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他來到地窖門口,顫巍巍地打開了門之後,一條熾熱而又凶猛的火焰跳躍著撲倒了他。


    這一瞬間,他才感受到不同。


    站在外邊,看著火燃燒,是征服。


    站在火裏,被烈焰焚身,是痛苦。


    曾經的他是征服者,如今的他,卻品嚐到了另外一種味道。


    他張著嘴,想要發出求救的聲音,可是,嘶啞的嗓音早被劈裏啪啦的木柴燃燒聲所掩蓋。


    絕望與疼痛,夾雜在火焰之中,將他整個吞噬。


    最後一刻,他聞到的是皮肉燒焦的氣味。


    他已經分不清楚,那到底是鐵籠中動物的屍體,還是他自己燃燒的味道。


    耳邊傳來的是窗外的呼喊聲,他分不清楚那聲音,到底是在慶祝,還是在悲嚎。


    三兒子站在院子外邊,眼神之中一片癲狂,看著院子中的一片火海,整個人直直地撲了進去。


    “不可能!不可能!這些東西都是留給我的,誰也不能搶走它們!”


    他的身姿太過決絕,也太過迅猛,根本沒有人來得及拽住他。


    眼睜睜地看著他消失在火焰之中,眾人嘰嘰喳喳的聲音都降低了不少。


    “算了,東西都沒了,咱們趕緊走吧!”


    “哎,這村長也是,居然背著咱們做了這些事!”


    “可惜啊!好好的房子就這麽沒了,要是給我住就好了。”


    眾人感慨著,想要退出去。


    等他們想要往外走的時候,才發現身後的火苗突然開始朝著他們衝了過來。


    “起風了!大家快跑!”


    離火苗最近的大兒子,剛說完這句話,整個人便被吞噬。


    他顧不上腳下踩中的捕獸夾,硬是拖著一條傷腿想要往外跑。


    他一邊忍著疼痛往外一步步挪,一邊伸出兩隻手,希望能夠有人幫他一把,救他一命。


    可是看到渾身都已經成了一個火人的他,周圍的人隻生怕引火上身,隻恨不能離他再遠一些。


    還被踩在坑裏的二兒子,終於掙紮著站起身來,手裏黏糊糊的感覺讓他十分的難受。


    “前幾天又沒下過雨,這土怎麽黏糊糊的?”


    他將鼻子湊到手邊聞了一聞,猛然反應過來,他整個人都驚了。


    他跌坐在坑裏,嘴裏重複著:“油!這是油啊!跑……快跑……”


    四散的人群擁擠又嘈雜,沒有人顧得上坑裏的他。


    他自己奮力爬著,連他自己也想不到,在生死關頭,他居然能激發自己這麽大的潛力,兩米高的深坑他竟然已經爬出去了一半。


    整個上半身已經爬了出來,他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快了,就差一步了。”


    這時,身後的風聲呼嘯,慘叫聲也格外熟悉。


    “救救……我!”


    “大哥?”他扭頭一看,一個燃燒的人朝著他直直地砸了下來。


    被裹挾著,他又掉回了深坑。


    隻是這一次,他沒有那麽好的運氣,能夠再次站起來、爬出去。


    這一次他也親身感受到了原來火焰灼身是那麽的疼,甚至疼得喊都喊不出來。


    被燒的有些幹枯的大哥,就那樣硬生生的扒在他的身上,讓他掙脫不了。


    他在坑裏,四處逃命。


    可拖著一個火人,再怎麽跑,也是無濟於事。


    夏日的晚風,本該是涼颼颼,讓人身心清涼的存在。


    可是刮在這些人的身上,卻助長了火焰的燃燒,隻讓他們感受到更加熾熱的溫度。


    神荼帶著路羽,坐在一處山頭上,遠遠地眺望著這出鬧劇。


    夜風習習,涼意逼人。


    幾隻狐狸蜷縮在她們兩人的腿邊,更有大膽一些的,直接躺在兩個人的懷裏。


    路羽感受著腳邊和懷裏的溫暖,感覺到方才的寒意都被驅散了,她撫摸著狐狸的毛發,道:“你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以後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你,很快也可以回家的。”


    神荼的聲音,十分篤定。


    路羽笑了笑,自我安慰道:“這段時間我突然間失蹤,我爸媽肯定找我都快找瘋了,還好,我還活著,一切都會好的。”


    “會的。”


    兩個人望著熊熊燃燒的院子,不再講話。


    從那場火災裏逃出來的人寥寥可數,散落在院子和路上的油,讓那場大火燃燒的麵積越來越大。


    無處不在的陷阱與捕獵工具,又讓他們受傷嚴重,根本跑不過大火。


    幸存的幾人癱坐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那場大火從熊熊烈火到漸漸熄滅,再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衝上去。


    “咳咳”,其中一人費力地用嘶啞的嗓子說道,“你們說這場火是怎麽起來的?到底是什麽人偷偷來放的火?”


    “肯定不是一個人,一個人能做到這些?再說,這兩天咱村子裏也沒有外人來啊。”


    另一個人捂住自己受傷的小腿,一臉恐懼地道:“會不會,是那群被燒死的女人們來複仇了呀?”


    “不是吧?我才來的時候,看到白狐狸了,你們說這會不會是那些畜生的反擊呀?”


    話音落下之後,幾個人都不再言語。


    總之,這件事情,絕對不會是他們村子裏的人自己做的。


    是人也好,是鬼也罷,甚至是山間精怪、動物成精,不管是哪一個,都將他們村子耍的團團轉了。


    他們,已經生不起反抗之心了。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神荼與路羽已經趕赴了下一個地方。


    一隻皮粗肉糙的野豬,在前麵開著路,任何的灌木叢都難不住它。


    路羽一邊跟著,一邊思索著開口,“這些地方的人是因為沒有讀過書,所以才會這樣愚昧嗎?”


    神荼沒有直接回答路羽的問題,而是指了指麵前的野豬,還有身後的幾隻狐狸。


    “那你不妨看看它們,或許會有自己的答案。”


    “這些動物沒有受過教育,卻也知道知恩圖報。”


    路羽歎了一口氣,整個人有些糾結。


    “無論是什麽樣的環境,無論世界萬物中的哪一個種類,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要付出代價。不管做這件事情的原因是什麽,都要對事情的結果負責任。”


    神荼平靜地說完這句話,然後朝著另一個村子走去。


    她皺了皺眉頭,一股難聞的味道又飄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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