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踝的疼痛讓沐陽難以站直,而站在對立麵上,如同燃燒了靈魂的溫蒂,同樣沒法抑製住因身體疲憊而產生的顫抖,兩人中,一人為了救命而拚出了一輩子都沒放燃燒過的狠勁,另一個則是在迷茫中受到了精神與肉體的雙重傷害,窘境相同,但實則天差地別。


    這番波折,沐陽就連咬牙把腰挺起來的欲望都沒有了,心中暗暗被溫蒂這次的行動所折服,如果他臉皮再厚點,說不定還能打臉充充胖子,秉持強硬態度,再次視溫蒂為空氣。


    可如今沐陽光用正眼盯著溫蒂,無形中都會產生出一絲絲的罪惡感。


    明明沐陽的身高要比溫蒂高不少,對視中卻有種在仰望著他的錯覺,萬分羞愧,萌生出想逃跑的心思,或許逃跑才是躲避動搖的最好辦法,咬咬牙,閉上眼,把約定拋在腦後,與總管狼狽為奸,羞愧個幾天,不去看溫蒂的眼淚,就啥事都沒有了。


    這麽一條捷徑不走,不就很對不起以理性與追求效率為主軸的人生,他可不想走一條從街邊拉來的女裝小子就能隨便改變的人生軌跡。


    就算心底頭如此抗拒,仍然不禁感到一絲傷感,要是在口出惡言之前,就看透溫蒂竟然藏有過人一頭的神功,或許就能更加柔軟,找到另一條優質的路。


    而且,跑得快又能怎麽樣嘛,他要是優於逃竄,那不是攪我的局...我才不信他能扛著個成年人跑出剛才那幻影一般的風姿,體力肯定是最重要的基盤,就算他能充當誘餌攪亂戰場,也難以想象一個從未有過自主選擇意向的人,會練就出一對強健的肺部與柔軟的肌肉群。


    在品鑒過溫蒂隱藏的實力後,沐陽不得不承認這家夥未來可期,或許能當一個警察會是最好的選擇,雖不忙碌,卻也能為他提供最好的歸宿。


    溫蒂有了個更明確更安全的出路,沐陽也應該感到高興,已經沒有太多需要擔心的了,把他推薦給蝶的話,她也會毫不吝嗇地將溫蒂安排到合適的地方,那個女孩強大而無情,但讓她稍稍放下一點孤高與冰冷,也能點燃一簇的幹草,溫暖一個人的一生。


    但為什麽沐陽的心會像一塊矛盾的磁條,對方靠過來就會像野貓一般威嚇,對方遠走了又會像家養的兔子,戀戀不舍,溫蒂到底能在沐陽的心上占據怎樣的位置?


    想著想著,一個走神,好不容易愣了回來,才發現原本與自己對視,怎樣都挪不開視線,那副身影消失了個無影無蹤,隻剩萊茵在孤獨地扛著鋼材,來回於運送輪車與舞台之間。


    原本紮在視線裏都會選擇性無視掉的粉色身影,這會兒沐陽卻反過來苦苦追尋,旋轉著麻木的雙腿,生怕再也找不到他,讓兩人的關係終結成了永世的遺憾,這或許比牙縫裏塞一輩子的青菜,以及眼眶裏常掛著一根頭發都要難受。


    然而粉紅的身影並沒有如最壞的預想那般就此消失,這讓沐陽暗暗鬆下一口氣。


    隻見溫蒂與沐陽保持著絕對距離,如圓規的另一頭機械地劃起了圓整的軌跡,在剛清理好的一塵不染的廣場上,續寫著難以掩飾的渴求。


    絕對不會主動出擊,但是渴望關愛,渴求未來的雙眼,就算蒙上謊言的陰影,也無法蓋住真摯的魂靈。溫蒂確實打算把這輩子的信仰都寄托在了沐陽那單薄偽裝的臉皮上,名為謹慎與膽小的麵紗,或許也正在被慢慢揭露下來。


    或許就是察覺到溫蒂身上埋藏的利益,潛意識中改變了對溫蒂的態度,總管的雙贏提案才變得酸澀了起來,沐陽對產生如此俗氣思考的自己迸發出了強大的抗拒。


    這不是第一次,早在六年前起,他就意識到自己已經變成了大人,無法回到最質樸的年代。


    那個先前還在糾結如何切割的溫蒂,如今拿到了與沐陽對等促膝長談的資格,盡管聽起來高高在上的,但沐陽覺得合情合理,因為在欲望的表達上,沐陽可是大前輩。


    兩人的距離不再是遙不可及,沐陽舍棄了先入為主的偏見,層層雲霧中埋藏的板磚路浮上眼中,溫柔地告訴沐陽這是一條能用腳步觸及的距離,是能夠去溝通的距離。


    於是沐陽終於幹脆地踏出了數分鍾前絕對不會踏出的一步,哪怕腳踝的鈍痛還試圖改寫前進的朝向,但在堅毅的決心之下,隻需咬咬牙忍耐,將痛苦嫁接到明日的枝芽上,就能度過這個難關。


    麵對一臉嚴肅走來地沐陽,溫蒂第一時間吃驚地瞪大了雙眼,眼神裏怯懦之音飄渺而起,疲憊的身體也隨即停下了動作,跳動著急躁的心髒,等待著沐陽接近。


    “喂!蘇恩!”


    然而,背後如獅子大吼般雄渾的聲音喝住了沐陽,沐陽稍顯心虛地回頭一瞄,隻見萊茵左肩扛著4條鐵管,右手還堅實地抱著另外3根,滿臉汗水滴露,略顯餘裕地綻放著粗獷卻美麗的笑容,就這幅魄力滿載景象,就能將沐陽走到溫蒂麵前的決心出現裂縫。


    “差點忘了,大姐——夢美姐姐找你,老地方!”


    與夢美的關係本該是秘密且冷酷尖銳的,但萊茵的豪放,卻聽起來像媽在陽台喊歎惋的兒子回家吃飯那般親切與溫馨。


    回頭望望溫蒂,隻見他臉上的擔憂又凝重了不少。


    ...


    沐陽深深地歎出一口氣,他知道這聲傳喚,不比與溫蒂處理關係要來得簡單,八成又是要去抉擇,令人頭疼的麻煩事。


    與溫蒂的關係,他隻能待會再回來處理,隻求好不容易搭建起來的對話橋梁,不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消耗完它的命數——


    落花村偏僻的一角,埋藏在數座建築中的一塊冷清的空地,賭徒們已經隨著他們散去的金錢而不知所蹤,唯獨在當時隱蔽,略顯羞澀的秘密小屋,這時候獨自地開放它魔性的縫隙,門裏頭那深不可測的漆黑,引誘著迷茫的幼蝶探入。


    如果沐陽當時啥都沒想,身上沾染了被魔女賦予的香粉,那他此時就成了蜘蛛網上的幼蝶,也來不了這個地方——那瓶香水就有那麽危險,隻要打開瓶蓋,那沐陽就算用同樣劑量的沐浴露或別的香精去遮蓋,一時半會也改變不了被主宰的命運,可以說那香水比炸藥還危險。


    那究竟會是什麽味道的香水,或許隻要跟那個女人問問,就能有個答案。


    “...誰知道呢,或許是玫瑰?或許是薄荷?”


    夢美依舊穿著暴露的著裝,不同的事她收起了頭牌的嫵媚,坐在床邊,麵對著一台筆記本電子終端,在鍵盤上艱難拚湊著言語,完全沒有把沐陽當外人。


    “...要是你能更加戒備點,說不定我對你的智力評價會多幾朵小紅花呢。”


    “香水怎麽沒去用?”


    “...很不巧,我不過是個大粗漢子,以汗水味為香,高貴的香水可與我不搭。”


    香水的真正目的,其實是沐陽,讓沐陽去當誘餌。


    “嗬嗬,您可真幽默,我也沒從你身上聞到勞動的氣味,明明今天可是大忙活的盛宴,你一塵不染的,是否與你失蹤了幾個小時有點關係呢?”


    看來沐陽確實被監視著,隻不過沒用香水的緣故,她們遺憾錯過了舞台橫梁那價值連城的把柄,也讓沐陽有更多機會,來挖掘與夢美的合作關係。


    “別這麽損我了,我為了找連形狀都不清楚的你那所渴求的東西,我可沒少受折磨,要是你不肯重新評估咱們的合作,恐怕咱倆誰都撈不著好處,落得一個兩成敗的下場。”


    在鍵盤上如海底漫遊般的手指停了下來,屏幕反射的光如鏡子一般,閃射著她臉上的不愉快。


    不過一旦她將筆記本蓋上,那股不愉快也融入黑暗之中,她似乎還有底牌沒有亮出來,就算小算盤沒有得逞,仍然能以一副餘裕在上的心態,麵對沐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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