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鴻洲挑眉,不明白她可惜什麽。


    秦音看他一眼,眼神若有深意。


    “三少爺做事能屈能伸,就是跟歡顏一樣,太隨了老太太,不分青紅皂白護犢子。”


    紀鴻洲聽她感慨這句,不由失笑。


    “人都分個親疏遠近,老三還算懂事的,等過幾年跟你這個大嫂熟了,自然也就一碗水能端平。”


    秦音聽完這話,不禁瞥了他一眼,麵無表情說:


    “是麽?那我也忘不了,他指著我鼻子斥責我自私不孝,一邊斥責我目無尊長,一邊自己不明白長幼有序,這就是大帥說的懂事?”


    紀鴻洲眼尾笑痕斂起,語氣沉了些。


    “...文洲罵過你?”


    秦音低輕嗬笑,沒說話。


    這真不像是他三弟會做的事。


    紀鴻洲眸色也沉下來,想到什麽,又追問了句:


    “歡顏呢?”


    秦音輕嘖搖頭,沉凝了聲,一邊抽出自己的手,一邊踱著步子懶懶背在身後。


    “我不是愛告狀的人,隻能說我初來乍到,大家都不熟,出了事兒當然是幫自己人。人嘛,總歸都是燈下黑,我沒什麽好說的。”


    她這話像是什麽都沒說,又實則把所有人都說進去了。


    紀鴻洲抿唇,適時轉移話題,不明不白道了句。


    “我可一直向著你。”


    秦音笑了笑,“‘一直’?”


    “不是?”紀鴻洲挑眉。


    秦音淡笑不語。


    這才幾天,誰知道‘一直’是多久?


    她沒再說話,紀鴻洲掃她一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微微搖頭。


    “當初,真該給你帶去前線。”


    也許一開始兩人拜完堂就沒分開,現今所有事都水到渠成了不說,也不會生這麽多意外。


    秦音聽出這句話裏的淡淡惋惜,不禁偏頭抬眼看他。


    她想了想,問:“大帥該知道你家裏人都什麽秉性,難道半年下來,沒想過我會受委屈?”


    紀鴻洲被問住,接著神色微訕,搖了搖頭。


    秦音眯眼。


    男人眼尾輕瞥她,聲線低下去。


    “仗都打起來了,沒時間想那麽多。”


    所以說,他這半年,沒有一次想起自己新婚就獨守空房的妻子。


    秦音默了聲,說不上失望,隻能說在意料之中。


    紀鴻洲垂眼,瞧見小姑娘一臉淡然,心底莫名心虛。


    “你也是軍閥千金,如何能讓自己受委屈?”


    “大帥難道不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秦音輕笑反問。


    紀鴻洲,“......”


    秦音素手在身後交握,徐徐踱著步子,淡笑不笑餘光輕掃了他一眼。


    “老夫人到底是長輩,是大帥的母親,我又能怎麽辦?隻能盼著大帥早日回來,好替我做主。”


    紀鴻洲心頭一動,偏臉垂下眼看她。


    “你...盼著爺早日回來?”


    秦音掀睫與她對視,眼瞳黑而靜謐,如實點了點頭。


    紀鴻洲頓時更心虛了。


    秦音看出他眼神的躲閃,不以為然牽了牽唇。


    “沒有女孩子不憧憬自己的婚姻,我既答應嫁過來,自然是對大帥滿意的。拜過堂,我就是你的新婦,每次有前線的消息,都會希望大帥能平安回來......”


    她眼裏掠過絲狡黠,“不然,豈不是要守寡?”


    紀鴻洲麵色一僵,“就這個?”


    秦音話語一轉,“...受委屈,也會想你能早點兒回來,想你會不會給我撐腰,還是偏幫自己的親人,反用孝道來壓我。”


    紀鴻洲臉色好看了些,眼裏掠過絲笑。


    “那我該不算叫你失望?”


    秦音淡淡笑了笑,“有期望才會有失望。”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到大敞庭裏。


    紀鴻洲斂起笑,腳步也頓住。


    “你對爺有憧憬,卻沒有期望?”


    “每個少女都憧憬自己會擁有完美丈夫,英俊偉岸,蓋世英雄。但憧憬歸憧憬,也不能要求自己夢寐以求的人,一定會是良人。”


    秦音也立住腳,抬頭仰望他,一臉理所當然。


    “我若對大帥有更多的期望,是不是太貪心了?”


    紀鴻洲,“......”


    這張小嘴這麽會說,每個字都叫他有點生氣,但有動不了真氣。


    真想給她點教訓......


    他眯了眯眼,四下環顧了眼,隻覺得院子裏普泄的月色分外柔和。


    章謹立在洋車前,對上他意有所指的視線,連忙識趣的背過身去。


    紀鴻洲收回視線,這才抬手,兀地一把握住小姑娘後頸,一將人攬到懷裏,俯首在她耳邊低語。


    “可以更貪心些,箏箏試試。”


    突如其來的親近,令秦音背脊一僵。


    “爺第一次對女人好,你得珍惜,這樣,爺會一直護著你。”


    她來不及緩解耳邊酥麻和熱意,男人已經鬆開她,大手下移牽住了她手。


    “別叫爺等太久,知不知道?”


    秦音後頸還麻麻的,腦子裏也發木,被他牽著步下台階,直走到車邊。


    紀鴻洲拉開車門,先送她坐上車,自己也跟著低身坐進去。


    車門‘嘭’地關上,她眼睫眨了眨,才回過神來。


    扭臉看向紀鴻洲,黑暗車廂裏,卻正對上男人傾身靠過來的臉。


    心頭莫名一跳,秦音已經下意識後撤,腰背抵住了車門,抬手要推他。


    “別...!”


    “別動。”


    推拒的手被一隻粗糙幹燥的大掌握住,他另一隻手抬起,輕撫她耳鬢,指腹擦過耳垂,似撥弄了她的耳墜。


    紀鴻洲將纏在耳墜上的發絲撥開,緩緩抽回手,就瞧見她緊張到瞳孔瞠的溜圓,活像是一隻受到驚嚇的小母貓。


    他不禁低笑,“纏住了頭發,幫你弄開而已,嚇成這樣......”


    秦音臉頰微燙,抬手摸了摸耳垂。


    她今日戴的耳墜,垂絲略長,的確容易勾繞發絲。


    心底正因為自己想歪了,而感到發窘,並無比慶幸現在是晚上,車裏光線暗,自己臉紅的樣子他應該看不清。


    卻聽紀鴻洲又笑起來,那低沉笑聲似震顫在胸膛裏,他甚至又伸手。握住了秦音摸耳墜的另一隻手。


    兩隻素手都牢牢握住,他笑問:


    “怕爺親你?”


    “我沒!”秦音耳根子燙到發麻。


    “不能親你?我們是夫妻,夫妻都那樣。”


    他笑語裏難掩逗弄之意,還真的傾肩過來,手臂挨住她,做勢要湊過臉。


    “大帥!”


    秦音猛地扭過臉去,額心抵在了車窗上。


    “這麽抗拒?”


    紀鴻洲也不惱,依然笑吟吟的,半個身子貼著她手臂,抓著她手的指腹時輕時重揉搓她手心兒。


    手心裏癢的厲害,秦音緊緊攥住,用力把手抽了出來。


    她略顯羞惱,又強裝鎮定地低斥提醒他:


    “有人...”


    紀鴻洲斜睨了眼開車的章謹,笑語悠慢:


    “沒人就可以?”


    秦音胸脯微微起伏,用手臂抵住他肩,用了力將人推遠一些。


    “大帥別逗我,您坐回去吧,這樣擠著,很熱。”


    夏末初秋夜,秦音卻是真的熱,跟氣候沒關係,是貼著她的男人身上體溫過高。


    她手臂這會兒,已經微微黏膩發汗。


    紀鴻洲原本是隻想逗逗她,但她這麽緊張,顯然有些認真。


    這會兒反倒心裏癢癢,想真幹點兒什麽。


    “好。”


    紀鴻洲眸子幽暗盯著她,稍稍拉開了距離,不過握著她手揉捏手心的舉止,卻是並未收斂。


    沒人就可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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