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三個月,在往後的史書上也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戰場激烈無比,戰爭殘酷至深。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趙嘉蔓始終不離不棄,就算有時候隻能在野外安營紮寨,她也依然選擇陪在丈夫身邊。


    她穿著普通的軍裝,照顧他的生活起居,白天還在他身邊充當小秘書,整理軍報。


    夜晚,兩個人便擠在一張窄窄的行軍床中,她懷中抱著他,安撫他的情緒。


    他頭疼症犯了的時候,她就給他按摩。


    他精神崩潰的時候,她就給他唱歌。


    她平靜地聽著他訴說今天戰況的慘烈,又死了多少弟兄……


    刀槍無眼,或許,他們活不到明天……


    活不到能再見到安安的時候……


    可是,就算有一線希望,也要堅持下去!


    還有,到了原本定好要結婚的日子。


    趙嘉蔓就在行轅中拿些紅布點綴,剪下一塊方布繡上鴛鴦。


    用紅紙剪了幾張喜字貼在床頭,點起紅蠟燭……


    夜深人靜的時候,兩個人誰也沒打擾,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拜了天地,喝了喜酒,掀了紅蓋頭,進行兩個人的洞房花燭……


    在男人的指導下,趙嘉蔓的槍法精進了一些,好歹不會打不到靶子上了。


    張玄宇偶爾離開她身邊,她便時刻帶著那把刻著他名字的槍,發誓會保護好自己。


    還有趙嘉逸的事,趙嘉蔓偶然提起,張玄宇竟然也知道,而且是知道的最早的那個……


    在她的威逼之下男人隻好道出實情,給她講一些弟弟的事……


    趙嘉蔓聽完哭了,又為弟弟高興,又為弟弟擔憂。


    她日夜祈禱弟弟能平安,自己的丈夫也能平安……


    楊成歲把安安帶回了天津,戰地通訊不便,他們平常都是電報交流。


    說安安找她,一開始每天都哭到嗓子啞,最近才漸漸不哭了。


    趙嘉蔓心如刀絞。


    楊老板帶安安,又當爹又當媽,安安晚上睡前哭鬧著要吃媽媽的奶,楊老板哄不好他,沒辦法……心一橫,將睡衣扣子解開,艱難地擠出一點溝。


    安慰道,乖寶寶,別哭,你看!爸爸也有……


    孔升武去到接應張盈迎的地點。


    在父母都受傷昏迷,無人指揮下屬的時候,盈盈隻能堅強起來,裝作大人模樣,帶領著身邊的親信東躲西藏。


    在苦苦支撐十餘天之後,終於見到了自己能信任、能依靠的人。


    張盈迎抱著孔升武就是哇哇大哭,眼淚流成了小河,小公主怕是這輩子第一次流這麽多眼淚。


    前線頻頻傳來噩耗。


    日本人開始通過水路進攻。


    臨時帶領海軍迎戰的江子航,以身殉國,屍首沉入大海,沒讓他的家人看到他最後慘烈的模樣……


    張玄宇看到戰報的時候痛心疾首。


    江子航以前在軍校的時候本來就不出色,甚至可以說是弱爆了。


    可是作為繼承人,又不得不接過軍區統領一職。


    他常常致電到盛京,和張玄宇吐槽最多的就是,好累,好辛苦,我不適合幹這個,好想帶著小昕遠走高飛……


    後來秦昕生了一個女兒,比安安大幾個月。


    取名叫江楚月。


    他的電報的結尾就變成了,好想帶小昕和月月遠走高飛……


    他前半生過得都很順遂,家中寵愛,與秦昕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議親時雙方家長都很支持,就這樣順順利利地娶到了自己心愛的女人,還有了可愛的女兒……


    以前在軍校時他們嘲笑江子航更適合當一個廚子。


    江子航聽了這話也不惱,甚至是認同,當一個廚子要比帶兵打仗快樂多了……


    可惜生逢亂世,他沒得選。


    ……


    不得不放棄東北的時候,張玄宇一晚上都沉默寡言。


    他雙眼布滿血絲,手中拿著槍,像是恨極了的樣子。


    趙嘉蔓依偎在他旁邊一整晚,也一句話都沒說。


    太陽開始升起,列車外的景色突然變得刺眼,明亮。


    張玄宇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衝出包廂,俯著身子去看車窗外的景色。


    朝陽將海麵照的波光粼粼的,波浪都變成了金燦燦的。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少帥,已經入關了。”


    張玄宇雙手顫抖,指節發白。


    看著隨著列車遠去的故土,眼淚大顆大顆地滴了下來,泣不成聲。


    同行的士兵也紛紛啜泣,車廂內一時間被低落的情緒籠罩。


    “我們會回來的。”張玄宇止了眼淚,大聲說,“一定會……”


    初秋,天津。


    失去東北後,張玄宇不得不帶人駐紮在這裏。


    夜晚,掩人耳目,趙嘉蔓和張玄宇悄悄進入了楊公館。


    幾個月未見安安,兩個人都想得很。


    安安見到他們時,正在吃飯,食物殘渣沾了滿臉。


    小寶寶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大哭起來,上氣不接下氣的。


    被兒子的哭聲感染後的趙嘉蔓,鼻子也酸了,抱住他,不停地說,“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


    張玄宇捏了捏兒子濕噠噠的小臉蛋,不忍道,“小家夥,上次不是告訴你要堅強一點,少哭幾次……”


    安安的親生父母就坐在沙發上你一言我一語地安慰著他,“想不想媽媽呀?”


    “想……”安安含著手指點頭。


    “那想不想爸爸呀?”


    “也想……”安安如實道。


    “……”


    趙嘉蔓帶著安安先上去睡覺了。


    張玄宇和楊成歲到書房裏談事情。


    “上回那個還有沒有?”張玄宇問。


    雖然暫時放棄了東北,但他可不是那麽輕易會被打倒的。


    他知道內患不解決,就有人一直在背後捅刀子,讓人膈應。


    楊成歲皺眉,“你還要多少?”


    張玄宇用手勢比了一個數量。


    楊成歲瞳孔放大,“你真是厚臉皮,張口就來?我上哪給你搞那麽多去?你當我是許願池裏的王八?你上下嘴皮子一碰我就能給你變出來?”


    楊成歲罵完又說,“隻有一百架了,愛要不愛!”


    “要!”男人嗬嗬道,不忘繼續許願,“你想想辦法,一百架可不夠……”


    楊成歲沉默了一下,“要是真的要那麽多,我得自己出去一趟。”


    “可是這樣的話,安安怎麽辦,蔓蔓怎麽辦……”


    兩個男人都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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