，遇到了童年時期事事都要和他比較的同學，諸伏媽媽還特地囑咐他們要好好相處。　　那是諸伏景光第一次看見自家哥哥露出——介於嫌棄和微妙之間的極為複雜的表情。　　話題好像稍微跑偏了。總之，在諸伏景光八歲的時候，一直很親近崇拜的哥哥不在身邊，沒法經常見麵，而父母的注意力都在弟弟身上。諸伏景光卻沒有遷怒弟弟，也很努力地在父母麵前保持乖孩子的樣子，不讓他們擔心。　　不過每次離開家去學校的時候，不僅環境陌生，以前認識的朋友都不在，哥哥也不在——諸伏景光忍了很久，總算有一天沒忍住，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偷偷哭。　　卻沒想到就是這一次丟臉的經曆，讓他認識了這輩子最好的朋友，降穀零。　　小小的降穀零當時臉上還帶著傷，卻別別扭扭地拿出了手帕遞給他。不過降穀零似乎誤會了他難過的理由，還揚言大不了就揍回去。　　諸伏景光當時直接破涕而笑了，後來才意識到降穀零之所以會誤會，是因為他本來就是轉學生的關係，又因為家裏的關係，沒有怎麽和班上已經有了各個小團體的同學交流，導致降穀零以為他也被霸淩孤立了。　　等認識得久了，降穀零也就知道了自家好朋友家裏的特殊情況，所以從來沒有提過要去朋友家玩。　　一直到六年前，諸伏父母覺得應該試著讓空亮接觸外人了，降穀零就成為了他們家搬來東京後、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位客人。　　而諸伏空亮的反應嘛……　　乖乖地按照父母的要求和降穀零打了個招呼，這個招呼就是簡單的點了下頭，然後就移開了眼神又一次發起了呆。　　降穀零當時還有些尷尬，卻沒想到諸伏景光驚喜道：“空亮好像很喜歡你誒！zero！”　　“這是他第一次回應除了我們之外的人！”　　降穀零信了，結果六年過去了，諸伏空亮對待他的態度，依舊是在家裏看見的時候，點一下頭，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甚至連一聲生疏的“降穀”都從來沒有從他口中說出來過。　　反倒是諸伏家的其他人，包括諸伏高明，都很喜歡降穀零。他們時不時就會邀請一個人住的降穀零來他們家吃晚飯，要是晚了，就會和諸伏景光擠一擠直接住下，上學時候中午的便當也會讓諸伏景光多帶一份。　　於是在不知不覺之中，降穀零就成為了諸伏家的榮譽家人。　　降穀零本來以為會這樣繼續下去的，卻沒想到他在今天收到了幼馴染弟弟的第一個和往常不同的反應。　　雖然有了其他反應的確很好……可是敵視真的比無視好嗎？！　　還不如一開始的無視啊！！降穀零在心中哀嚎了一聲，臉上還是強撐著笑容，在諸伏景光期待的目光之中，對著諸伏空亮打了個招呼：“下午好，空亮。”　　不過出乎意料的，降穀零以為不會得到回複，卻沒想到，明明敵視著他，但是諸伏空亮還是乖乖和往常一樣，對他點了下頭。　　降穀零突然有些感到了榮幸，有種他養了六年都依舊保持高冷的貓，突然尾巴掃了他一下的感覺。　　總覺得，他好像被pua過頭了——如果降穀零知道這個詞的話，說不定會說出這樣的吐槽。　　就像開頭說的，諸伏空亮並不討厭降穀零，當然也不能算是喜歡。一直保持著禮貌隻是因為父母的要求，沒有直接表現出抗拒，或者幹脆看都不看一眼的無視，已經是目前的諸伏空亮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對外人的善意了。　　他之所以突然改變了態度，和他早上做的夢——或者說、另一個世界的遊戲有關。　　當時諸伏空亮登入的賬號是個路人甲，而那也是諸伏空亮第一次玩槍。　　沒有人能要求一個十三歲的、第一次玩槍就已經能完美安裝好狙擊槍的小孩子，第一發遠距離的狙擊就能射中。　　諸伏空亮的動作標準得像是教科書上複刻，可是根本沒有人教諸伏空亮，還有種會影響子彈軌跡的叫做“風向”的東西。　　而且，當時天台上的兩個人都是極其敏銳的人，他們隻是沒有想到會有人提前在這個隨機逃竄的地方還會有狙擊手埋伏。一旦意識到了，就會飆出各自的高超演技。　　但是諸伏空亮的那枚子彈最終還是擦過了第一時間就躲開的針織帽長發男，隻在他的臉頰處擦過一點小小的傷口。　　正因為這個原因，原本坐著的諸伏景光對準心髒的子彈往著旁邊偏移了。　　那枚自殺的子彈依舊破開了諸伏景光的胸膛，但是並非對準要害的心髒。　　而就在諸伏景光受傷之後，門被打開，金發男人的身影出現在了現場。　　而後，諸伏空亮就下號回家，有了之前找哥哥的事情。　　諸伏空亮在諸伏一家都有些驚訝和感動的目光中，死死盯著最後姍姍來遲的降穀零。　　雖然他知道這個降穀零不是那個降穀零……好像稍微有點拗口。　　但是這不妨礙諸伏空亮突然有些不開心。　　這好像就是哥哥以前提過的、“遷怒”嗎？諸伏空亮咬著筷子無意識地想到。　　全程被盯著的降穀零：……　　希望hiro有準備胃藥吧……降穀零艱難地在這個目光和餐桌上詭異的氣氛之中，又夾了一筷子白米飯進入嘴中，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麽叫做如坐針氈，食不下咽。　　啊——關係真好啊。　　而除了當事的兩個人，諸伏家的其他三個成員，都這樣想到，並且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降穀零突然打了個冷顫。第5章 　　降穀零住的地方和諸伏家住的地方其實有些距離，隻能說是去學校的時候是順路的，所以上學的時候，基本都是降穀零會在路口等諸伏景光。　　所以在吃完飯之後，諸伏媽媽看了看時間：“今天就住下吧，零君？”　　降穀零很難拒絕這樣的好意，而且也習慣了，便說道：“好的，打擾了。”　　諸伏空亮也沒有對這樣的發展表示什麽意見，在吃完飯後抱著書看了一會兒，看了看時間很自覺地跑去洗漱，然後就乖乖回房間了。　　諸伏景光和弟弟的房間隻差了一道牆壁，不過房間的隔音向來不錯，所以也不用擔心晚上睡太晚的話，會吵到隔壁的弟弟。　　等隻剩下他們兩個之後，降穀零才咬牙切齒道：“hiro，你明明說你弟他——”　　“我沒說錯啊，至少空亮比之前更活潑一點了？”諸伏景光無辜道。　　降穀零：“……”　　諸伏景光看著在臉上表現出胃痛的降穀零，彎起眼睛拍了拍降穀零的肩膀：“嘛，至少空亮沒有真的討厭你。”　　降穀零一臉冷漠：“那你告訴我，你弟有討厭的人嗎？”　　諸伏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