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踏著柔軟的地毯,傳進了沐陽的耳蝸,是誰來了不重要,或許能改變沐陽的現狀,讓沐陽的希望又燃了起來。


    萊恩聞聲回過頭去,稍顯驚愕地頓了頓,隨即偷偷嘖了一聲,表情厭惡地乖乖地退到一邊去。


    出乎意料的,來者正是落花村明麵上的最高領導者,史密斯總管,他的身後的兩名謎之跟隨者兼保鏢散發著飄飄然的氣氛,存在感極低。


    感到意外的不止萊恩一人,沐陽亦如此,他怎麽也想不到對溫蒂有著獨特情感的第一人,且把沐陽視為眼中釘,從他建立起的牢籠裏揪出溫蒂,且還在數分鍾前將溫蒂投向危險的漩渦,總管怎麽也不會喜歡上自己。


    但他卻親自涉足辦公室之外的地盤,眼神也定格在了沐陽身上,看起來專程打著營救自己的旗號,不顧‘異地’吸入的空氣有多渾濁,部下的目光有多冷酷,這要是真情實感,沐陽可別說有多感動。


    當然,沐陽哪會沒腦筋地自作多情,總管八成用了某種方法一路監視著沐陽與溫蒂,眼看溫蒂被卷入粘稠的苦情劇裏頭,立刻便坐不住,沐陽用這個理由勉為其難地為自己作為了解釋。


    不過令沐陽感到以外的還是萊恩的神情,她原本止不住的暴虐欲望,如今就像被裝進了細小的試管裏頭,還在不停地沸騰冒蒸汽地往外衝,破壞的欲望並沒有衝垮她的神經,而她臉上最後表麵的那塊肌肉便是表情管理的最後一道閥門。


    她感到了害怕,但很明顯不是因為總管,而是他身邊的兩人,作為影子裏的左右護法,作為配件比主子更閃耀著更加幽黑的光,空虛的眼神裏頭看不到半點活力。


    總管無視萊恩,徑直走向沐陽,比了個‘跟我走’的手勢,然後背過身去,生硬地帶著兩保鏢往出口走去。


    沐陽也不浪費時間來糾結到底該不該跟上,立刻重新將傑克抱於腋下,緊跟其後。


    “總管!你這個不講信用的小人!”


    這時二樓看台上探出夢美那精美的臉,對著即將離去的總管大吼道,盡管話語之中充斥著憤怒,但她的表情卻堪比平和,波瀾不驚,方才對傑克那癲狂的執著似乎收回了腹中。


    總管停下邁出的腳步,抬頭朝上方看了一眼,連嘴唇也沒有動一下,就這樣離開在兩人視線之中。


    走出沉悶的賭場,沐陽終於可以大口呼吸相對新鮮的空氣,他多想伸個懶腰,但身體卻更有一種被束縛的不適感,原因當然來自走在麵前的總管。他時而不時偏過頭,用小氣巴巴地眼神對沐陽瞄了又瞄,一看就是迫不及待想跟沐陽探討談一波這次援助的‘回報’,畢竟這是他的唯一一個能剝離沐陽與溫蒂的機會。


    從另一個方向逃跑的溫蒂,如今出了賭場未見其蹤影,也不知道有沒有與總管來了個你來我去的眼神接觸。


    而正當4人溜達到了廣場中央,卻看到一旁走來一個身材健壯,粗狂的下巴留著一大把銳利針胡的男性。


    沐陽見過這個男人,就在不久前的早會上,他是從人群裏頭第一個帶頭離開那充滿火藥味兒現場的勇士,而人群裏也就屬他個兒高,看起來也厚實,容易留下印象。


    總管見到那個男人,臉上也不遮眼一下,那一臉看到了冤家一般的表情,還挺充滿了人情味兒的。然後對著他的兩個保鏢竊竊私語,讓他倆走到數米之外,總管則留下來麵對來者,自個兒迎了上去。


    男人走近後,沐陽才發現他身高甚至趕超了自己許多,黝黑皮膚,漆黑頭色,卷起製服展露出的粗壯手臂上,有一道如裂穀般貫穿整隻手臂的刀疤,給他的第一印象拉了很大一段震撼分。


    沐陽低下頭表達尊敬,後退讓一步,讓總管與男人四目相接,麵對麵,兩人之間流露著並非殺戮,但也算不上友好的氣氛。


    “總管,你給我解釋,昨晚發到酒窖裏的禁令,到底怎麽回事。”聲音低沉,話語也斷斷續續,聽起來精神狀態似乎不太好。


    “醉山,就如昨晚所說,這周起你不得碰一滴酒精,一滴都不行。”


    “我是釀酒師,不過嘴試酒你讓我怎麽釀造,看不起人嗎?落花村的營收可是會因你胡言亂語而一落千丈。”


    被稱為醉山的男子語調毫無洋溢,但低沉且魄力十足,他如刺蝟尖刺一般的胡須,看起來紮起人來就非常疼。


    兩人的爭吵聽起來就是雞毛蒜皮之事,總管壓根就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嚐試將暗藏在臉後的威嚴之容擺上台麵,卻無法撼動醉山半步。


    “你不用唬我,當初要不是,你答應飲酒自由,我根本不會來,這種窮鄉僻壤,更不會在你這種看起來就像紙老虎的手下辦事。”


    醉山的人身攻擊也同樣沒有觸及總管的防線,總管交叉雙臂於胸前,臉上沒有任何正麵的情緒。


    “現在是正兒八經的執勤時間,你不去幹活,在這浪費氧氣浪費生命,你浪費的可不止你一人的時間,還浪費我的你知道嗎?那天要不是你酗酒喝得找不著北,你就不會把訂單上的百單位看成千,給我們落花村的賬單上狠狠捅上一個大洞,竟還有臉在這扯這些有的沒的,你知道處理掉多餘的存貨有多麻煩嗎!”


    “酒這種東西,本來就是越存越香醇,這並非勾兌,有何麻煩之說?”


    “你做的酒度數太高了,就算在這個地方能喝的人都屈指可數,你想把倉庫屯爆嗎?夠了!你若沒有一絲悔意,就別幹了,讓你帶來的那個小徒弟幫你擦屁股吧!”


    一提到小徒弟,醉山一愣,臉上浮現出難堪的表情。


    醉山搖搖頭:“你讓那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家夥來幹,不怕虧得更狠?。”


    “師父欠的債,徒弟當有義務償還,你既然不肯收著點酒癮,那就離開吧,你那個不愛喝酒的徒弟,一定能很好地完成職責的。”


    “你這是在激我。”


    “...”


    “...嘖,知道了,這星期我一滴也不碰了。”


    醉山也算是專業的職人,自尊心那也是杠杠的,又怎心甘情願與那成天隻會偷懶的徒弟作比較。


    “很高興你能做出了明智的選擇,落花村的酒業之興隆,與你脫不了關係。”


    “哼。”


    醉山最後瞪了沐陽以及他抱著的傑克一眼,沒好聲氣地走開了。


    沐陽望著那背影,深有所思。


    “就算沒有實權的傀儡,也能像個領導者一樣發號施令,哼,你的表情出賣了你的所思所想。”


    總管自嘲地歎了一口沉重的氣,他內心的孤獨的一角毫無遮攔地展露出來。“我要能早點更開竅,把事情都辦好,明明就沒有那麽多事情了,這件事也好,那件也好...”


    仿佛在與過去的自己對話,總管如泉湧迸發一般的後悔之情敲擊沐陽的感官,要是史密斯的眼前是時間的屏障,他一定會毫不猶豫一頭撞上去,恨不得回到過去。


    “蘇恩,我改變主意了。”


    “嗯?”


    “我本該托人暗中把你處理掉,你是個危險因子,就在剛才你還拉著別人去碰瓷落花村的權力,實在是讓人不能理解,但我忽然發現了一個事實。”


    總管開始繞著沐陽踱步,飄渺的眼神從墨鏡裏濺出,盯著沐陽微薄的影子。


    “我越去掙紮,越期望,事實總會背道而馳,從古至今,總是如此,那反過來說,要是黑的當成白的,愛翻譯成恨,是不是就能按照我的想法,讓我做一回故事的主人?”


    “...?”


    “今天的事,本該以尋釁滋事為由,關到牢裏,讓你餓幾天肚子,但我改變主意了,如果要徹底除掉你,可不能用這種小氣的手段,你就走著瞧吧。”


    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語了一大堆後,總管便拋下沐陽,與兩名保鏢一塊踏塵離去。


    沐陽心中還是會好奇,他為什麽不以救了自己為籌碼,強迫自己離開落花。


    而好奇遂變為擔憂。


    如果他下步棋走得甚秒,而這邊隻有殘兵敗將,沒車沒後,要如何抗衡,如何應對,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一兵一卒的他,是沒有能力處理意想不到的攻擊。


    看著懷中還在與噩夢掙紮的傑克,沐陽放下了思考,帶著傑克趕快往電力房快跑而去。


    大石頭製成的暗門,堅實地阻擋住了入口,擋住了躲在裏頭的膽小鬼唯一的出口。


    “溫蒂!開門!我知道你躲在裏頭!”


    但是沒有回應,隻有淡淡的足跡,留在了洞門口。


    “傑克來了!”


    啪嗒啪嗒。


    巨大的石門能阻擋住慌亂的腳步聲,卻無法掩蓋如烈火般躥起的氣息。隻見石門開啟一條縫,裏頭的溫蒂甚至等不及縫隙的擴張,用手推著石門,從縫隙中硬擠出來出來。


    “傑克!”


    看到被安全帶出來的傑克,溫蒂就像看到了死別多年的親兄弟,頓時熱淚盈眶地衝上前來,在沐陽麵前保持了理智,猶豫著該不該抱上去,沐陽則給足他麵子,將傑克讓給了他的懷抱。


    “傑克,傑克?”


    但無論溫蒂怎麽用溫柔的語氣呼喊,輕拍他的臉頰,油膩的臉蛋反饋回冰冷的汗顏。傑克依舊緊閉兩眼,冷汗直流,他就像一個在發高燒的病患,喃喃囈語,也不知道他眼皮底下的夢魘到底為何種模樣。


    “你,你不會半路弄疼他了吧?”


    “誰知道呢,人我給你帶回來了,這下咱們可算能進入下一階段了吧?”沐陽沒好氣地擦肩而過,走進了石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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