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錯了?”駱軒豪無辜地說,然後回過頭望著我。


    我咬牙切齒地對駱軒豪說:“都怪你,害我浪費那麽多時間和精力!”


    葉宇南搗鼓出了三碗海鮮麵,那香味,饞得我不停吞口水。嘿嘿,怪不得駱軒豪常常跑到葉宇南家來蹭飯呢,原來葉宇南除了鋼琴彈得好以外還有不錯的廚藝。


    葉宇南看著我們吃麵,突然說:“對了,不要告訴顏老師和蘇穎你們見到我了,好不好?”


    駱軒豪咬住筷子,不動了。


    我不解地問:“為什麽。”


    葉宇南低著頭,淡淡地說:“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這段時間練琴太累,我需要好好休息。”


    駱軒豪說:“可是,下個月就要比賽了,這段時間的練習很重要啊。”


    “我不想參加比賽了。”葉宇南的語氣很堅定。


    “不行。”駱軒豪放下筷子,同樣很堅決,“宇南,這次比賽對於你來說太重要,你不能輕易放棄。”


    “重要?為什麽?”葉宇南側著頭,很隨意地問。


    駱軒豪說:“如果你拿到冠軍,那麽就可以被保送到中央音樂學院進修……”


    葉宇南笑了起來,沒有等駱軒豪說完,他卻搖了搖頭說:“進修之後又能怎樣呢?我的理想不是做一個音樂演奏家。我不想像我的爸爸媽媽一樣,因為到處表演而忘記了家庭,忘記了朋友。”


    “可是,這是你爸爸媽媽最大的心願啊。”駱軒豪提高了聲音。


    葉宇南輕蔑的笑臉漸漸變得淒涼,“他們已經不在了,不是嗎?也許,他們在天之靈,更願意看到我做一個自由的人呢?更期望我為了自己的理想而努力呢?”葉宇南說著,臉轉向我,“聞雯說過,人最幸福的事情是做自己理想中的事情,而不是被親人的遺願束縛。我很想尋找自己的理想,很想……”


    呃,他們兩個爭論,幹嘛把我說過的話提出來呢?駱軒豪那小子聽到葉宇南轉述我的話後,馬上把臉轉向了我。從他的眼神裏我就知道,他恨不得把我給卸成幾塊。


    我嘴裏含著麵條,無辜地望著駱軒豪說:“你們繼續吵,我保留意見。”


    駱軒豪朝著我翻了幾個白眼,繼續說:“宇南,你已經在鋼琴這條路上努力了這麽多年,卻在最關鍵的時刻放棄,不覺得太不值得了嗎?”


    駱軒豪那個卑鄙小人說完,還在桌子下麵踩了我一腳。我嘴上說著“對啊,不值得”,腳下卻馬上踢了回去。


    葉宇南看穿了駱軒豪的鬼把戲,在桌子下踢了駱軒豪一腳,“你們不用勸我了,我已經下定決心放棄這次比賽了。”


    駱軒豪被我和葉宇南踢得麵帶愁容,嘴上卻絲毫不妥協,“學校為你付出了那麽多,甚至專門提供一間能容納六十多人的教室做你的私人練琴房,你不覺得現在放棄是在辜負學校對你的心意嗎?”


    葉宇南掏出一把鑰匙,放在桌上,“我隨時可以把練琴房還給學校。”


    看著那把鑰匙,我驚呆了。我原以為葉宇南說放棄參加省裏的鋼琴比賽隻是一時和自己賭氣,可是看著他從容地交出練琴房的鑰匙,才讓我發覺他真的打算放棄了。


    這麽難得的一次機會,葉宇南竟然這麽冷靜地放手!


    是因為我對他說追求自己理想之類的話嗎?如果真的是這樣,估計學校裏的老師和同學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我。


    駱軒豪氣呼呼的,不再說話了。


    我望著葉宇南,輕聲說:“不要放棄,好嗎?”


    “為什麽?”他奇怪地看著我。


    “我……我覺得,如果能上中央音樂學院,那麽你能學到的東西會更多吧。這是個很好的機會啊,我希望你能把握機會,希望你在比賽裏取得好成績。”我有些語無倫次了。在葉宇南的注視下,我的頭越來越低,心裏也越來越亂。明明是我擾亂了他的心境,使他放棄鋼琴比賽。可是現在,我卻又極力奉勸他不要放棄。


    葉宇南笑了笑,笑聲中充斥著嘲諷。他對我說:“你不是說我應該追求自己的理想嗎?為什麽現在卻又希望我把握住鋼琴比賽的機會了呢?因為我得了冠軍,會為自己,也為音梵中學裏的每一個人增添榮耀,對嗎?”


    他的嘲諷讓我覺得有些難過,我本以為他“失蹤”之後我們再次相見能夠好好相處,可是重逢一個小時不到,我和他之間又出現了分歧。


    腦子裏很亂,我已經不知道自己期望葉宇南究竟去追求理想還是榮耀。


    “對不起,我該回去了。”我放下碗,站了起來。那碗剛才還覺得滋味很美的麵條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味道。


    葉宇南沒有說話,也沒有看我。


    當我打開門後,他忽然喊著我的名字跑了過來。


    我沒有回頭,不想再聽他說什麽。我和他現在已經不能理解彼此的想法。我希望他把握鋼琴比賽的機會,並不是希望他的成績為我帶來榮耀。從他彈鋼琴時的背影裏,我看到了他對鋼琴的熱愛。從他彈奏的曲子裏,我聽見了他靈魂中的樂曲。我希望他能夠進入中央音樂學院,使他所熱愛的音樂得到升華。


    可是,他卻隻是固執地想追求自己的理想——而他的理想,就是像現在這樣每天不用上學,到處閑逛購物嗎?


    看到他對自己的放任,我的心很痛。


    “聞雯,等一下——”葉宇南又喊了一次。


    我不想聽他的解釋,重重關上了門。


    就在我準備走下樓梯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了一個恐怖的叫聲。我回過頭去,當看清發生了什麽事時,恨不得用腦袋去撞牆——在我關門的時候,葉宇南正好把手伸了出來想擋住門,結果我用力過度,他的十根手指全被門壓在了門框上。


    我拉開門,駱軒豪聽到葉宇南的叫聲已經跑了出來,扶住葉宇南。


    葉宇南的雙手舉在身前,十根手指輕輕顫抖。每一根手指的中間,漸漸腫了起來。


    駱軒豪瞪圓了雙眼,不停地喊著:“宇南,你沒事吧?你還好嗎?”


    葉宇南咬緊了牙,忍住痛,低聲說:“廢話,我當然有事了。不過還好,當時我沒有把腦袋伸過去……哎喲……”


    駱軒豪把葉宇南送到了醫院,而我作為肇事者一直安靜地跟隨在他們後麵。


    醫生為葉宇南包紮的時候,葉宇南疼得牙齒咬得“咯咯”響,看得我心驚膽戰,越來越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包紮結束後,醫生說:“還好沒有傷到筋和骨頭,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駱軒豪急得滿頭大汗,“醫生,麻煩你,一定要救救他,麻煩你啊。”


    醫生用古怪的眼神打量著駱軒豪,好久才說:“他隻是手指受傷,又不會死,你這麽緊張幹嘛?”


    駱軒豪說:“他下個月就要參加省裏的鋼琴比賽了,很重要的比賽啊。醫生,一個月內他的手指能夠恢複嗎?最好盡快恢複啊,這段時間他還需要練習呢。”


    葉宇南也很急切地說:“對啊,醫生,我下個月還要參加比賽,您覺得我的手指能夠在比賽之前恢複嗎?”


    呃,剛才葉宇南不還說放棄比賽了嗎?怎麽現在又表現得對比賽是那麽的熱情了?我甚至要懷疑,把手塞進門縫被壓是葉宇南的陰謀了。不過,我沒有說出來,因為我是這個陰謀裏最大的幫凶。


    55555,如果葉宇南的手指沒有被門壓到,估計一個月內通過學校老師和駱軒豪對他的輪番遊說,說不定還能挽回他的心。可是現在,就算他真的回頭,手指也不能彈琴了。唉,我一定會成為學校的千古罪人了。


    醫生搖了搖頭,無能為力。他說:“這個要看具體情況了。”


    葉宇南“遺憾”地說:“唉,這次機會對於我來說太重要,所以就算帶著傷我也要勤奮練習。”


    醫生無奈地看著他說:“你這手近幾天內能夠握住筷子都是奇跡了。”


    聽到醫生的話,我有點想哭。要是顏老師知道葉宇南手上的傷是我的傑作,那麽她估計一氣之下會把我給踢出鋼琴班。


    從醫院回去的路上,駱軒豪不停教育我,一會兒說我做事莽撞,一點也不像女孩子。一會兒又說我是個倒黴星,走到哪裏都會把黴氣給帶過去。


    我有錯在先,隻好任由駱軒豪教育卻絲毫不反駁。


    在駱軒豪教育我的時候,我突然抬起頭看向葉宇南,他的嘴角正帶著得意的微笑呢。發現我在看他,馬上收起微笑,然後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說:“駱軒豪說得不錯,我也有同感。”


    “是啊是啊,我也有同感。”我厚著臉皮附和著,仿佛他們正在教訓的人不是我。


    回到葉宇南的家後,駱軒豪讓葉宇南早點休息,葉宇南卻說:“等等,我先宣布幾件事情。”


    我猜到,我的災難即將來臨了。


    果然,葉宇南陰森森地笑著說:“明天,我要回到學校上課。”


    吃飯的時候還想脫離學校做一個流浪漢呢,現在突然又想回學校了,估計他隻是為了回學校向所有老師同學展示一下他的手吧。


    他接著說:“另外,我手傷了,不能握筷子吃飯了,怎麽辦?”


    我看駱軒豪,而駱軒豪把臉歪向一邊,不理我。我隻好用微弱的聲音說:“你可以叫蘇穎喂你吃飯嘛。”


    “又不是蘇穎把我的手給壓傷了,幹嘛要麻煩她啊?”葉宇南說。


    呃,這是個圈套!我對葉宇南說:“她是你的未婚妻,喂你吃飯很正常嘛。如果不讓她喂,那你想怎麽樣?難道還要我喂?”


    “這是你自己說的,不過我同意。”葉宇南淡淡地笑了。


    我有說什麽嗎?55555,葉宇南不會真的要喂他吃飯吧?


    葉宇南繼續說:“對了,你會做飯嗎?”


    我意識到,新的圈套即將產生,趕忙把頭搖得跟脖子痙攣似的,“不會。”


    “沒關係,我可以教你。我的手被壓壞了,晚上不能自己做飯了。所以,在我的傷痊愈之前,我的晚飯全都交給你來辦理了。”


    駱軒豪點了點頭說:“還有我,我已經習慣到這裏來蹭飯了。”


    “那我不就成了你的小保姆了嗎?”我不服氣地說。


    “這是你說的,我同意。”葉宇南點點頭。


    望著這兩個大男生,我覺得自己已經深深陷入了葉宇南自導自演的陰謀詭計裏。喂葉宇南吃飯,幫他做晚飯,我不就成了家庭婦女了嗎?


    雖然知道這是陰謀,但是我卻不能不同意。要不然,葉宇南或者駱軒豪到學校大肆宣揚是我讓葉宇南的手受傷,那麽一定沒我的好果子吃。


    苗苗看著我,很奇怪地問:“聞雯,你幹嘛呢?怎麽大清早就哭喪著臉呢?”


    我看著苗苗,不知道該怎麽向她講述我成為葉宇南的義務兼職奴隸的經過。最後,我隻用了一句話來總結,並且巧妙地掩蓋了葉宇南的手被我關門壓傷的事實,“苗苗,我好倒黴啊,被葉宇南那個陰謀家要挾,讓我成為了他的兼職保姆。”


    苗苗瞪著大眼睛,呆了好一會兒才說:“你不是很想成為他的私人保姆嗎?怎麽現在成功了卻又不高興了?”


    這個沒人性的死丫頭,她的死黨成為奴隸了她竟然還覺得值得高興。


    她說:“對了,我聽說葉宇南回來了,是真的嗎?聞雯,是你把他感動回來的嗎?”


    是我用門壓壞了他的手指,所以他跑回來“炫耀”了。當然,我是不能這樣說的。我忿忿地說:“那個臭男生根本沒有離家出走!前兩天我們辛辛苦苦地找他,他卻過得比誰都還悠閑。不但不用上課做作業,還可以到處逛逛。”


    苗苗笑著說:“聽說他離家出走了你哭得跟個水娃娃似的,怎麽他回來了你又開始叫他臭男生了呢?”


    呃,我有哭得像個水娃娃嗎?沒……沒有吧?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和苗苗剛打好飯就聽見了駱軒豪的喊聲:“聞雯,這裏來,葉宇南等你呢。”


    “他在等你,哈哈。”苗苗對著我眨了眨眼。


    唉,苗苗還不知道葉宇南在等我幹嘛呢,她高興得太早了吧。


    葉宇南、駱軒豪和蘇穎坐在一起。當蘇穎看到我時,那眼神銳利得像兩把鋼刀。而我隻好低著頭,避開她的眼神。


    葉宇南高高舉著被包紮得像木乃伊似的雙手,對我說:“磨磨蹭蹭的,想餓死我啊。”


    我肚子裏憋滿了火,但是卻不能發泄出來,隻好抓起葉宇南碗裏的湯匙舀了一大勺飯,狠狠地向著葉宇南張開的嘴塞去。


    苗苗看著葉宇南的手,小心地問:“你離家出走的時候怎麽把手給弄傷了?”


    葉宇南艱難地吞下嘴裏的飯,朝我努努嘴,說:“問她。”


    駱軒豪笑得很奸詐,對苗苗說:“難道聞雯沒有向你講述葉宇南手指受傷的經過嗎?嘿嘿,那個經過,真是太刺激了。”


    我的臉變得滾燙,估計臉上的顏色已經紅得發黑了。


    早知道昨天生氣離開的時候關門輕一點,不讓葉宇南有機可乘。不過這小子也太傻了吧,明明看到門快合上了,竟然傻嗬嗬地把手給伸門縫裏……唉!


    蘇穎看到我給葉宇南喂飯,氣得不停用湯匙戳她碗裏的飯。看她的樣子,不把碗底戳個洞是不會罷休的了。哼,難道你以為我想給葉宇南喂飯啊?我……我是被威脅的!


    苗苗頗有興趣地看著我說:“聞雯,快講一下葉宇南的手是怎麽受傷的,快講快講。”


    我硬著頭皮說:“昨天……我在葉宇南家……駱軒豪和葉宇南吵架……然後……”


    葉宇南忽然對我使了一個眼色,然後手指輕輕向蘇穎的方向動了一下。我還沒明白他的意思,他已經開始說了起來:“聞雯這個講故事的速度,結結巴巴的,估計講到下午放學也講不完。昨天下午我和駱軒豪吵了架,我比較生氣就去做晚飯了。結果在切菜的時候不小心把手指給切了。”


    駱軒豪也幫著葉宇南編故事:“早知道葉宇南生氣的時候切菜喜歡向著手指切,我就不和他吵架了。唉,都是我的錯。”


    苗苗點了點頭,然後用崇拜的眼神望著葉宇南說:“你好厲害哦,不但切到了手,而且同時把兩隻手都給切傷了。對了,你是怎麽辦到的。”


    葉宇南被飯嗆得低下頭去不停地咳嗽,而駱軒豪也表情極不自然地幹咳了幾聲。


    我看著葉宇南,哭笑不得。他編故事的能力也太差勁了吧!


    飯後,我和苗苗在蘇穎仇恨的目光中走出食堂,苗苗忽然對我說:“聞雯,葉宇南對你很好哎。”


    我的思想呆滯了一秒後,對著苗苗嚷了起來:“我都淪為他的小保姆了,你竟然還說他對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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