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歌聲究竟發生了什麽?該說不愧是梧桐!不!是梧桐大人!聲音真夠...真夠大的!離了那麽遠我都能聽見呐!噢耶!”


    阿本就好像磕了什麽怪藥,光喊出的一句話離,情緒就已經像過山車般上躥下跳,非常不自然。


    他本是個怯懦的印象,隻是蘇丹的跟屁蟲,這種是人都選擇低頭沉默不語的時候,他卻選擇站出來活躍氣氛。


    蘇丹反而收起了他的囂張,一臉空虛地盤坐在舞台下方,被一袋一袋不同顏色的小垃圾包圍著,看起來是那麽的純良與清潔,差點給沐陽搞忘了他還欺負過自己的事。


    唯一在幹活的,是比棕熊還要強壯的萊茵,覺沒多睡,幹的活確實每個人的倍上加倍,她爬上舞台橫梁,嚴格按照拆卸的順序,一根一根地拆除,然後把卸下來的鋼條丟在舞台上的緩衝棉上,效率眼球可見的高,說不定根本不需要其他幫手,她就能僅憑一己之力,把整個舞台變為鋼條堆。


    這樣也好,隻要那兩個前輩不來找茬,那沐陽也能遵循守夜的氣氛,在寧靜之中安撫還未從慌亂中清醒思緒,再花點腦細胞,想想以後該如何應對梧桐——


    忽然間,沐陽腦中閃過一絲疑慮,緊張感瞬間占據了沐陽全身,恐懼如一隻蚯蚓,沿著神經侵犯一切沿途的感官。


    對啊,如果梧桐本就是本該死去的祭品,那梧桐發現沐陽就不是一件被寫在劇本裏的事,也就是說就算梧桐不小心撇到一眼橫梁上的沐陽,那也未必會為沐陽帶去不利,還有挽救的空間。


    把除自身外的一切都推到敵人那一麵,似乎並不完全是正確的,沐陽靜下心來反省了起來。


    “與其說是[七彩素描]的表演,不如說是梧桐大人的個人秀吧!隻不過不滿意的客人也有很多,畢竟來看七彩素描金屬樂的客人不占少數...你說我?我是固然支持音樂的多樣性的!那樣神聖的清唱,地表上那些爛渣滓們可唱不出來!”


    就像一個壞掉的錄音機一般喋喋不休,不斷營造出正在交談的氛圍,阿本那擔心的臉色,佯裝微笑的表情,簡直就是整個落花村的寫照,就算目睹了恐怖,也得把笑容打扮在臉皮子上,然後把一切的抑鬱情感都吞入腹中,迎接新的一天,‘昨天什麽事都有發生哦’,笑著如是複述,這就是被流程表掌控的宿命。


    再過不久,新一輪的明日就要在烏雲之外升起,可晚宴剩下來的爛攤子,還橫七豎八地躺倒在地上,但在場的3人,隻有萊茵一個人在橫梁上埋頭苦幹,那背影就如掌管辛勤的神,賣力一整天依舊精神抖擻,不見疲憊,明明落腳點連鞋跟鞋尖都顧不上,卻如履平地,穩健而幹淨利落,讓人不禁懷疑她與貓咪是否有著近親關係。


    哐當一聲清脆的聲響穿過寧靜,又一根被拆卸下來的鐵棍落在了緩衝墊上,與先到的同胞來了個強烈的接觸,然而沒有固定關節的鏈接,就算兩條靠在一塊,也沒法搭建出堅不可摧的基台。


    隻要借助撐高的鐵梯子,就可以不用爬上橫梁,也能幫萊茵緩解壓力,但腳邊那被踩得不成模樣五顏六色的塑料袋一隻接著一袋鋪滿了整個廣場,簡直是煞了風景,還以為這是哪片魚塘的底。


    而阿本和蘇丹兩個前輩完全沒有打掃的打算,於是沐陽決定先從腳邊下手。


    撿拾垃圾的途中,沐陽一眼便瞄到了站在遠處可疑的人影,認出是不肯靠近的溫蒂,他粉色的長發格外顯眼,能很明顯地感覺出他與沐陽間隔著一塊漆黑而不透明的牆,也許是方才沐陽強硬的態度,導致溫蒂的心灰意冷,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處理兩人之間的聯係,造成現在跟蹤偷窺狂與被害人般的尷尬境地。


    隻不過溫蒂的視線裏頭,似乎還夾雜著更多負麵的情感,不僅僅是簡單的哀傷。


    不過光被偷瞄,沐陽倒不會受到影響,依舊自然,就算身體的疼痛與疲憊麻痹了眼皮,倒頭就睡的誘惑無時無刻不困擾著他,他也仍然能將地上的垃圾精確撿起,丟進特大的垃圾袋中。


    就算沐陽已經開始躬背彎腰,蘇丹仍舊一臉空虛,不為所動,就像一尊土佛像。


    而阿本也躊躇著到底該繼續在原地對蘇丹扯別的空話,還是行自己的職責,最後艱難地選擇了原地踏步,望著沐陽那不被束縛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不久後,溫蒂意外地收起了視線,比那兩個前輩都要迅速地轉換心態,開始在廣場周邊也學著沐陽,撿起了垃圾,隻不過沒有大袋子的他,唯有靠纖細的手指那杯水車薪的努力,來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麽閑。


    也許是想趁機展示一下,他隻要接到命令,就會產生去做的行動力,但他根本不敢跑到沐陽的附近,但也不想離沐陽太遠,每當沐陽揚起彎下去的腰,溫蒂都會立馬跳到遠點的位置,把臉別過去。而當沐陽又彎下腰去,他便立馬踩著小碎步地貼近,餘光不停地瞄,看起來像剛初戀的小少女,同時也像伺機而動的殺手。


    一旦沐陽身邊出現了些簡單卻麻煩的活,比如黏在了地上的口香糖、糾纏在一塊的線等,溫蒂都會先躲在一旁,等沐陽實在懶得想辦法而走開後,迅速衝上前去搶著幹,等沐陽回過神來,活已經辦完,而溫蒂又回到了不起眼的一旁,裝作很忙的樣子。


    來來回回,溫蒂手上的垃圾沒有變多,而沐陽的注意力上倒是付出了毫無意義的費用,如同夏夜時的蚊蟲,持續地削減了注意力,沒有任何其他作為,沐陽也難免開始犯難。


    這是在討我開心呢,哼。


    但就如剛才所感知那般,溫蒂的視線裏除了討好,還有一種觀察的意味在裏頭,就好像做了什麽他自己都沒有認識到的錯事,就被班級裏的小鬼從身後盯了半個小時一般的班主任一般。


    話已經講清楚,而沐陽很明白從自己的方向,是不可能為溫蒂送出任何的饋贈,接下來要渡的是一條鋼索,四下都是萬丈深淵,沐陽走在前頭,而溫蒂若要跟從,身後要是射來冷箭,沐陽也無法回頭保護,他定死無葬身之地。


    而鋼索斷裂之時,沐陽尚能抓住搖蕩的救命繩,而下垂的兩條腿也挽救不了即將墜入地獄的溫蒂,橫豎對溫蒂來說,都是一條不歸之路。


    再者,沐陽已看透溫蒂所追尋父親的身影,那不是肉身,不是實物,隻不過是一枚飄渺的幻象,是海市蜃樓,背後隻不過是深不見底的魔淵,活下去的道路千萬條,卻為了沒有物質性的東西而去死,也算對生命的一種褻瀆。


    然而約定就是約定,是一條看得清摸得著的大鎖鏈,無論沐陽怎樣去繞,都繞不開這最初也是最終的關門,也就是約定好的,帶著他去[水夜歌鳴]尋找他的父親這條千斤重的白紙黑字...


    你無權給自己找毀壞約定的借口——


    腦中回蕩著這樣的聲音,刻薄卻又富有愛意。


    如果就此丟下他,沐陽有種預感,他會因此更加沉淪,變成半鬼不鬼的行屍走肉,身雖苟存,心則亡,每一天都會是新的忌日。


    聽令雖迅速但沒有效率,辦事有心卻無意,沒有完成性,口齒曖昧,難以正確表述,就連手腳功夫,也無曇花一現的機會。


    他是個嬰兒,還有成長的未來,換作是自己的話,沐陽也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如果沐陽有意成為他父親的替代品,說不定能讓各自接下來的道路更平坦一些...


    我應該這麽做嗎?


    這是個善人與惡人永遠不會去思考的問題。


    背叛約定的後果,你還沒嚐夠嗎?可憐,你也要變成你最討厭的那個人了嗎?


    在腦中時隱時現的嚴厲之語,宛如一隻漆黑的魔爪,將沐陽的意識按倒在地,將他逼入了思考的絕境。


    別吵!!我就是我!我不會背叛約定!輪不到你來左右我!


    內心大吼一聲,沐陽狠狠地往溫蒂的方向瞪去,惶恐與怒意在空中相撞,隻用了一合,就把溫蒂斬落馬下,後者眼神落荒而逃。


    兩人的未來,也因此成了定數。


    周圍的垃圾大體清理了幹淨,椅子也聚集在了一塊,隻需要派人用車子運回倉庫即可。


    舞台上的橫梁以及幕板的鋼鐵直接已經基本拆解完畢,這本應該令人振奮與高興,但不知不覺在舞台堆起的鋼條的大山,卻讓沐陽心中的警報嚎啕作響,萊茵過於集中,對危險的現狀完全沒有察覺,仍舊準備將另一條卸下來的沉重鋼條往下砸去——


    而還在舞台下邊盤腿坐著的蘇丹,仍舊沒有從呆滯中清醒,沐陽仿佛已經預見了未來,臉色猙獰,拔開腿就往蘇丹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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