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告別之後,兩個人就再也沒有聯係。


    一個月多後,日本人開始進攻盛京。


    城內人心惶惶,盛京城瀕臨淪陷。


    而徐茵,發現自己懷孕了。


    一時間陷入迷茫……


    不知道該不該告訴趙嘉逸,但她最不想做的,就是拿這件事逼他。


    她在趙嘉逸身邊的時候,多少會知道一些他們聯絡的據點。


    她奔波很多地方,終於找到了正與同誌商量撤退計劃的趙嘉逸。


    趙嘉逸見到她十分詫異,低聲道,“你來幹什麽?”


    徐茵抓住他的手腕,苦悶道,“你要去哪?也帶上我吧……”


    “不,不行的。”趙嘉逸抽出自己的手腕,“咱們上次的事不是兩清了嗎?”


    徐茵垂下手。


    是,兩清了……可是她沒想到自己會懷孕……


    趙嘉逸看她垂頭喪氣,以為她是為家鄉即將淪陷而難過,心裏不禁柔軟了一瞬。


    “那個……我可以安排我的同誌把你送到非淪陷區。”


    “不,不用了……”徐茵後退一步,既然他真的沒有想和她在一起的意思,那他也沒必要知道孩子的存在。


    她該感謝上天,給她留了個孩子,讓她有了後半生的念想。


    ……


    二人再見已經是三年後。


    還是盛京。


    日本人攻占這裏後,便於統治,在盛京建立了傀儡政權。


    此時傀儡政府交通部部長要在家裏辦晚宴。


    徐茵是部長的續弦夫人。


    盛京淪陷後,想要活命的官員隻能全選擇服從傀儡政府的統治。


    通俗地來說,就是隻能當漢奸。


    很遺憾,徐父就沒什麽骨氣,對傀儡政權卑躬屈膝。


    又動了把徐茵嫁給高官換前程的心思。


    這次徐茵沒有拒絕,因為她也急著給肚子裏的孩子找一個爹。


    徐茵上過大學,有文化,又漂亮,娶回家一說出去就特別有麵子。


    所以相親了幾個人都對她很滿意。


    徐父道,“這回可沒白花那些錢供你讀書!”


    徐茵心中惡心,她讀大學花的明明是母親的嫁妝錢,和這個老東西無關!


    幾次相親下來,本來定的是交通部部長的段二公子。


    可是徐茵考察了一下段家之後,發現段家長媳持家,不是好相與的,第一次見麵就給了她個下馬威。


    如果嫁給了二公子,自己也得在她手底下過活。


    她便設計勾引了喪妻幾年的段部長,最後成功地成為段家公子的小媽。


    段部長人逢喜事精神爽,自己娶了年輕漂亮的大學生當老婆,還重振雄風幾次就讓她懷了孕,這事說出去真是倍有麵兒。


    徐茵又把段部長哄得心花怒放,段部長對她言聽計從,百依百順。


    對她腹中的孩子也從來沒有懷疑過。


    徐茵得到段部長的寵愛後,從長媳那裏奪過了掌家之權,在孩子快足月時又故意引誘段部長,造成早產的假象……


    不但讓孩子平安生下,還讓段部長對她的寵愛又加上了幾分愧疚。


    一年多的時間裏,她便在段家過得順風順水,內宅無人敢有質疑。


    今日,便是徐茵親手操辦的晚宴。


    她穿著一席墨綠色長裙,端莊典雅,朱紅的雙唇微微勾著,挽著年過五旬的丈夫。


    麵對的是扮做賓客出席晚宴,實則想要竊取交通情報的趙嘉逸……


    趙嘉逸看到她的時候,氣氛有一瞬間的凝結,眼神裏的情緒晦暗不明。


    “蘇先生?”段玉麟看著麵前的年輕人盯著自己的老婆發呆,心底不由得有些不悅。


    不過他是上麵指明要招待好的貴客,他還是要給幾分薄麵。


    趙嘉逸立刻壓製住失態,幾乎咬著後槽牙,“沒想到段夫人這麽年輕。”


    段玉麟一聽,這是又誇他老婆呢!


    他的漂亮老婆真是人見人誇,“哈哈,男人就得對老婆好,不讓她受苦,所以小茵才這麽年輕,都是孩子媽了,還像上大學的時候一樣呢!”


    這一句話包含的要素過多,趙嘉逸忍了又忍才沒有讓心髒滴出血來。


    當初荒唐那一夜,一直是他心裏的一根刺。


    這些年,他有時候孤獨地守山,有時候在雪地中摸爬滾打執行任務,有時候麵臨敵人的槍林彈雨……


    每每生命遇到危機,又或是靜下來思考的時候,總會回想起那夜……


    細細回味,竟然能品出幾絲甜來。


    那再艱難再困苦的時候就也都能挺得過去了。


    他自己都食不果腹,刀裏來雨裏去的,實在沒辦法給她承諾……


    如果老天有眼,能讓他活下去的話,他想好好補償他犯過的錯。


    這樣的想法,一直都是支撐他活下去的信念。


    直到,再見她的時候,她竟然已經為人妻為人母了……


    他的內心極為混沌,一時間忽略了一件事——徐茵認識他,知道他屬於哪個組織,也知道他真名並非姓蘇。


    那會不會當場揭穿他的偽裝?


    趙嘉逸額上流下了一滴汗珠。


    好在相較於他肉眼可見的異常,徐茵更像是不認識她一樣,招呼完他,又挽著丈夫去招呼別人了。


    趙嘉逸鬆了一口氣,還好她沒有拆穿他。


    他對於今天的任務心生退意,可是組織爭取了那麽久,冒著上線被暴露的風險才為他爭取到這次機會……


    他猶豫間,宴會場上突然一片漆黑,不少人慌亂地發出躁動,趙嘉逸心道不好,分心太久,沒來得及阻止同伴。


    同伴已經按計劃破壞了電閘,現在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執行原計劃。


    趙嘉逸剛進入宴會廳的時候已經把段公館的結構、布置上上下下觀察了個遍。


    就算現在天黑著,他也能憑借記憶力準確找到書房的位置。


    趙嘉逸在黑暗之中,緩步登上樓梯來到二樓書房位置。


    他把照亮的微型手電銜在嘴裏,尋到書房的保險箱,根據上麵數字按鍵磨損的程度開始猜密碼。


    他隻有十分鍾的時間破譯。


    “爸爸——”


    他身後軟糯糯的聲音陡然響起,定住了他的動作。


    他回頭,一個兩歲的小奶娃站在門口,梳著羊角辮,穿著碎花裙,打扮得極為可愛。


    當小女孩看見他的時候,臉上愣住了,然後轉變為驚恐——


    原來是停電的時候她在房間裏玩,照顧她的傭人跑出去查看情況。


    小女孩聽見書房裏有動靜,便以為是自己的爸爸……


    在黑暗中摸索著尋求照料,沒想到,書房裏的,卻是一個陌生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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